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將還未玩夠的德慶帝護送回行宮,李鸞兒輕舒一口氣,這德慶帝玩興太大了些,唱戲、雜耍、溜雞鬥狗幾乎玩了個遍,便是京城小吃也吃了許多,甚至於打包回去,只說要帶給王太后嚐嚐。
就是李鸞兒這等體力超常的人跟着德慶帝遊玩下來都有些吃不消,李鸞兒如今極佩服於希幾個常伺侯德慶帝的太監,那能力太好了些,這樣的頑主都能侍奉得下。
眼看天色將黑,李鸞兒返身往回走,此時車行都已經交車,李鸞兒連馬車都僱不着,只好步行回去,才走沒多遠,便見一輛馬車駛來,很快就停在她身旁,李鸞兒藉着傍晚的光亮一瞧,駕車的正是嚴一。
嚴一一手持鞭,對李鸞兒一笑:“大娘子,公子叫我送大娘子回去。”
李鸞兒雙手撐着車轅,提形一縱,輕巧的躍上馬車,掀簾子坐進去,她輕聲一笑:“走吧。”
“好咧。”嚴一吆喝一聲一揮鞭子,馬車便飛快的向前駛去。
行宮離李家很有一段距離,李鸞兒坐在馬車上也有時間打量,卻見這馬車外邊瞧着很是樸素,可內裡裝飾的還真的很舒適。
四壁都用棉花和軟布包了,防止馬車搖晃的時候車內的人撞到,在靠近車窗的地方橫了一個長形條案,這條案是固定在馬車上的,不管馬車怎樣晃動,它都不會移動一絲一毫,條案的案面上鑲了一塊塊磁石,上面放了鐵質做底的碗盤等物,一個小碗中裝了半碗冰,另一個大些的碗中盛放涼茶,另外幾個盤中都是各色的瓜果點心,此時馬車晃動,那茶裝了多半碗卻一絲一毫都沒灑出來。可見這馬車製作的時候有多精心了。
條案後是一個坐榻,上面鋪了厚厚的不知道是什麼物件編織的墊子,李鸞兒坐上去只覺得軟軟的如在雲端,又覺得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她摸摸墊子,只覺一陣寒涼,想來應是難得的東西。
陪着官家走了許多地方,李鸞兒也有些口渴了,便端起涼茶喝了半碗,又拿起一塊西瓜啃完。覺得解渴了,這才又打量這方條案,但見條案底下有幾個抽屜,她拉開一個,裡邊放了好幾本書,想來是嚴承悅坐車的時候要看的,再拉開一個抽屜,看到裡邊的東西,李鸞兒會心一笑。伸手拿出來看了半晌方纔收好。
她如今倒是分外佩服嚴承悅調教人的能力,竟能將嚴一嚴二訓練的做事如此迅速周到。
她前腳才得了那字條給嚴承悅看了,後腳,嚴一嚴二便將人和物全都尋了出來。
如此。君家的事情便可以收網了。
李鸞兒有了幾分急切之情,催了嚴一幾句,馬車行駛的更快,馬蹄踏在青石鋪就的路面上只聽得咯噔咯噔的聲音很是好聽。
沒用多長時間。馬車已經停在李家門口,李鸞兒拿了那些東西跳下馬車,回身賞了嚴一幾塊碎銀子:“今兒辛苦你了。回去吃酒吧。”
嚴一笑着接過:“謝大娘子賞。”
謝完嚴一行禮告辭,掉轉車頭匆忙離去。
李鸞兒緊了緊手中的東西進了家門,急匆匆到了後院去尋金夫人,可巧金夫人剛用過晚飯,正在和瑞芳商量着準備做秋裝呢。
見李鸞兒進來,金夫人看看瑞芳,瑞芳會意笑着行禮退下,李鸞兒拉了把椅子在金夫人對面坐下,將手中的東西交給金夫人:“我也弄不清楚這是哪個傳來的,猜着約摸是雲煙姑娘查出來的。”
金夫人一邊瞧那些物件,一邊漫聲道:“應該便是她了,雲煙做了許多年探子,查事情上很有一套,她又有才有貌,在崔家後宅想來也好知道些什麼。”
李鸞兒一笑,想想於希應承夏雲煙的事情,猜測着夏雲煙就是爲了那自由之身也會盡全力的找出對崔氏不利的證據來。
“沒想到崔氏做了這麼多惡事。”金夫人看完那些東西,勾脣露出一個帶着嘲諷和苦意的笑容來:“雲煙果然厲害,竟連這些陳年往事都查了出來,如此,咱們確是可以收網了。”
說完話,金夫人拍了拍手,已經穿戴一新的小狗子走了進來:“夫人喚小的可有什麼吩咐。”
“你去與錢得海錢大當家的傳話,告訴他可以帶着銀子走了。”金夫人吩咐了一聲,笑道:“這次,我倒要瞧瞧君莫爲和崔氏該如何應對。”
小狗子點頭躬身應是,卻聽李鸞兒問了一句:“小狗子,你可有膽子爲你祖母父親申冤。”
小狗子一聽這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朝着李鸞兒嗑了三個響頭:“大娘子,小的做夢都想替親人申冤報仇,只是小的人小力微……”
李鸞兒笑着一擺手:“現如今好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就看你有沒有膽子去做了。”
“小的有膽子。”小狗子鄭重的點頭,咬牙道:“若是能給親人報仇,小的萬死不辭。”
“好。”李鸞兒撫掌輕笑:“那你便準備去敲登聞鼓告御狀吧。”
小狗子聽了這話一時呆住,整個人也傻了。
李鸞兒想着他大約是怕死的,便寬慰他:“你也莫怕,雖然說告御狀是要挨殺威棒滾釘板的,不過我會提前替你打點好,絕不會叫你重傷的,等你回來,夫人那裡也有好藥替你醫治。”
小狗子猛的搖頭:“小的並不是怕,若能報仇,小的刀山火海也敢闖,只是沒想到要告御狀。”
李鸞兒先叫小狗子起身,笑道:“自然是要告御狀的,官家過幾天就會回宮,爲了迎皇后,還會臨朝聽政幾日,這樣好的機會怎能放過,咱們便好好的在官家面前告上一狀,在文武百官面前叫君莫爲出出醜,也好叫天下人都曉得他是怎樣一個僞君子。”
“好。”小狗子使勁點頭應下:“小的敲登聞鼓,告了這御狀。”
李鸞兒笑容更形燦爛,便是金夫人也笑了起來。
等到小狗子出去,金夫人看向李鸞兒:“估計小狗子這御狀一告,便是君莫爲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官家也會尋些事安在他頭上。”
李鸞兒輕輕點頭,有些話她沒有告訴小狗子,不過,她和金夫人心裡都很明白。
君莫爲主政這麼些年,因着先帝對他的仁厚和信任,養大了他的膽子,叫他失了小心,如今還想要威脅官家控制朝政,想借由清流的力量爲他尋找更多的助力,如此,官家早就對他不耐煩了,一直在尋機會要除掉他,李鸞兒給官家送了這樣的好時機,官家不利用那纔是傻子呢。
不說李鸞兒和金夫人如何計議,只說那小狗子換了做乞兒時的衣服悄悄從李家出來,到會館尋了錢得海,將李鸞兒的話一說明,錢得海立時行動起來。
他將從君家錢莊借出來的那大筆的金銀裝箱,尋機會悄悄運了出去,又裝扮一番,化作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買賣人帶着兩個僕從出了京城,一路疾奔沒用多久便回了自己的地頭上,將家小囑咐一番,帶着心腹和他的兒子去了他許多年前便建好的山寨內。
又過幾日,鹽商錢家宅子起火,風助火勢竟是撲不滅的,不只燒了錢家,便是緊挨着錢家的幾處園林也燒燬的一乾二淨,江南久負盛名的錢家便在這場火中衰落下來,錢得海父子是死是活,倒是叫人摸不着頭腦。
這是江南的事情,君家的那位崔氏夫人一時半會兒還得不到消息,她如今正忙着替她的兒子君紹旭娶親呢。
因着君紹旭的隱疾,崔氏在他的婚事上極着急的,她早早的便弄出聘禮送到張家,和張家訂的婚期也很倉促,張家也想着張薇到底是和離的人,還帶着一個兒子,早些打發出去也早些安心,便也覺得婚期訂早些好。
如此,兩家一合計,自然趕的更急。
到了這日,便是張家送嫁妝的日子,張薇的嫁妝送到崔家一亮相,立時驚呆了一衆人,那整整一百擡的嫁妝叫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便是原先有人腹誹君家攀附張家的,如今見了這嫁妝也歎服一聲張家果然豪闊,二婚的女兒也陪嫁這般多,如此,君家倒真是佔了大大的便宜,不只得了便宜兒子,還得了這麼些個錢財。
崔氏聽了那些欣羨的話,一時也是得意洋洋,很爲自己早些給君紹旭訂下張薇而自得,正當她纔要叫人將嫁妝整理好擡進新房的時候,卻見心腹劉貴家的急匆匆趕來,在她耳邊小聲道:“夫人,昨日到了錢得海還銀子的日期,可一直等不到人,今兒奴當家的叫人去尋錢得海,竟是找不到人了。”
崔氏聽了暗叫一聲不好,強作鎮定道:“好好的尋,說不得誤在那個花柳巷中了,那錢得海借了好幾次銀子,每次連本帶利還的都極利落,這次應該也不差什麼。”
劉貴家的應聲出去,叫了家丁和錢莊的打手仔細查找,崔氏心下也着急,只這日期不對,她不敢露出分毫的急切來,強作笑容招待家中親朋。
到了晚間,劉貴家的來回還是尋不到人,崔氏這才知事情不好了,那錢得海定是帶着銀子潛逃了。
她一邊心中大罵錢得海,一邊等着君莫爲回來商量,君莫爲得知此事,趕緊尋了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幫忙滿京城尋人,又給沿途各府縣的官員去信,叫他們幫忙留意,一定要捉到錢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