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紛亂(二十六)

官道上的一個野店,裡面有三、四張桌子,一個大酒缸擺在店門口,旗杆卻高挑着一個大字:“茶。”真是文不對題,但是對於行人來說,可以飽肚解渴就行,管它對不對題。

這是離前面集鎮比較近的一個歇腳點,供行人喝喝茶,攤幾張大餅打個尖。

此時店內沒有別人,只有沈玉妙帶着如音、烏珍,膝旁站着毅將軍,剛纔又出去跑了一圈找不到鳥就打樹葉,真到母親讓如音出來嗔怪:“路上風大,只是跑得一身汗出來,晚上再好好洗個澡纔是。”

總是玩到睡着,才讓朱祿揹回來。今天朱祿隨着朱宣先行一步,妙姐兒看着毅將軍進來,掏出絲帕給兒子擦汗,一邊對他說話:“今天先洗澡再睡覺去,要是那店裡暖和,再幫你洗洗頭髮。”

毅將軍只要不是先睡着了,對於洗澡洗頭倒不介意,先對母親道:“倒碗茶給我喝,我晚上洗乾淨了,陪着母親睡。”今天晚上只有自己陪着母親睡,毅將軍很是得意。

喝完了茶對母親突然說上一句:“我想哥哥了。”打鳥烤兔子一個人玩實在是無趣。妙姐兒含笑撫着兒子的頭,道:“哥哥在京裡也一定在想你呢。”

正在同兒子說話,一直在外面往路上看的烏珍走進來道:“朱壽來了。”再過一會兒,一行人過來,三匹馬和一輛馬車。

趕馬車的是朱壽,另外三匹馬上除了自己的白馬是空鞍子,分別騎着榮俊和方裕生這兩個頑皮書生。

朱壽遠遠看到烏珍進店裡,王妃隨即就出來倚門相望,對榮俊和方裕生笑道:“我家夫人出來,兩位先生請鄭重纔是。”說得一心對這房中嬌寵懷有好奇心的兩個書生立即就肅穆正色在馬上端坐。

車猶未到店門口,妙姐兒已經看到朱壽腫了半邊臉,心裡生出氣憤來。她蒙着面紗,在北風裡緊裹着紅色披風,看着朱壽還帶着笑,跳下馬車來走到面前給自己行禮:“奴才回來了。”

“你起來。”沈玉妙壓抑住自己的心惱,放平淡聲音問上一句:“誰,打了你?”真是豈有此理

朱壽也聽出來王妃話中的氣惱,心中不無感動,躬身道:“昨夜亂哄哄的,不知道哪一個不長眼睛的兵給了奴才一巴掌。這帳只是要和那個劉秀才算。”

沈玉妙不動聲色道:“我知道了,晚上前面歇了腳,給你找個醫生來看。”又喊聲如音:“給朱壽倒茶來。”

店老闆只是坐在櫃檯後面笑,這一行人不富即貴,一個女眷帶上一個丫頭一個黑臉小子,外帶一個小少爺往店裡一坐,沖茶倒水洗茶碗樣樣自己來。

看了最好的茶葉還覺得不好,只能說一聲將就,老闆想着賞錢不會少,反正不用侍候不是更好。

如音給朱壽倒茶過來,朱壽先不坐,對着王妃介紹那兩個書生:“兩位先生昨夜跟着一起受累,今天看我一個人趕這麼多匹馬怕不能,他們先打發書僮上路,他們幫我趕着馬來了。”

榮俊和方裕生覺得那面紗下彷彿一雙明珠生輝在自己兩個人面龐上打了一個轉,然後是一聲嬌音道謝:“多謝了。”

“不敢當,我們和朱大哥有酒也同喝,有難同當,當然是要陪到底。”榮俊和方裕生昨夜思慮再三,先是衝着好玩。真是行萬里路如讀萬里書。

只怕就是考中功名,也不容易看到朱壽昨天咆哮公堂那樣的場景。今天上午,縣官又親自來陪罪,把昨天搜的銀子、腰牌全部歸還。讓兩個書生再大大開了第二次眼,賭桌上搜到的東西還有歸還的。

衝着好玩也好,衝着結交當官的也好,榮俊和方裕生算一算時間足夠,打發書僮先行上路,決定一陪到底,只要能在趕考前趕到考場就行了。

沈玉妙微微含笑,這兩個昨夜大念“美人卷珠簾”的書生,用一句話說“眸子炯炯,不是好人。”只是對着自己看。

美人蒙紗更是誘人,這樣的目光實在太多,以前從沒注意,自從淮王,給表哥添堵的淮王出現後,南平王妃覺得自己爲了夫妻和睦還是注意一下的好。

“多謝先生們送到這裡,朱壽,取一百兩銀子來謝他們,不要耽誤先生們趕路纔是。”沈玉妙決定把這兩個書生甩開。

這兩貼膏藥昨夜有一個錢輸得差不多了,還是今天早上朱壽拿到縣官還的銀子,把他們的銀子也還了,再多給就裝硬氣不要,一心只要結交。

現在店裡看一看朱宣不在,先不接朱壽的銀子,眼前美人在前,英雄護美人的膽氣當然油然而生,榮俊道:“朱大哥象是不在?”

妙姐兒款款道:“先行一步,我們只是女眷和毅將軍在後面。先生們趕考要緊。”美人頻頻催促,方裕生也裝作聽不到,對這紅衣身影道:“相識雖然不久,舉手之勞更應該盡心纔是。不知道夫人往哪裡去,我們兄弟相送一程,以後見了朱大哥,也好有個交待。”

再看看朱壽手裡還捧着的銀子,更是腰桿再硬上三分:“只有朋友義氣,哪裡能收銀子。”一定是不要,而且是不走。

沈玉妙好笑的看着這兩個裝氣概的書生,銀子不要,還要送我。偏偏我走的路和他們是一樣的。表哥先行一步去省城,我也是隨後要追去。

只怕朱壽身後另有跟隨的人,所以妙姐兒和朱宣商議後,決定分開走。女眷們他們必竟是難以下手,再說前後暗中都有跟的人。

朱壽卻有幾分躊躇,手捧着銀子對王妃躬身道:“還是請兩位先生隨我們同行纔是。”兩個書生立即就高興了,還是這位五品的奴才小兄弟夠意思。

看眼前一位夫人,一個丫頭,一個黑臉的小子看起來整天板着臉,還有一個小孩子,朱壽臉上又帶了傷。兩個書生更覺得自己應該送。

沈玉妙看看朱壽象是有話要說的樣子,而且自己也有話要問朱壽,先把讓書生們走的事情放下來,對如音道:“給先生們倒茶,再要點兒吃的來。我和朱壽出去走走。”

如音答應一聲倒茶,吩咐店老闆重新攤白麪餅,多炒幾個雞蛋送來,這路邊小店也只有這個。烏珍聽說要出去,也學着如音伸出手去,妙姐兒手搭在烏珍手上,和朱壽一起走出去。

榮俊和方裕生兩個人又對看一眼,這通身的氣派怎麼看也象是哪位大家,雖然手扶着小子的手出去,可是那蓮步姍姍,異於常人。

想想自己一開始把朱宣當成銅臭之人,實在是眼神兒不好。一進來早就看過這位夫人裙邊,竟然沒有什麼破損,如果昨夜倉皇出逃,這樣的絲綢裙子,一定會勾破纔是。

這一動步,再看她偶然露出的裙下一雙繡花鞋,上面隱然有珠光閃閃,更不象是出逃的樣子。兩個書生覺得這一次大開眼界。

昨夜那樣的驚險。這位嬌弱身影,象是迎風就倒的夫人還是一派雍容華貴,在這小店裡也是氣派十足,想來他們昨夜真的是有事情出去。

妙姐兒在一棵樹下站定,正在問朱壽話:“昨夜是怎麼一回事,你說來給我聽一聽。”朱壽就把事情說上一遍,當然嚇到人的地方他就簡單帶過,自己有公堂上大顯威風要仔細地說。

沈玉妙聽完了也明白幾分,難怪昨夜表哥要帶着我們走,那麼多的人,人多聲音大,有一個人喊一聲:“拒捕。”只怕立即亂刀砍過來。

“你吃苦了。”妙姐兒安慰朱壽一聲,第一次對朱壽很是待見。以前不待見也不過是爲丫頭們總是來哭訴,然後再聯想到朱宣出門,這奴才是送信的人,所以有幾分遷怒罷了。

機靈的朱壽趕快抓住時機對王妃大爲表現:“這是奴才該當的,只是一心想着王爺王妃昨夜一定露宿,心裡時時不安。”

沈玉妙也很是感動,對朱壽印象從此大好,但是先問正經事:“那三個秀才是什麼人,可曾讓人去查了?”

“今天咱們的人來保奴才,只查到一個人,那個劉秀才是晉王門下一個家臣,只是一個六品小官,另外那兩個人活脫脫就是賭棍,哪裡象個秀才。有一個人昨夜一身師爺的衣服出現,還有一個莫秀才卻是不知所蹤。已經讓去查了,三、兩天內就有迴音。”朱壽回答道。

沈玉妙微微頷首,也在狐疑晉王到底想作什麼,她接着往官道上看一看道:“有人跟着你嗎?”朱壽道:“有兩個人從客店裡就跟着奴才,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面,剛纔剛跑到前面去。想來他們路熟,這一條路一定是直路沒有路口,他們在前面等着呢。”

一時問完,沈玉妙就站在路邊想上一想,那兩個書生可怎麼打發走,朱壽這個時候又躬着身子爲兩個書生說了幾句好話:“昨夜裡從公堂上回來,一直陪着奴才呢。雖然不用他們幫忙趕馬,可是也是一片誠意,又和咱們同路。請王妃示下,帶着他們一同走,送他們安然到省城。”

一席話提醒了妙姐兒,這兩個書生是在晉王封地之上,與自己一行同行幾天有來有往,昨夜又牽連進去,倒是朱壽說的是,要安然送他們到省城進科場纔是,不然真是爲幾句口舌障就連累到功名了。

覺得自己考慮不夠周到的妙姐兒趕快對朱壽應一聲道:“你說的很是,到是帶着他們的好。表哥素來說你中用,以後我有想不到的地方,你還要多提點纔是。”妙姐兒難得地抓住機會和這個奴才客氣一句。

朱壽當然是恭敬的躬下身子答應:“奴才只有盡心的,當不起王爺這樣的誇獎。”這一對主僕兩個到這個時候,彼此心裡纔有幾分互相安心。

帶着兩個書生一起上路,烏珍趕了馬車,王妃、毅將軍、如音坐在馬車裡。兩個書生騎上朱壽和朱祿的馬,看着朱壽去騎那白馬,一起誇獎朱壽:“這馬走近一點兒就要踢人,不想讓你騎。”

朱壽小聲兒衝着車裡努嘴:“這是我們夫人的馬,我們爺專門給她弄來的,不認外人。”這匹馬可是戰場上弄來的,一文錢也沒有花弄上一匹好馬。

榮俊也小聲道:“你們家的馬都不錯,那趕車的馬難怪昨天人家說好,只是你們用來套車,真是可惜了。”

看着朱壽只是一笑,臉今天腫得厲害,又不能大笑,只是一笑看着有些怪也還能看出來是笑容。

行到前面路口上,果然是看到有兩個人各牽着一匹馬在那裡站着,從馬車裡往外看的沈玉妙看着他們跟上來,果然是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象是不經意在趕路的人,不由得輕輕一笑。

只有兩個書生混然不覺,覺得這日子真不錯,跨下有馬不用走路,路上雖然有風,多穿一件也就行了。中午有太陽的時候,朱壽是臉疼不能多說話,兩個書生指着兩邊風景談天說地很是快活。

偶爾往馬車裡看一眼,卻是沒有半點兒聲音。烏珍也是慢慢的趕車,可以說是慢吞吞,兩個跟的人實在是不耐煩。又知道前面只是一個集鎮,不睡在那裡就只能歇在路邊吹北風,跟了一路子,喝了一路的風,看看前面再無岔路口,徑直拍馬去暖和地方去坐一會兒去。

是夜,歇在這集鎮上的客店裡,還是人不少,熙熙攘攘的書生睡得柴房也有。天冷沒房睡的人就在吃飯的地方,給上老闆幾個錢,趴在桌子上趴一會兒。有錢住不到房的人要上一壺酒,三、四個人談上半夜再眯一會兒第二天再趕路。

夜深時,客店裡還是熱鬧的,這個時候後面傳來幾聲尖叫:”有賊呀,快來人呀。”睡不着的人,快睡着的人,首先是趕熱鬧,再說行路人遇到賊最是可氣的事情。

循着聲音大家夥兒一起往後面跑,只有兩三間房裡都是燈火通明,有一間房裡傳來哎喲聲:“你們打錯人了,我們不是賊。”

打人的人卻是榮俊和方裕生,他們離的最近,一聽到隔壁有聲音傳出來,還以爲夫人房裡遇到賊,過來一看,是那個黑臉小子房裡多了兩個酒氣醺醺的陌生人,卻是一路上跟着朱壽過來的人。

當下拔拳就打,這個時候,烏珍從房裡穿上衣服出來,手裡握着點燃的紅燭,兩個書生這纔看出來,原來這個黑臉小子居然是丫頭。

紅燭下紅光照在她臉上,遮蓋幾分黑,有幾分紅撲撲,眼眸夜裡看來也有幾分如水,這個居然是個丫頭。兩個書生這一下子更生氣了,更是要用力打那兩個陌生人:“居心不良。。。。。。”

朱壽這個時候纔起來,分開人羣走進來,罵道:“這是丫頭住的房間,你們來做什麼?”然後抓起衣襟來,劈面就是兩個巴掌,朱壽這下子總算是解氣了,重重兩巴掌打得那個人話也說清楚了,嘴角流下血來。

再抓起另外一個人,也是重重兩巴掌,這才放下來,衝着衆人道:“這太可氣了,黑更半夜摸到姑娘住的房間裡來,請大夥兒做個見證,你們說該不該打。”

“該打,打死他。”見到這樣的情景,當然是要有正義之語。朱壽也是武的也行,對着兩個人痛揍一頓,打得他們“哎喲”連聲,後來還是店主人過來勸解開來:“也打得差不多了,再打出事還要牽連到你。把他們送起來,明天一早送官吧。”

沈玉妙在房裡聽着,與如音相視而笑,那兩個人被人灌多酒,被人扶進烏珍房裡,這一下子出了大家一口惡氣。

朱壽和店老闆把兩個人一起關在朱壽住的房裡,準備明天送去見官。兩個人在房裡只是手捂着下頜支吾,話也不說清楚了。費了半天勁兒,彼此幫忙,才把對方的脫臼的下巴給合上。覺得真是倒黴。

因爲沒有地方住,所以兩個人跑到前面也去喝酒,一面抱怨這差事沒油水,喝着風跟人,走得快倒也罷了,走走停停,害得跟的人時時在風裡呆着;然後再抱怨沒有房子住,而跟的人倒有房子住,去和老闆理論也沒有理論清楚。

這兩個人只是劉秀才的手下,朱壽抓起來上手就是把下頜給卸了,再就兩巴掌。害得兩個人有話也不能說,就是說也說不清楚。

“眼前怎麼辦?”一個人嘴角流着血問另一個人。另一個嘴角也流着血罵:“**,這劉大人,一個芝麻小官,打着晉王的旗號出來做事,我們還不能說是晉王爺交待下來的。橫豎最多明天送我們去見官,呆上兩天就有人來保我們了。”

明月一輪,照着房裡這兩個埋怨的人,先是埋怨劉秀才,再就埋怨突然冒出來和自己喝酒的人,然後再埋怨怎麼就進了別人房裡,一點兒也不知道,最後埋怨這差事不好,這打人的人太兇,他自己臉上還腫着呢。

第二天沈玉妙一行悠然上路,身後再沒有跟的人。可是不放心,還是在原地上轉上幾個圈,多在路上呆了兩天,這才往省城趕去。

榮俊和方裕生第二天也就明白昨天晚上那一出,象是有意作出來的。再跟着妙姐兒一行原地轉圈,也裝作不知道,跟着走就行了。

自此加快速度,前面已經有人來催,朱宣多等了兩天,讓人來打探時,說還在路上,找好下處的朱宣自己來接了。

“表哥,”沈玉妙笑吟吟投入朱宣懷裡:“我們住在哪裡,你說過好好玩幾天。”朱宣一手摟着妙姐兒,站在路上先教訓朱壽:“兩天的路走四天,是怎麼走的?”

朱壽趕快跪下來,沈王妃先說話了,而且嬌滴滴:“表哥,路上覺得風大,就走慢了。已經讓人給你送信了。你看朱壽,捱了打,臉剛剛纔消腫。”

朱宣聲音這才緩和了,對朱壽道:“起來吧。”看着朱壽站起來,果然是臉上還有痕跡,朱宣也心裡惱怒起來,安慰朱壽道:“我給你出這口氣。”

“朱大哥,咱們又見面了。”榮俊和方裕生趕快過來,朱宣懷裡的妙姐兒道:“兩位先生送我來的,說路上不方便。”

朱宣正在心焦妙姐兒來的晚,怕她路上遇到什麼事情;聽到人先行來回話,又擔心她路上貪玩,這一會兒正不高興呢。一隻手依着摟着妙姐兒,只對着兩個書生點頭爲禮。

然後氣沒有出完,接着教訓妙姐兒:“你路上一定在貪玩,全然不想表哥在等你。表哥一會兒回去好好教訓你,現在上車去。”

眼前也不是分辨的地方,幾個人站在離城門口幾裡遠的地方,沈玉妙乖乖答應一聲:“是。”對着朱宣嫺熟的行禮,老老實實地進馬車裡去。

馬車外,朱宣同兩個書生這纔開始寒暄,把下處報出他們,說一聲:“我在這裡要住上些日子,應試完畢過來坐坐。”這才領着車駕而去。

這省城四處有山有水,朱宣找的住處在出了南門的山丘下,坐在馬車裡的妙姐兒摟着毅將軍嘻嘻嘻哈哈的笑,不再毅將軍出馬車去:“陪着母親坐在馬車裡好好的看街上。”

南門這裡車如游龍,馬如流水,妙姐兒在心裡盤算一下,晉王妃總是說沒有錢,這不是熱鬧的很。想了一下自己失笑,一看這些熱鬧,就去算晉王的稅金。

想想花錢的去處應該多,不然還會和慕容夫人一起起商隊去。

出了南門,就是一帶小丘陵,都不高,但是山頭鬱鬱蔥蔥,山頂偶見幾點積雪,別處放眼一片綠色。

這住處找的真好,出門不遠就是一帶古街,碼頭也在這附近,行來的時候可以見到。然後象是幾座寺廟在山丘中,不知道早晨是不是可以聽到晨鐘。

“表哥,那裡有碑林。”沈玉妙再也忍不住,看到幾個尖尖的塔尖和碑林,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問朱宣。

朱宣寵溺的也不回頭,趕着馬車道:“有,當然有,有不少名人碑貼呢,妙姐兒可以好好學一學。”

“表哥,你先逛過了。”不用回頭,可以想象到身後的妙姐兒一定嘟高了嘴,揹着我一個人逛。朱宣笑一聲道:“妙姐兒沒來,表哥怎麼能先逛呢。實話告訴你,這地方我以前來過。”

沈玉妙這才哦了一聲,跟在身後追着問:“表哥去的地方,是不是都會帶我再去一遍,你故地重遊,我卻是見識風光呢。”

“那也要有時間吧,你好好藉着這一次玩吧。下一次出來不知道是哪一年。”朱宣趕着馬車過了古街,前面還是一條青石板道。

沈玉妙倒吸一口涼氣,重複一下朱宣的話:“不知道是哪一年?”趕快把頭縮進馬車裡去。朱宣聽着妙姐兒在馬車裡對兒子說話:“你要好好的玩哦,下一次出來不知道是哪一年。”毅將軍滿不在乎地對母親道:“我是男孩子,可以出去,母親就不行,父親不陪着,你就不能出來。”

很受打擊的沈玉妙對兒子作個鬼臉,然後悶悶不樂地道:“你說的是哦。”小小年紀的毅將軍都知道這個道理。聽得外面坐着的朱宣只能是忍笑。

在一處硃紅門前,朱祿站在門前候着,朱宣直接趕着馬車就進去了,聽到身後馬車裡妙姐兒又傳來一聲吸氣聲:“本來還想在門口看一下。”

“妙姐兒,你再胡說八道,表哥把你丟在馬車裡,不讓你出來。”朱宣聽得又要笑,就是馬車不能直接進來,也不允許女眷們站在門口就東張西望。沈玉妙看一看那錦簾爲門的馬車門,最後再嘀咕一句:“這哪有門嘛。”

下了車看這小院,房子不多,只是乾淨。朱宣站在身旁邀功:“表哥也動手收拾房子了,就這幾個人,一天找房子,一天擦拭乾淨,真是不容易。”院子裡除了朱祿只多了兩個人。

沈玉妙含笑看朱宣一眼,道:“這地方好,表哥你辛苦了。”夫妻兩個人在院子先鬧上一出行禮科。

“進來再看看,”朱宣很有興致,攜着妙姐兒進來,帶着她看房子:“正房是三間,兩邊廂房倒有四間,想是加蓋的。”

一一地看過來,再回到正房時,毅將軍趴在窗臺上往外看,外面是一片碧綠的山丘,幾棵柳樹彷彿枝條上有新綠,一晃眼卻又似看不到。

一間是睡房,一間供起坐,還有一間一張書案,上面筆墨紙硯俱全,還有幾本朱宣剛在古街上買回來的字貼。

至此,沈玉妙才回身緊緊摟着朱宣的脖子歡呼一聲:“表哥,你真好。”看樣子是長住的樣子。

“只住兩個月,給你過完生日我們就換地方。”朱宣輕輕地妙姐兒小屁股上拍一下,也含笑道:“這麼高興,這房子比家裡好,還是這擺設比家裡好。”

毅將軍也很高興,這一會兒不看風景,跑到院子裡廂房看過一圈,蹬着小腿跑進來對父母親很是興奮:“沒有我的房子。”然後再來上一句:“我還是跟父母親睡一起。”這就足夠他高興的了。

然後下一句再就是:“要是哥哥在就好了。”總是一個人玩的毅將軍又想朱睿了。朱祿烏珍雖然好,還是哥哥在身邊好。

妙姐兒含笑倚在朱宣懷裡,笑道:“毅將軍路上說了幾次想睿兒,說的我更想睿兒了,閔兒和端慧不知道這一會兒在不在淘氣呢。”

朱宣摟着妙姐兒出去錦榻上坐着,聽着妙姐兒對着窗外悵然:“要是孩子們都在,這房子又不夠住了。而且院子裡足夠熱鬧,這樣的小院子,可以吵到鄰居不滿意爲止。”

“想一想就讓人動心。”朱宣也想另外的三個孩子了,笑道:“端慧一個人,就可以吵得鄰居不高興了。”

“還有睿兒的大狗,他的海東青。。。。。。”沈玉妙一想到就想笑,走到哪裡帶到哪裡的架勢,而且早就說過,回封地上也一船裝了走。

在這樣一個背山面古街的小小院落裡,沈玉妙開始過上自己爲期兩個多月的悠閒生活。。。。。。

這座省城外有山又有水,是一個出產好水好茶的好地方,是以茶館林立,走上三、五步就是一個茶館。

早上起來茶館上坐着要一壺茶,兩個燒餅當一餐飯,趕考前的小茶館裡坐滿了這樣的書生。這一處茶館臨着碼頭,地方兒不小,樓上坐滿書生,樓上卻是雅間。

男裝的妙姐兒和朱宣臨着樓欄杆坐着,笑眯眯一起往外面看碼頭來回的貨船,都是大船,上面裝的一袋一袋的鹽,這裡是一個大的鹽運碼頭。

妙姐兒脆生生的聲音在房間響起來:“表哥,吳鹽勝鹽,是指這兒嗎?”剛纔從碼頭上過來時,可以看到有灑在地上的鹽,雪白細膩,不象那種粗粒兒鹽。

“也不是,那是指曬制的那種散末鹽。”桌上有香茶,瓜子,黑等,這樣的天氣,還有一盤子黃澄澄的破開的香橙,上面灑了一點兒細鹽,爲着吃起來更爲香甜。

朱宣拈了一塊遞給妙姐兒,看着她張開嫣紅小嘴兒吃了,然後吃吃還要笑話自己:“讓別人看到,又會以爲表哥和我在分桃。”

“正經書不看,就偏愛看這個。”朱宣說了一句,然後坐下來。帶着妙姐兒出來,還是讓她男裝更爲方便。一身紅披風的妙姐兒再蒙上面紗,走在朱宣身旁嬌嬌怯怯,更是吸引人的目光。

沈玉妙手握着自己衣上的盤扣,低聲對朱宣笑道:“這分桃的書是從表哥書房裡拿到的,而且上面有你的批註。”雖然不在分桃那一段上,卻是前面幾頁上有。

證據確鑿無可抵賴的朱宣只能道:“表哥少年時候,比你更愛看這樣的書。”妙姐兒這一會兒眼睛又看象外面碼頭上裝卸的貨船,自語道:“這種貨船從沒有坐過,不知道有沒有趣。”象是凡事都要嘗試一下才好。

朱宣看着那種裝貨的船,對妙姐兒道:“有一年我出門,路上把錢花光了,就搭這種船回京來,這船便宜但是沒有坐頭。”

坐這種船回京?沈玉妙看看那船,再看看總是整整潔潔的朱宣,嫣然笑問:“我只是說說罷了,坐這船上可吃什麼呢。”

“能吃什麼,事先買點兒吃的帶上船,一路上啃就是了。”朱宣回想自己少年時到處跑,再看看一出來玩就開心的妙姐兒,微微一笑,那種隨着性子跑的好時光一去不回頭。歲月蹉跎,自己已經是快四十歲的人,四、五年的時光也是一閃而過。

三十六歲的南平王坐在這江邊茶館裡,第一次有歲月蹉跎的感覺。再看看面前鮮嫩活潑的妙姐兒,伸出手臂把她摟入懷裡坐在膝上,含笑看着妙姐兒粉嫩的皮膚,低聲呢喃說上一句:“我的小媳婦兒。”

夫妻正在纏綿,外面傳來樓板響,趕快朱宣鬆開手,妙姐兒坐回原位,在樓下跑着玩的毅將軍上來了,一進來就喊:“母親,”然後說:“不對。”母親一身男裝,不能喊母親。

喊什麼沒有弄明白,乾脆就不喊了,走進桌子旁來,把手裡的東西給父母親看:“這是處片,我買的。”就是筍乾,妙姐兒也吃了一塊,朱宣也吃了一塊,都誇着說:“好吃。”毅將軍這才又往外走,一面回頭道:“樓下新出爐的燒餅,我最喜歡,我等着去,一會兒我拿上來。”朱祿笑嘻嘻跟在後面跟着。

“表哥,你這房子租的好,不過我看着前面一條街上象是也不錯。”沈玉妙住下來沒有兩天,先把古街逛上一圈,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朱宣一聽就要笑:“這裡附近不是寺廟就是禪林,蓋上這樣的小房子給來遊玩的人住。本來我是租前面那條街上的,那裡的老和尚實在可厭,看着我只帶着朱祿一個人,剛到時一身衣服都是灰,來不及換衣服,先去給你弄房子。

那和尚看着我們衣服不行,不想租給我,開了一個高價,被朱祿罵了幾句,然後再改口說他那裡離街上遠,一個人住一個人服侍跑不及。須得一個人住着,再一個服侍,還要一個人當廚子來回買辦才行。”

朱宣說到這裡,沈玉妙也是笑,道:“和尚纔是可厭呢,只看人衣服。”朱宣接着笑着往下說:“我們聽完了,轉身就走。那沒眼色的和尚還跟在後面接話,又被朱祿罵了。朱祿這奴才,對那老和尚說,你等着,我們先去僱一頭禿驢好來回當買辦。”

沈玉妙也格格笑起來,道:“那和尚難道沒有聽出來,罵得好。”妙眸如星看着朱宣也笑得不行,表哥最淘氣,還要來說我。

朱宣想想又要笑,又取了一塊沾了吳鹽的香橙給妙姐兒,這才接着說完:“我們瞪瞪眼睛就走了,管他聽不聽得出來。”

從上午出來坐到中午,看了小半天,朱宣覺得晉王販私鹽也挺能的,他出京以前是查過晉王這裡的官鹽產量,碼頭上的貨流量,只看這半天就覺得不止,這麼多鹽想來是“私”字當頭了。

江風有清風,走出茶館,沈玉妙先把披風裹緊了,看着一頭是汗的毅將軍還戀戀不捨不想走,拉着毅將軍小手哄着兒子離開:“不是天天都出來,回去睡一會兒去,再出來玩吧。”

坐上馬車,還是朱宣趕着馬車,穿過古街來到自己住的地方,剛到門口馬車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一陣亂響聲痛罵聲,然後就是女人的撕打聲音。

馬車裡一起探出來兩個小腦袋,一個是妙姐兒一個是毅將軍,朱宣沉着臉在妙姐兒頭上敲一下,低聲責備道:“有什麼好看的。”一有熱鬧看,母子兩個人就是坐在房裡,也一起奔出來,這一會兒馬車簾內探出來兩個小腦袋也不稀奇。

趕着馬車進去,沈玉妙這才覺得沒有縮回來的頭上有點兒疼,揉着頭上被敲的地方再次誇獎朱宣:“表哥,你這房子找的可真是好。”

這裡臨山不遠處就是碼頭,船行方便,青山禪林晨鐘依依,卻是一條小老婆街。住進來不過兩天裡,聽到四、五場打鬧。

朱宣一手抱着一個把母子兩個人抱下馬車來,毅將軍是不高興回來才懶得下馬車,要是以前,車未停穩,人就蹦下來了。這一會兒下了地,看着後面跟着回來的朱祿手裡的風車,又來了精神,拉着朱祿在院子裡玩只是不進去。

沈玉妙被朱宣攜着往房裡走,一面嘀咕兒子:“要讓他每天坐下來看會兒書才行,這樣玩上幾個月,以後回去要花上一段時間收心纔是。”然後對着朱宣笑嘻嘻:“表哥你是現成的先生,從明兒開始,你教兒子吧,我自己出去玩。”

偌大的美夢一下子就粉碎了,朱宣板着臉:“明兒開始,你也在家裡坐半天,你也玩得心散着呢。”

然後坐下來,聽着隔壁聲音越發動靜大了,有女人扯着嗓子在罵:“把那個死男人給我抓回來,揹着老孃在外面養小老婆,想當初他不過是個窮私鹽販子,一次只能揹着半口袋鹽回來賣,現在生意這麼大了,沒有老孃他能有今天。”

然後是女人的哭喊救命聲:“殺人了,殺人了呀。”一個扯着嗓子是破鑼嗓子,一個高喊:“救命,”卻還是嬌滴滴的。

朱宣自己聽得入神,卻馬上衝着妙姐兒沉下臉訓斥:“進房裡去,不許往外面去。”沈玉妙嘟着嘴進到房裡去,眼巴巴看着朱宣走到廊下負手在聽。

一賭氣索性走到房裡去,卻看到錦榻上擺着兩封信。隔壁鬧了一會兒才鬧完,象是有人來勸,然後兩個女人一起哭,一個哭着還是喊:“救命,”一個哭着罵:“當初沒有老孃,你還是人嗎?”

鬧騰了足有半個時辰,朱宣聽完了微微一笑,這條街上這兩天裡朱祿打聽得清楚,大多都是鹽商,難怪那隻看衣衫的老和尚不願意把房子租給塵滿衣衫的朱宣主僕,有的人願意來租這兒,這兒風景好。

聽得差不多了這才走進房裡來,沉着臉進來教訓妙姐兒:“就愛聽這樣的熱鬧。還有一樁事情表哥沒有跟你算賬呢,讓你隨後來,誰讓你支使幾個大膽的奴才教訓跟你的人。要是出了事情可怎麼辦,有事情不是有表哥在,誰讓你自作主張。。。。。。”

手裡拿着信的沈玉妙裝垂頭狀,其實在看信,就是半路上教訓那些跟的人這件事情,表哥一知道就發脾氣,兩天裡訓了四次,上午不罵下午要罵,晚上想起來再接着罵一回。

然後教訓就升級,朱宣一想起來氣就不打一處來,幸虧是兩個小嘍羅,要是再反過來把你們一鍋端了,這必竟不是在自己的封地上,凡事要隨意一些。

各處封地上官員有京裡派來的,有封地之主的心腹,也有當地勢力,可以說是盤根糾結錯綜複雜,朱宣後來不止一次後怕,還好朱壽咆哮的那個縣官不是晉王心腹,如果是,只怕朱壽早就沒命了。

再想想妙姐兒這麼大膽,在路上私自教訓跟的人,朱宣第一次心都要跳出來,以後再想起來就是一頓沒完沒了的教訓,然後接着升級:“跪着去,總是不聽話,自己擅自就做這樣大膽的事情。跪一個時辰去。”

就象前兩次妙姐兒成功轉移朱宣的注意力,這一次又成功了,手裡拿着兩封信給朱宣看,很是討好:“表哥,有你的信哦。”

朱宣拿在手裡時,其實一封已經打開了,卻是邊境上來的。正是朱宣心心念唸的信:“吐蕃太師於上個月已經易人。。。。。。”正在發脾氣的朱宣有了一絲笑意,然後是妙姐兒坐到懷裡來,摟着朱宣脖子,開始嬌嗲:“表哥,雙木郡主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奸細?”

朱宣在妙姐兒臉上親一口,開始拆第二封信,這是京裡來的,一面笑道:“她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成了表哥的奸細。”

京裡的來信讓朱宣哭笑不得,前面是好消息:戶部侍郎受傷嚴重,太醫看過半年不能理事,是以命戶部秦大人暫代此職。這位秦大人卻是妙姐兒相中的。朱宣隨便聽一聽道:“就聽你的吧,看你挑的人對不對。”反正年年批錢很難,插手六部事務的朱宣隨便妙姐兒玩一回去。

後面一條消息纔是讓朱宣啼笑皆非的消息:皇上已命御史周大人,御史錢大人一同前往晉王封地上,協同管理鹽務,按行程算,應該是已經到任。

南平王被皇上當了一次誘餌,原來真正派往晉王封地上另有其人。沈玉妙很是安慰的對朱宣道:“表哥,晚上我自己煮菜,陪着表哥好好坐一坐。”朱宣哼了一聲,再往地上看一看,那意思是,你還是跪着去最好。

沈玉妙裝作看不見,再接着繼續:“今天咱們好好再玩一會兒,明天我就開始每天看書去,總要陪着兒子。”

朱宣這纔不生氣了,把信放下來,輕輕籲一口氣,聽着妙姐兒不無擔心:“表哥,你不觀風了,咱們不是要回去了吧。”真是不願意回去,這裡水好山好風景好,又正在收拾房子,而且這省城的官員有兩個官員是女眷們求過自己才放出來的,只是沈玉妙和朱宣爲了清靜,覺得還是這樣隱居的好。

“不回去,”鹽務是有人在查,還有那些綠林好漢呢。朱宣往後面歪在榻上,想起來那位自稱“替天行道”的郝大道離京時對自己說過一句話:“請王爺親自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朱宣逗弄一下妙姐兒道:“你是想回去還是不想回去呢?”沈玉妙當然回答:“等我玩好了就回去。”信件公文不都是有人在傳送。心中依然是會悲憫窮人的沈王妃就沒有算過這些傳送馬匹的費用是多少。

再看一眼小桌子上的信件,朱宣心裡有幾分得意,那位雙木郡主不想如此可人兒,這事情辦得不壞。

當晚,妙姐兒自己煮羹湯,煮了幾個菜,陪着朱宣和兒子坐在榻上往窗外看山丘青景,一個人獨佔父母親的毅將軍還是樂陶陶,對母親道:“這個菜我最愛吃,端慧也愛吃。”然後再把哥哥弟弟妹妹一直想一遍,想完了還是自己樂陶陶:“我替他們多吃幾口。”

朱宣伸出手去在妙姐兒往窗外沉思的小腦袋上拍一拍:“表哥在你面前,你想孩子。倒酒來,你也倒一杯陪着表哥。”然後眼睛在妙姐兒的細腰上掃一眼,低聲笑道:“這是風景好,又幽靜,倒是一個。。。。。。好地方。”

是一個懷孩子的好地方,只要隔壁不再有那些大婦來捉小老婆的聲音。妙姐兒偏這一會兒提這個,往兩邊看一看笑道:“兩邊都有動人之聲音呢。”一天上演兩次,估計再邊兩天就不會有了,這條街上也只有這十幾家,還有幾家沒有人住呢。

“你這淘氣的孩子,”朱宣笑一聲,再接着哄妙姐兒:“表哥還有好幾塊好玉佩呢,等着你來慢慢的要。”那個時候留着這些首飾就爲哄妙姐兒,果然是一一都用上了。妙姐兒一有身孕,就是一句:“佩玉壁,聽悅聲。第一個表哥不許發脾氣。”

晚上睡下來,毅將軍突發其想,要睡在父母親中間,朱宣酒有七分,母親在這樣的事情上百依百從,抱着毅將軍睡在中間。

睡着以前毅將軍還說了一句:“這麼睡真好。”然後繼續晚上的樂陶陶開始入睡。候着兒子睡着,朱宣才低聲喚了一聲:“妙姐兒,咱們到榻上坐一會兒去。”

紅着臉的沈玉妙被朱宣抱在懷裡,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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