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無聲的世界,剛開始還好,你只會覺得有一點好奇。
但當這點好奇消散,留下來的就只是恐懼了。
聽不見風聲,滴水聲,走路聲,甚至是自己的呼吸聲。
安好看着面前的黑色房子,久久沒有動彈。
她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色黑了下來,安好面前黑色的木門漏出來一點光出來。
就在安好沉下一股氣伸手準備去推開的時候,她的另一隻手,被牢牢握住。
熟悉到一瞬間就把來人認出來的溫度,安好回頭,看見裴笙的臉,心陡然平靜下來。
無音谷夜裡還是很涼的,你聽不見風聲,不代表它就沒有風。
“你在門口站多久了?對着我說話,我會脣語。”
腦海裡響起的聲音讓安好愣了一下,不過有了靈機前面說的話,安好很快就接受了這一技能。
老實說,她還聽羨慕的。
面向裴笙,說道:“不清楚,你一直都在這裡嗎?”
知道就算髮出聲音也聽不到,安好乾脆就只是張了張嘴。
“醒過來就在這裡了,我現在是瘋子師祖的小徒弟,不過明面上還是天音門門主的弟子。”
安好點點頭,“混的比我好。”
裴笙勾脣一笑,伸手推開了面前的木門。
光頓時傾瀉過來,照得站在門口的安好和裴笙連同她們身周的空地光亮無比。
進屋的第一時間安好就掃了一眼屋內。
很空曠,換一個名詞就是很簡陋。
都比不上她剛穿來的那間臨時宿舍。
安好對上裴笙朝她看過來的目光,“這裡,該不會是門派禁地之類的吧,有弟子犯了錯就被送過來的懲罰的那種?”
裴笙笑着默默安好的頭,一邊牽着她往裡面走,“阿好,你想象力真豐富。”
兩人說話間走到屋子左邊牆壁的一扇門前,裴笙推開,身後的亮光照亮了他們面前房間裡的一片黑暗。
“我們現在就住在這。”說着伸手打開了房間的照明物,一件安好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原理的鏡子,發出來的光亮堪比晝日,不過經過裴笙的調節,光亮慢慢轉暗轉柔和,安好看得嘖嘖稱奇。
識海里裡裴笙的聲音傳過來:“阿好你要是喜歡,等離開的時候就把它放空間裡帶走。”
安好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心動。
“這樣不好吧?”
“沒關係,在這個世界,這種照明鏡爛大街。”
安好:“······那就好。”
“對了,我要去見見那位瘋子師祖嗎?”好歹也是到了人家的地盤,拜山頭的規矩安好自認還是懂的。
裴笙搖了搖頭,“不用,瘋子師祖這個人,不喜被打擾。除非他主動出現在我們面前,平常我們不需要去打擾他。”
安好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要幹嘛?
裴笙:“夜深了,先睡覺。”
分別了一整天的小夫妻倆盤腿坐在充當牀鋪的石臺上。
畢竟是清修之地,牀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但這些都難不過自帶外掛的安好。
從空間裡拿出褥子棉被牀單枕頭一一鋪好,雖然還是有點硬,安好表示不強求了。
雖然空間裡也有牀,但太過耽於享受了也不好。
安好解開腰帶的時候又一次碰到了腰帶內兜裡那塊硬片狀的東西,心頭一動把它給翻了出來。
裴笙剛準備關掉照明的鏡子,目光不經意落到安好的手上,動作下意識就是一頓。
“這是,那位村長給的錦囊裡面的東西?”
安好朝裴笙招了招手,“你也這麼覺得,不過這塊鐵片是殘缺的,而且缺口還一點都不整齊,你覺得會是什麼?”
“等把它找齊再看看吧,我覺得它應該就是我們任務通關後的獎勵。上一個世界拯救了村子裡的居民,這個世界,應該也有什麼任務需要我們做。”
安好心裡很認同裴笙的這個猜測。
於是她找了塊布把鐵片卷吧卷吧收進了空間裡。
“這下丟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安好起來出門找了一個合心意的地方打坐,這裡太靜,只要你把腦袋放空什麼都擾不到你的心神,安好很快就進入狀態了。
等她例行打坐一個小時睜開眼睛,陡然看見一個亂草叢生的臉離自己的眼睛只有不到十釐米,起身的動作一頓還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腦袋。
“瘋子師祖?”安好試探地叫出聲。
本以爲對方再不濟也會向她點點頭,誰知道人家直接直起身轉頭走了。
背影那叫一個高貴冷豔。
安好在原地坐了一會等那道背影徹底消失,才站起身去找裴笙。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肉包子啃完一個又喝了碗粥,這才問到:“我剛剛在外面看見一個穿着灰色袍子,臉上滿是鬍子的中年男人,它就是瘋子師祖嗎?”
裴笙點點頭,“這個無音谷裡,目前只有三個人,我,你,還有瘋子師祖,至於那些被罰進谷接受懲罰的,在無音谷的另一邊,跟我們互不干擾。”
吃過飯,兩人坐到房子前面的石凳上曬太陽。
不得不說,這個無音谷的景色還是很美的,如果忽略她身後的黑色房子,這就是一個妥妥的世外桃源。
但黑色房子的的存在,黑色石頭吸音的特性讓這個無音谷平白多了一分詭異。
“阿好,你先跟我學靈識傳音吧。”
暫時還不知道要做什麼的安好開始了她在天音門的第一堂課。
爲了交流。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安好都沒有見過那位瘋子師祖了,靈識傳音安好也已經學會了,兩人交流起來也更方便地多。
不過兩人也知道,長時間不說話很容易使說話的能力退化,再加上他們這個無音谷壓根就沒有師傅教導修煉,安好就打上了天音門藏書樓的主意。
五層的環形建築,安好經過半個月的努力,堪堪爬上第二層。
不過她這個實力已經引起不少人的主意了。
因爲藏書樓的每一層都是和實力掛鉤的,天音門的修煉分爲四大級十二小級,四大極爲天地玄黃,每一級又分爲低中高三小極。
安好能用半個月達到玄極,在天音門可以稱得上天才了。
然而,裴笙是天極,直接上四樓跟玩似的。
門內弟子一聲大師兄叫地心服口服。
安好照例在二樓啃書,她沒有跟別的弟子那樣專門挑對自己有用的,看明白後就忙着修煉去了。
安好挑書,純粹是處於興趣。
所以看得很雜,別人用六個時辰去修煉,她能抽出來一個時辰都是好的了。
畢竟對樂器這種存在,安好發現就算是培養,自己也培養不起來多大興趣來。
還不如看書自在。
裴笙雖然可以上第四層,不過爲了遷就自家小妻子,他都是從四層拿了書再跑到二樓來看的。
這麼一段時間下去,兩人也沒有掩飾的意思,他們的關係在衆人眼裡已經昭然若揭了。
爲此,安好不管是在看書的時候,還是在單獨一個人走路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過來的酸溜溜的目光。
兩個字:酸爽。
大師兄和剛入門的小師妹什麼的,她吃飯的時候還能聽見隔壁桌在討論關於自己的話題。
天音門的日子平淡又充實,雖然每天都要回那個無音谷。但這麼多天下來,安好也已經習慣了,心態改變了之後,只會感覺自在得不得了。
但今天,天音門每一個弟子的傳音石都傳達過來了掌門的消息。
再過七天,就是琴洲域各大宗門聯合舉行的交流日,這一屆的舉辦地點,就定在了天音門的所在地,雲中城。
安好從無音谷出來去圖書館的路上,就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
傳音石閃了閃,安好點了點接聽:“安師妹,這次的交流會代表的選拔,我們兩個組隊吧?”
一臉懵逼的安好蹲了好一會,纔開口問道:“什麼交流代表選拔?”
一刻鐘後,兩人在藏書樓二樓的閱讀區匯合。
白軟軟先給安好普及了一番關於各大宗門交流會代表選拔的事宜。
首先,琴洲域宗門近百,所以參加的人數是有規定的。按照宗門的大小等級,每個宗門的名額也是不同的。天音門身爲一流宗門,可以帶去交流會的代表名額是兩百個,這個數字乍一看比起那些三流宗門多了好幾倍,但天音門的弟子基數也很大啊。
據粗略估計,上萬也是有的。
再加上有些親傳弟子,首席弟子本就名額內定,一下子又少了好幾個名額。
剩下的近萬名弟子去爭一百多個名額,那就是不到百分之二的比例。
這種揚名加漲見識的機會,哪一個不削尖了腦袋鉚足了勁地去爭取。
偏偏她面前的這位安師妹,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作爲即將跟她組隊的人,白軟軟有點心累。
“那是怎麼選拔的?”既然不知道,安好很認真的問道。
“天音門後山有一個天音秘境,按照慣例,我們會被投放到天音秘境內,投放地點不定,進去後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根據聲音辨別出一條正確的出谷的路,如果辨認錯了,就會走進死衚衕視爲淘汰。所以,在裡面,我們會沒有一次錯誤的機會。”說到這裡,白軟軟嘆了口氣,“不過我這也是在那些參加過的師兄師姐嘴裡聽來的,這是上一次交流會的考題,這一次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所以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白軟軟伸手摸了摸她手邊的古琴,“對了,我今天新學了一首曲子談給你聽吧。”
安好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起身關上門,隔絕了書架那邊傳來的聲音。
幽幽的古琴音在室內響起,白軟軟彈得很陶醉,安好聽得很想睡。
她也真的睡着了。
一覺醒來就對上了白軟軟噴火的目光。
“安師妹,你居然把我這麼一首曲調歡快悠揚的琴曲聽成了催眠曲。對了,你的壎練習得怎麼樣了?”
安好討饒的動作一僵,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能說那枚古壎在自己試了幾次都沒能吹出來任何好聽的聲音後,已經被她扔到空間裡落灰了麼?
這件事不了了之。
晚上安好和白軟軟還在看書的時候,裴笙過來領人。
安好臨出門前跟白軟軟約定好了明天一早見面的時間地點,被裴笙牽着手走了。
白軟軟趴在書本上看着不遠處那兩道慢慢走遠的背影,眼裡劃過一抹羨慕,“果然像話本里說的,大師兄和小師妹,纔是天生一對啊,她也回去吃頓狗糧好了!”
在進來之前,安好只以爲所謂的天音秘境就是一個同樣有山有水有動物唯獨沒有人生活的小世界。
但現在呈現在她眼前的一起,完完全全推翻了她之前的想象。
安好和白軟軟這會正站在一片軟乎乎的白雲上,白雲下方就是碧瑩瑩一望無際的水面,兩者之間的距離粗略估計有一千。
這要是摔下來光憑衝擊力也能把人拍成重傷了。
安好小心翼翼地蹲下來,扯了扯腳下的雲朵。
白軟軟正打量四周的環境呢,看見安好的動作低頭,“安師妹你在幹什麼啊?”
“我想着檢查一下這朵白雲的質量。”現在倒是可以確定自己是白擔心了。
白軟軟現在對於安好時不時有些神奇的舉動已經能做到視若無睹,聽見安好的回答後還下意識地伸腳跺了跺,“放心,咱們宗門還是很有錢的,絕不會讓假冒僞劣產品進山門。不過,我們現在要放在首位的,是找出一條路來。今年的考覈題目雖然跟往年的一樣,但我現在還記得送我們進來時那位長老的眼神,這一次的選拔,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安好跟着點點頭,緊接着點頭的動作就是一頓。
隨即擡頭對白軟軟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白軟軟也是目光一頓,隨即跟安好一樣把耳朵給支起來了。
聲音來自背後。
隨後兩人做了同樣的動作,側身,後仰。
在她們剛剛做好動作的同時,一枚音符組成的箭從兩人中間的位置穿過,徑直飛到兩人對面的半空中,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