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虜將軍是何許人也?
要說起來,平虜將軍馬濤在京城也算是頂頂有名的。
馬濤出名在於他的殘忍,他打仗的時候不要命,對待異族極其的殘忍,在他的家中你可見到人皮做的手鼓,人的頭蓋骨做的燈盞,腿骨做成的手杖……
在他的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他能在前腳還笑時,後腳便能將刀子插入你的胸膛,在京城,馬濤有着小兒止哭的作用,哪家孩子不聽話了,啼哭不已,就會被其母嚇唬,說是馬將軍來了,那孩子立馬嚇的不敢再哭。
據說,馬濤之所以會如此,全是因爲他家人的不幸造成的。
馬濤家住在邊關的一個小山村中,馬濤是家中長子,被家人無限寵愛長大的,雖然家境不是多好,可是,馬家還是集全族之力供養他讀書習武,馬濤也很上進,十四歲就中了秀才,十五歲中舉,在中舉後因爲年紀小並沒有參加春闈,而是和幾位好友相約出門遊學。
他遊學幾年自認爲增長了許多見識,是應該參加春闈的時候了,便舉沖沖的回家,哪知道,他一回到家中,卻見到一副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他的爺爺、父親、兄弟……馬家所有的男丁全部被叩邊的韃子殺死,爺爺的頭滾在地上,父親被剖開了肚子,他最小的兄弟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卻是……腸穿肚爛。
而馬家的女眷則是被那些畜牲給糟踏了。一個個死不瞑目。
馬濤帶着滔天的恨意含淚埋莽了親人,在埋莽親人的過程中,他一個個的檢查親人身上的傷口。一點點全記在心中,在他埋了自己母親之後,卻發現他的妹子不見了。
馬濤也顧不上埋莽其餘人,先就瘋了似的尋找妹子,只是轉遍了整個村子都尋不着,他還以爲妹子被韃子給捉去了,便想着埋完親人之後便想法子救回妹子。
哪知道。他還沒埋完人,他的妹子馬婷就回來了。馬婷見到家中的情形,一時接受不了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好幾日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馬濤實在看不下去將馬婷拖出來揍了一頓。放了狠話才叫她重新煥發了生機。
原來,馬婷這日是去外祖家了,這才免遭於難,馬濤有些慶幸,可想起家中十幾口子人全都沒了,又是氣恨又是愧悔。
沒了親人,只有兄妹倆相依爲命,馬濤也不想在這傷心之地久待,就帶着馬婷去了京城。他憑藉自己的能力參加春闈考中進士,在先帝點他進翰林之時,他卻請命去守邊關。
馬濤從七品官員做起。在邊關一守就是十幾年,從年華正好的大好青年一直到白髮早生的中年,這十幾年中,他不知道守住了多少城池,救了多少邊關百姓,殺了多少韃子。他的兇名和善名同樣傳遍邊關。
直到後來,因着馬濤越發的瘋狂。引起許多的朝臣不滿,向先帝爺進言撤了他的官職,先帝爺不忍如此忠臣良將沒有好下場,便將他從邊關調回京城,將九門交由他守衛。
而馬濤的妹子馬婷也因着家庭鉅變一時變了心性,跟馬濤一樣,她恨極了韃子,在馬濤守衛邊關這些年,馬婷也學了一身的好武藝,每次出征她都跟隨其兇奮勇殺敵,將虐殺韃子當成了唯一的愛好,以至於就連邊關的將士見到她都是一副害怕的樣子。
正因爲如此,馬婷的名聲就極度不好,不只邊關,就是京城的人說起她來也是害怕居多,如此,誰又敢娶她,馬婷也全不當一回事,打定了主意要單身到底的,便一直跟着兄嫂過活,耽誤到如今已然是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
說起來,顧呈原來真的是很瞧不起馬婷來,他認爲報仇什麼的是男人的事情,馬濤一個人完全就能做到,馬婷一個女子不在家好好呆着跟着逞什麼能,想到京城流傳的馬婷最愛逮到韃子男人將其扒光了然後割掉他們的那個部位,顧呈就是一陣惡寒,在曾經和同僚喝酒談天時,顧呈也曾經談起過馬婷。
幾個人議論着,都說馬婷怕是那等五大三粗的母老虎般的人物,說不得貌比無鹽呢。
雖然說他們口頭上瞧不起馬婷,可是,內心裡都很懼怕此等人物。
而如今……
官家竟然說要將馬婷許配給他,顧呈出了宮門便覺一陣頭疼,心肝都在顫動,這……若是那等樣的母老虎進了家門,哪裡有他的好日子過?不只是他,便是英哥兒和壽姐兒怕也要被那母老虎虐待的吧。
顧呈只要稍一想,腦子裡就出現一副畫面。
畫面中,馬婷長的虎背熊腰,一張大餅子臉,銅鈴一般的眼睛,豹頭鼻子血盆大口,張嘴一笑,滿口的鬼牙,她伸出薄扇似的大掌將自己扒光了,然後狂笑着拿刀在自己身上比劃。
光是這麼一想,顧呈幾乎都要嚇尿了,他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
還是隨從眼尖伸手攙住他:“老爺,老爺……”
顧呈一擺手,哭喪着臉道:“莫叫了,回家,回家……”他真的極需要抱住付姨娘尋求一番安慰。
而此刻壽安宮中,李鸞兒和顧大娘子陪着太后說笑,白姑姑匆匆進來,見到李鸞兒和顧大娘子便端起笑臉:“李太太,嚴太太,官家已經召見了顧呈,奴叫人去宮門口瞧了瞧,顧呈嚇壞了,出了宮門便叫人扶走了。”
李鸞兒勾脣一笑:“我還以爲他膽子極大呢,卻原來膽子只有針尖般大,我就想不通了,他怎麼就敢這般算計嫂子呢。”
顧大娘子瞧了李鸞兒一眼:“妹子莫這般說,他到底還是我的父親呢。”
顧大娘子雖然這樣說,可絲毫沒有譴責李鸞兒的意思,李鸞兒也心知她已然真正被顧呈冷了心。
王太后冷哼一聲:“哼,他哪裡配做你的父親,哀家可沒見過此待樣的人,這樣糊塗,被一個姨娘拿捏着苛待自己的嫡女,若不是宛你你攔着,哀家定不叫他好過。”
見太后是真生氣了,顧大娘子嚇的一縮頭不敢說話。
倒是李鸞兒一點都不受影響,笑道:“太后娘娘莫氣,嫂子並不是多關心顧大人,不過到底顧大人是嫂子的生父,若是嫂子鬧的狠了,難免叫人笑話,對嫂子也有影響不是,便是太后出手懲治顧大人,若是弄不好,萬一傳出什麼話來,說娘娘您爲了甥女以權壓人,這也好說不好聽,嫂子也是爲了您着想的,嫂子和您親近,這纔不忍叫您爲難的。”
一番話說的王太后笑了起來:“你啊你,猴精似的,你這張嘴到底是怎麼長的。”
顧大娘子也笑了:“總歸我已經出嫁,顧家如何不理會就是了,姨母不必爲了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自己。”
“哀家就是看不過他們這般算計你。”王太后看着顧大娘子嘆了口氣:“哀家心疼你啊。”
一句話,險些叫顧大娘子掉下淚來。
李鸞兒趕緊一拉顧大娘子的手,陪笑道:“正因爲不願意叫他們總在跟前蹦躂,不想尋煩惱,所以嫂子才請官家給顧大人贈婚的啊,想來,顧家有了真正的主母,家風必然一正,顧大人也不會糊塗,那付姨娘也會明白做妾的本分,這可是難得的好事。”
顧大娘子也低頭稱是。
王太后笑着一指李鸞兒:“我看啊,這是你出的主意吧,要是你嫂子,她哪裡這般陰損。”
李鸞兒立時苦了臉:“太后好不公平,顯見得您是嫂子的姨母,你們娘倆是一家子,便合着夥欺負我這個外人,嫂子就是好的,我就是陰損了,我可不依的。”
“好了,好了。”
對於李鸞兒的討巧賣乖王太后還是很受用的:“是哀家不是了,好孩子,難爲你這般替你嫂子着想。”
“那是我嫂子呢。”李鸞兒一仰頭:“我不替嫂子考慮,難道還向着顧家不成。”
又說笑一會兒,李鸞兒看向王太后:“太后娘娘,我和嫂子向您討個主意,您說,嫂子要不要去馬家拜訪一下。”
太后立時明白李鸞兒這話的意思,那便是叫顧大娘子去馬家在馬婷面前給付姆娘上些眼藥,叫馬婷進門好好拾掇付姨娘,也叫她知道什麼是苦日子,什麼是做妾的本分。
“哀家聽說哀家那妹子活着的時候對付氏很是不錯,給她開臉之後也沒叫她再怎麼伺侯,倒養的她心大了,並不知要怎麼給人做妾室,叫她那一雙兒女也不曉得嫡庶之別,宛兒啊,你若是得空,便去馬家瞧瞧,也順帶見見馬氏,跟她講講這付氏的事情。”
太后這話的意思是準了顧大娘子去馬家上眼藥了。
李鸞兒立時笑了,她可以預見付姨娘和其兒女以後的生活得多悲摧。
像馬婷這等在邊關成長,以殺敵爲樂活到三十許還沒有嫁人的女子,她可不會將相夫教子做爲人生的主旋律,馬婷這樣的女子精明霸道,同時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的重心不是男人,也不是後宅這一畝三分地,這樣的女子,可不是顧呈能夠駕馭得了的。
馬家兄妹那樣嗜殺卻還是叫先帝不忍苛責,可見這對兄妹有多聰慧,以他們的智慧,只要見到官家的旨意,怕是立時就能明白爲什麼會將馬婷賜婚給顧呈,便是爲了討好太后,爲了叫顧大娘子滿意,馬婷去了馬家都會想辦法的虐待付姨娘,更何況顧大娘子還親去瞧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