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一早,玉妙房裡的人起來得都很早。
春暖爲玉妙穿了豆綠色繡牡丹花上衣,下面是蔥綠盤金裙。玉妙見這兩件衣服自己並沒有見過,就問了一聲:“這是新送來的新衣。”
爲玉妙系衣帶的春暖就擡起頭來喜盈盈回道:“這還是前幾天做的。姑娘這一去上學了,想來還要做新衣的。”
裙子上纏了燦燦的金線,玉妙就道:“我看先生象是一位嚴謹的人。只怕他說我太奢華。”夏波端上來牛奶子,玉妙就手喝了,用絲帕擦嘴。
春暖卻是另一樣見識,笑道:“見先生才穿得這麼鄭重的。姑娘忘了,王爺前兒讓拜先生時,也特特地交待了小福子說要換了衣服的。”
玉妙就不說話了。
邢媽媽眼睛笑得都睜不開,服侍玉妙吃了早飯,帶了人送到書房去先去見王爺。
唸書的地方就在朱宣的內書房隔壁收拾了一間房間出來。朱宣攜了玉妙的手親自送過去。
徐從安果然在玉妙這一身裝扮上流連幾眼,卻沒有說話。
第一章書果然是曲禮開始講起,功課倒也不重。因爲是第一天,朱宣在偏廳備了酒給玉妙敬先生。
玉妙敬了先生的酒,又敬了表哥的酒。自己並不喝,很快就吃完了飯,朱宣要與徐從安說說戰事,聽聽他的主意。
因對玉妙道:“坐了一上午,先回去吧。並不指望你熟讀詩書,只是總要領略一下聖人的教導。”
“是。”玉妙站起來欠了欠身子答應了。朱宣略提高了聲音說了一句:“跟姑娘的人進來一個。”春暖連忙走進來給王爺叩頭
“姑娘今天累了,帶她回去睡了,園子裡玩一會兒去。以後晚上勸她早睡,早上讓她早起,針指也隨意,功課也隨意。凡事不要任性。”
當了徐從安,玉妙就低了頭紅了臉,看樣子頂撞了表哥是把表哥氣得不輕。幸虧自己還病了一個月,不然還要聽訓。
早知道表哥還沒有消氣,就“調養”三個月好了。
春暖叩頭答應了,又給先生叩了頭,小心帶了玉妙出去。
徐從安笑着看玉妙離開,出了門外面倒跟了七,八個跟的人。就笑一笑沒有說什麼。
這裡朱宣就說起了玉妙那一天的“歪理辨才”,偏廳上只聽到徐從安的大笑聲。須臾笑畢,才評道:“倒也形容得貼切,你手下都是虎狼兵,又佔了理,哪裡會不驚擾。”
軍規最重,誤了卯可以當逃兵論處,又是王爺的人,掃了王爺的面子,怎麼還會有客氣二字?
妙姐兒這一番話,倒象是當面指責自己定錯了規矩一樣。
朱宣想起來那天氣無可氣,發狠才說了要打,心裡也還懸着。當時還以爲妙姐兒不說話是倔犟頂撞,後來才明白是一開始就嚇到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幸好一幫丫頭婆子哭着苦勸,妙姐兒僵硬地認了錯。最後一句:“表哥別生氣了。”是伴着淚花說出來。
頓時就把朱宣一肚子脾氣給說沒有了,接下來不知道該哄她的眼淚還是該繼續訓她。只能選擇走開,再被妙姐兒頂撞一下,只怕找不到臺階下臺。總不能真的打她。
徐從安笑着聽朱宣無可奈何的說起那天的事,心裡更覺得好笑。王爺做事情幾曾這樣前後思想過。
再想想離去的玉妙,打扮得花團錦簇的。王爺這就看不明白是他自己慣出來的了。徐從安更覺得可樂。
雖然有人回來說了玉妙在書房吃飯,邢媽媽還是帶了人在園門口候着,見玉妙好生生回來,笑着接了笑道:“姑娘今天辛苦,沒有再惹王爺生氣吧。”
妙姐兒病了一個月,弄得王爺天天往園子來,雖然是關心愛重,也能看得出來王爺不象以前那樣放任玉妙,反而是一點一點地拘了玉妙。
見邢媽媽問,玉妙半低了頭說沒有就往前走。春暖知道姑娘正爲了王爺說任性而不自在,都是人,只是不方便對邢媽媽說。
回去打發了玉妙午睡,才找了邢媽媽來說悄悄話,把王爺剛纔的話說了。
邢媽媽倒也滿意,點頭道:“論理,姐兒也該管管了。在府裡倒比在家裡還要趁意,王爺當她當鳳凰似的,以後嫁過來也不會對姐兒差了。只是姐兒什麼時候能懂事,我就能安心閉眼了。”
“媽媽快別說這話,”春暖看了四周沒有,悄悄地道:“我聽說,易姨娘就是爲了這個挨的打。”
易姨娘對王爺說:“論理姑娘也該管管了,”王爺就翻了臉。
邢媽媽笑了一聲道:“原先我還擔心着她,沒有想到這麼糊塗。姑娘是王爺慣着,說姑娘不就是在說王爺。”
春暖倒沒有明白這一層,一下子領悟了,笑道:“媽媽說得是。”邢媽媽也對春暖悄悄道:“以後要小心勸了妙姐兒。姐兒病下來,王爺就喊了祝媽媽,杜媽媽去,回來就訓誡了府裡的人。因我們是跟了姑娘來的,還留了三分情面。”
“知道了。”春暖也聽夏波嘀咕了,祝媽媽訓院子里人的事情,只是她們總不知道。春暖有些疑惑道:“我看祝媽媽,倒不象是平常的媽媽,有一天小丫頭卉兒告訴我,說祝媽媽有好穿戴,簪子上珠子倒有頂珠大。”就是說話氣度也高人一等。
邢媽媽也存了這個疑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有句話都沒有說。
兩個人是坐在了玉妙房外的欄杆上,這裡陰涼風又大,又可以看到了院門。
正說着話,院門外就有一個人影一閃。春暖先看清了是誰,見邢媽媽還眯了眼睛看,道:“是秋紅。”易姨娘身邊頂了秋巧的丫頭,也是易姨娘從家裡陪送的。
邢媽媽道:“一個上午就來看了幾次,問她什麼事情也不說。”
看到春暖看到自己,秋紅就大方地走過來:“媽媽好,姐姐好。”又道:“媽媽快坐着,請不要起來了。”
邢媽媽已經站了起來,春暖笑道:“這大中午的,妹妹也沒有歇着。”
眼尖的春暖看到秋紅眼睛微潤,象是哭過了。秋紅勉強一笑,道:“聽說姑娘上學去了,覺得稀罕的,不知道姑娘可回來了,隨便來看姐姐。”
是稀罕還是眼紅?春暖心裡立時掠過這樣的想法。忙笑道:“因是第一天,王爺書房裡請先生,讓姑娘陪着吃了飯。纔回來睡下了,姐姐有什麼事情嗎?”
聽說玉妙回來了,秋紅象是鬆了一口氣,本來就沒有高聲大氣,聲音越發壓低了怕吵到玉妙,笑道:“本來想給姑娘請個安的,既然睡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春暖與邢媽媽就對了秋紅的背影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