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有世家的處事原則,世家之間也會互通有無,不乏這家的女兒嫁給了那家的兒子,同等級之間,姻親不要太多。
她家也有一本世家譜,家裡的每一個孩子從會認字起都要學會看。
從世家裡面錯綜複雜的親疏關係,到其他世家的主要人物,不求你認識,但一定要認得。
這是每一個世家子弟踏出家門必備的一項課程。
顧長安天資聰穎,自問世家譜也能倒背如流。
但對面光是在但說上就能一眼看出絕對是出自底蘊深厚門楣的女孩子,她卻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心裡怎能不好奇!
但貿然去問,也不是她的作風。
一頓飯靜靜吃完,叫了列車員進來收拾好桌面,顧長安在問了安好不用茶几後,就從揹包裡拿出一張摺疊好的絹布棋面並兩罐棋子出來,拿到桌子上擺好,見安好的目光看過來笑着解釋了一句:“我跟爺爺喜歡吃完午飯對弈一局再午休!”
安好點點頭,見姜念乖乖爬到自己牀上睡覺就坐回了自己的牀上,她沒什麼睡意,就準備看會書。
沒一會,對面姜念均勻的呼吸聲就傳了出來,旁邊是輕落棋子的聲響,整個車廂裡靜謐安然。
顧長安跟自家爺爺手談了一局就準備把圍棋收起來,被顧老爺子按住了棋子罐,“再來一局!”剛剛的一局輸了,老人家就想贏過來。
顧長安好氣又好笑,“爺爺,醫生在來時就說了,您不能耗費太多的精力,要不然精神會撐不住的。只能一局,不能再多了!”
顧老爺子就想耍賴。
他是個棋癡,正下在興頭上,突然不讓玩了,就跟你玩遊戲馬上就要勝利卻突然斷電了,那種感覺,簡直撓心撓肺。
但自家孫女態度堅決,一副絕不妥協的模樣,顧老爺子心急之下扭頭看到了正默默看書的安好,對顧長安招招手,“長安啊,你去問問那個小姑娘會不會下棋,讓她跟你下一局,我在旁邊看着行不行!”說着還舉手保證道,“我就看看!”
顧長安也是知道自家爺爺是個什麼屬性的,這回也算是妥協了不少,無奈之下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安好面前,“這位小姐,打擾一下!”
安好從書中擡起頭,看了顧長安一眼,目露詢問。
顧長安指了指擺在茶几上的圍棋,“不知道小姐會不會下棋,我想和閣下手談一局!”
安好皺了皺眉,“我,會一點!”
她對圍棋的興趣不大,凡事想得簡單的人通常都不擅長謀略性的遊戲。
相比起圍棋,她更喜歡現在的五子棋。
簡單,直接!
但這種東西,她還是會一點的。因爲前世的皇后娘娘是個圍棋大家,她曾經跟在皇后身邊學習了一段時間,被手把手教過。
最後得了個評價,“棋藝平平!”
安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說出來也不怕丟人。
反正她所有無事,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兩個人走到茶几前,面對面坐下。
安好看了眼身旁笑眯眯的老人家,也回了一個笑,“那晚輩,這就獻醜了!”
顧老爺子擺擺手,擺出欣賞的姿態。
一人執黑一人執白,且先不說棋下的如何,但看兩個少女面對面對弈的姿態,就是一副優美的畫。
雖然只是一次簡單的對弈,但對方誠心相邀,安好也拿出了幾分認真。
兩個人你來我往,沒一會就過了無數招。
顧長安卻是越下越驚訝。
她剛剛聽安好說會一點,察言觀色之下自然看得出來對方說的並不是謙虛只言,而是自己真的只會一點。
但真的下下來,她看着對面綿綿細雨滴水不漏的攻勢,心裡苦笑了一聲。
這要都算是會一點,她那點引以爲傲的棋藝,就只能說會一點點了。
安好卻是越下越放鬆,她雖然對自己的棋藝不怎麼自信,但這場棋局無所謂輸贏,只不過放鬆身心罷了,心裡自然也沒什麼壓力。
再看對面的這位姑娘,兩個人下得也算是半斤八兩嗎,現在看起來,她還算略勝一籌呢!
安好自己卻沒有想過,她前世下棋的對象都有誰,棋中國手的皇后,驚才絕豔的皇子表哥,最不濟的也是國公家裡的世子嫡女,哪一個不是棋道上鑽研頗深的人物。
一局結束,顧長安以輸了兩子告終。
她扔下手裡的棋子看着安好忍不住苦笑一聲,“如果姑娘你這還算只是會一點,我這個平日裡對自己棋藝沾沾自喜的,這下要掩面羞慚了!”
安好幫着她一起撿棋子,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道:“我沒說謊,當年教我圍棋的師傅,給我的評價就是‘棋藝平平’!跟我一起學棋的那些人,各個贏我毫不費力!”
顧長安:“······”莫名扎心!
卻也覺得這位姑娘意外的耿直,簡直是世家子弟裡面的一股清流。
她瞬間起了結交的興趣,想到就說道:“我叫顧長安,你旁邊坐着的是我爺爺,不知道姑娘的名諱?”
一局棋下來,觀棋如觀人,對方的棋路堂堂正正。安好也覺得對方相處起來挺舒服的,想着旅途中認識一兩個朋友也不錯,就笑着接了,“我叫安好,旁邊睡覺的是我剛收的徒弟,姜念!”
顧長安下意識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世家裡面姓安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她雖然心下疑惑,但也真心有些喜歡對面的女孩子,索性把世家兩個字拋在了腦後,“那我叫你安好吧!說起來,咱們兩個的名字裡面都有一個安字呢!”
“那我叫你長安!”
旁邊顧老爺子看着自家孫女一局棋下來就交了個朋友,那個叫安好的女娃娃他看着也是個好的,咳嗽了兩聲擺擺手,“行了,你們兩個小女娃這下有話聊了,老頭子去睡覺了!”
顧長安跟安好說了聲失陪,把顧老爺子扶到牀上睡下了,才走回來,“剛剛掃了眼安好你看的書,你也喜歡蘭芳老師的談史?”
安好點點頭,她沒漏掉對方的那個也字,“長安也喜歡?”
兩個人這會算是有話聊了,遇到書中觀念不一的地方,也會忍不住壓低聲音爭論,過後又相視一笑。
關係也在飛快向前行駛的火車裡,短短時間就拉近了不少。
“我看安好你也沒有帶什麼行李,這是準備回家還是?”
安好搖搖頭,“我家就在長青,這次是帶徒弟出來見見世面的。聽說東海之濱的柳田鎮有萬畝花田,所以我就把第一站定在了那裡!”
“真巧,”顧長安聽到柳田鎮這個名字一愣隨即就是一笑,“我們的目的地也是柳田鎮,我這次是隨爺爺回家祭拜祖宗的。爺爺他這段時間老是夢見老祖宗託夢給他,說最近過得不太安寧,老人家就想回去看看。但家裡的人都忙,正好我剛畢業,也不用工作,就跟爺爺走這一趟了。”
“長安是個孝順的孫女!”
“小輩裡面,爺爺對我最好!”
到了一點鐘,安好就去叫醒了還在睡的姜念。
她怕小傢伙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
再者,姜唸的今天功課還沒做,安好可不準讓他有一天的荒廢。
習慣,是要一天天不間斷地養成的。
雖然一開始,他手姜念當徒弟,只是爲了叫茶道。
但在後面的相處中,安好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也多了爲人師的樂趣,投注的精力自然是更多了!
她是按照衣鉢傳人的標準來教姜唸的。
教不嚴,就是她這個老師的懶惰了。
······
華洲和西洲的分界處,是一條橫貫兩洲的大河,華洲人稱她爲瀾江,西洲人稱她爲塔索母江,但在華洲和西洲的中央,因爲大陸板塊的分裂,又有無數的小陸地,上面分佈着大大小小近千個小國和部落,他們有的可能還沒有華洲的一個省份大,但富得流油,也有的整天面臨着被吞併的危機,部落間等級森嚴。
華洲和西洲的法律,都管不到這篇混亂的區域裡。
裴笙坐在一處熱帶雨林邊緣的帳篷旁邊,靠着行軍椅,微垂着眸子聽着李直的彙報。
旁邊蓄勢待發的一衆人豎着耳朵。
“安好小姐坐的火車目的地是東海之濱的柳田鎮!”
“調查了和安好小姐一個車廂的乘客,是長青世家之首的顧老太爺和他的小孫女顧長安!”“那顧家的人人品還不錯,爺您不用擔心!”
他們腦海裡齊齊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位安好小姐,到底是何許人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