李秀月看看幾個娃娃,笑着說:“將來還要變呢?這麗娃就不錯!”
四奶奶說:“模樣是不錯,就這嘴左上邊黑痞子長地不好!命硬!”
那玉海聽衆人議論給自己說媳婦,雖年幼,可畢竟害羞了,紅了臉,從人堆裡擠出去,到廟上找他爺爺去了。
你知道玉海的爺爺是哪個?
正是二郎廟裡的樑主管。此時正手持一柄黑拂塵,坐着廟邊的椅子,陪着衆道友,一邊看戲,一邊照料廟裡的香火。
這邊粱家堖畔上衆人見玉海滿臉通紅,又忙忙地走了,都笑開了。
這時他姐十一歲,他纔剛剛九歲。而那姐妹三,最大的春英才八歲,麗娃才五歲,一心一意地看戲,對大人們的議論,根本沒聽進去。只看那臺上的丫環小姐們出來進去,咿咿呀呀地唱。
看戲的時間長了,肚子要餓。尤其是孩子們,從來是飽地快,餓的快。而且看見街上的,別人家的,肯定餓的更快。自家嘛?那是到了沒辦法的時候才餓的。
那玉靜家因同着幾家離廟近的家產要給廟上供飯,壓河撈炸油糕,自然少不了玉靜吃的。可戲唱了一半,看見那賣油旋油餅子油果的,玉靜便覺得香的不得了,肚子便要餓。便纏着李秀月要錢買油果。
李秀月瞪了他一眼:“糕還沒吃飽?”
玉靜自幼怕她媽,聽她斥責,不敢強要。只好看着賣油果的在戲臺下的場子裡走來走去,直嚥唾沫。正饞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見玉海已拿來兩油果,知道是爺爺買的,高興地一跳起來。玉海遞過來一個,玉靜接過來,先掰了一半給他媽,便吃了一口,又給春英姐妹顯能。
李秀月瞧見玉靜得意樣,瞪了她一眼,又把玉海的油果掰了一半給了春英,春英推辭不過,就給了兩妹子。
四奶奶等見幾個孩子吃着,依舊互相瞪眼,笑了起來:“哈哈哈,真
正是些猴娃娃,香姑姑臭姨姨,沒完沒了得鬧!”
“娃娃們家,沒事不就這麼鬧嗎?”
下午戲完,衆人匆匆忙吃點乾糧,晚上繼續看戲。
晚上演《八仙祝壽》:第二天白天是《金樑玉柱》,晚上是《裴度還帶》第三天白天是《竇娥冤》,晚上是《打金枝》。
有人要問,看這戲名與二郎神有什麼關係?其實原本就沒關係。有《打金枝》、《金樑玉柱》等帝王戲;有勸善積德,功德報應戲;有神助長壽登高官坐金殿戲。可幾乎每個劇結尾大都會有神仙出現。什麼神仙助太子;什麼呂洞賓撒豆成兵,助戰打敗敵人;而又如《竇娥冤》,劇中原是竇娥被冤殺,許下三願一一實現。但這裡的戲裡竇娥因守節孝敬婆婆,感動上天,而被九天玄女救下了,出家當了女道人,後來又成了什麼仙。所以不論悲劇喜劇,都有美滿的結局,老百姓才能看得高興。
聽老人們說《竇娥冤》原來按原本子演過,結果看戲的不願意,把演戲的圍住亂嚷嚷;更有一次,戲沒演完,臺下的觀衆不願意,把一塊大石頭都扔到臺子上去了,差點沒有鬧出人命來,可把唱戲的嚇壞了。
可經一加工,神仙相救,成仙得道,老百姓便抹去眼淚,高興地直讚歎。
——沒辦法,老百姓要地就是心上的平衡,那管什麼實際不實際,可能不可能?
……
二郎廟連唱三天戲,看戲的人一點不少,而且四方趕來的人們還直往城裡涌。進四月了,粱總管又忙了起來,指揮人們移神。十幾個後生擡着二郎神像,在吹鼓手引導下,出了神廟出了城,去遠在幾十裡外的二郎山上的二郎廟裡再組織廟會。
一路上吹吹打打,人歡馬叫,成千上萬的包括各戲班子的人們,前呼後擁。真可謂傾城出動,浩浩蕩蕩地爬上二郎山,要等四月初八在這裡齋醮祭神,又連唱三天戲。這
裡的戲可全是神仙戲了。什麼《何仙姑》、《斬蛟龍》、《劉海砍劁》、《封神》和《二郎鬥武空》等等。幾乎都是二郎神功德,諸神之功德。這纔是二郎神廟會的**。
這二郎山廟也十分宏偉,站在廟外,四處眺望,整個龍泉縣並四周山川河流盡收眼底,說不盡的那美。明朝一位都御史叫楊錦的在他的詩中讚歎道:“名城正對二郎山,層疊峰巒萬玉環。
登眺路連青障外,轉移身在紫霄間。
遮門古木幽禽集,摩漢仙宮共客攀。
借問斬蛟郡守事,徘徊遺蹟不知還。”
……
龍泉城裡外的百姓,還有那些國民黨黨部的當官的,井嶽秀手下駐龍泉部隊當官當兵的,還是龍泉師範的師生,都忙着看戲看齋醮,爲廟會忙碌。當然,最忙最累的還是那廟會樑老總管。從頭到尾,大小諸事,都得小心謹慎。廟裡廟外的,戲臺上下的,捐款捐物得記賬。還有那大小法器都是有帳的,一件不得丟。還得應承那些當官的,當兵的,有錢有勢的,不敢有半點鬆懈怠慢,否則可不得了!……等廟會完了,他的事還沒完:神像還得擡回城裡的神廟裡原位上,法器幡旗,大小廟會上進出的帳目要結清,收入的捐款存入了錢莊糧倉,捐物收在了廟中,等來年廟會再用。而廟裡也熄燈滅火,掩門上鎖,當然要清掃乾淨了。而後除逢年過節上香祭祀外,平日一半個月進去瞧瞧,查看一下四處門窗。
有人要問了:“樑主管是道士嗎?怎麼……”
樑總管是道士,平日裡總是梳着道士髮髻卻只是個居家道士。他原本樑家長門長子,名叫煥昌,字芳馨。也是前清的秀才,文字書畫是龍泉一流的。在這龍泉城裡是很有威望的。二郎廟原主管因年紀大了,在城裡物色接替的,左挑右尋看中了他,便時常拉他給廟上辦事,給他講道經,樑老大慢慢地上了道,皈依了道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