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時方纔明白了一些周臨淵離去時的心境,心裡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又仔細瞧了瞧妹妹的小臉,眼睛裡頭的迷茫猶如清晨的大霧般消彌開來,重複他以往的清明堅定。
微微抿了抿嘴角,臉龐雖然稚嫩可也顯得出些堅毅的菱角來,又拉住妹妹仔細叮囑了一番,這才毅然決然提了行李鑽上馬車,等李木匠和陳大娘二人也坐定後,他也不再撩開簾子往外頭望上一眼,雖然心裡好似住着一隻魔鬼,不住的蠱惑他再看妹妹一眼,可是他卻怕自己看了一眼便要改變心意,因此那手始終握緊了拳頭放在腿側,僵硬的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直到聞不到妹妹身上那股熟悉令人心安的味道,他緊繃的身子這才垮了下來,歪倒在一旁,將旁邊放着的包裹擠了下去,滾落在地上,鬆散了些,露出裡頭明繡收拾的一些東西來。
葉明俊伸手撿了起來,正準備重新拴上時,卻見到裡頭井井有條的放着衣物等東西,心裡忍不住一酸,拿起一件羽絨服貼在臉頰。
摺好的衣服一被他抖開,裡頭落出兩錠銀元寶出來,滾在牛車的木地板上頭,發出響亮的聲音,他伸手將銀子撿起,死死捏在手心裡頭,隱忍許久的淚珠這才滾落出來,跌落面頰打在地板上頭。
小黃也好似知道他要走一般,靜悄悄的跟在明繡身旁,一人一狗跟在牛車後頭走了一截,慢慢的再也跟不上了,只能停在森林小路的一端,眼望着車子越行越遠,直到那車輪咕咕的聲音也消失不見,纔有些孤單的回到院子。
院子裡依舊是百花綻放,空氣中也能聞到花的清馥宜人的味道,可是少了那熟悉的身影,這繁花似綿的景色也變得有些單調了。
她不由得苦笑了一聲,聽着牲口欄裡傳來羊兒們咩咩叫着的聲音,又看了一眼身旁圍着的小黃,這纔打起了精神,葉明俊現在不需要她,可是這些畜牲們還是需要她的!
將草切碎了分別和了些玉米麪等各種糧食分別倒給牛羊們,又撒了些穀粒給雞鴨,望着稀少了許多的牲口羣,她心裡打定主意下次趕集時再買幾隻雞鴨回來,將生活過得充實一點,免得整天到晚胡思亂想的,順便將這些牲口養大了,等下次哥哥回家時也能補補身子。
雖然一開始有些不習慣,可是生活總還是得要繼續下去,明繡除了每天掛念着哥哥外,也將停擱了許久的試驗又拿了起來,只是不時的總要寫封信託人送去學院裡頭,深怕葉明俊吃得不慣,又不時的做了些茶葉點心等一起請人送了過去。
她現在釀的啤酒滋味更是好了許多,經過她的改良之後,已經不光是用最開始的小麥之類的釀造,又加了許多自己種的水果進去,口味芬芳香甜,也適合女人飲用,連她這不愛喝啤酒的人也能常喝上一些水果酒,現在陳大娘也是對她釀造的啤酒愛不釋手,每次過來除了帶些農家產品之外,也順便帶些啤酒回家去。
至於以前的小麥酒,她也加了些玉米、大稻、高染等物進去,果然泡沫不光是豐富了許多,而且酒味也是濃郁了許多。
只是這樣一來,陳漢武送過來的糧食已經明顯不夠用了,她不免又下山就在附近的村子裡又訂了許多糧食,花錢買了之後又多給個一兩文,請人送上來。
大家掙錢不容易,本來她買糧食給錢就比拿去鎮上賣強了許多,現在只不過費些力氣還能多給錢,因此都是爭先恐後的搬了糧食往她家裡跑,深怕遲了些她就不再買了。
原本葉家人住的村子之前瞧不起這兄妹二人,這時聽鄰村的人說了這些事,又親眼見到不時有人搬了糧食扛上山,回家時眉開眼笑,腰包上已經鼓了一團,哪裡還坐得住,心裡都有些懊悔自己以前看走了眼,見這兄妹二人落魄也不幫上一把,心裡雖然同情可是嘴上卻是一句公道話不說,難怪明繡現在對村子裡的人積怨,好事全都便宜給外村人了。
以前修建房子時就沒請過一個村裡人,買材料之類的更是沒同村人半毛錢的事,以前大家還能強自忍着,再說都不願意得罪橫行霸道的喬沐遠,現在聽說陳家村幫了明繡的人都發達了,其餘諸村最近賣糧食也是賣得皆大歡喜,自己村卻是毫無動靜,不由都將喬沐遠一家當作擋了他們財路的人一般,在心裡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每次見着也不再和他們打招呼,反倒是冷着臉哼一聲,那尖酸的還忍不住要刺他幾句,拿他上次去葉家時吃癟的事情嘲笑他。
弄得喬沐遠現在也是怒火中燒,可是也知道現在這兩兄妹不再如以前一般是他掌上的螞蟻,想要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了。
自己住的這個大屋,原本是想方設法換了過來,現在卻是越看越不順眼,想到明繡家的那座花園洋房就不住的捶胸口,只是之前想要佔妹妹房子,又想要得個好名聲,不讓人說半句閒話,那半山腰的房契地契全都一股腦的交給了葉明俊那小崽子,現在哪裡還有藉口要得回來!
更何況葉明俊那小兔崽子現在已經考上了秀才,以後怕是能有些出息,更不是他想要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了!只是心裡雖然知道這麼一回事,可是見原本同村見了自己畢恭畢敬的人,現在翻了臉不認人,哪裡還忍受得住。
在外頭受了氣之後,回家就開始加倍的往老婆孩子身上發起火了,每次都打得黃氏嗷嗷直叫,喬玉玲更是嚇得半步不敢外出,聽能聽着父母房裡傳來劈里啪啦的響聲。
而原本瞧着十分有出息的喬玉豐,最近被葉明俊中秀才的消息打擊得十分沮喪,喬沐遠本來對這個兒子寄了很大希望,平時也是以他爲傲的模樣,只是兒子考過幾次,沒有考中秀才不說,更別提親得考官提攜介紹入院讀書了。
現在葉明俊相當於在喬沐遠臉上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他哪裡還忍受得住,成天也是陰沉着臉,看兒子時的眼光也是陰測測的,喬玉豐心裡一邊是憤憤不平,一邊還得硬着頭皮忍受父親那猶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日子過得十分狼狽,以前交好的同窗學子這下子看他的目光有了改變,平常時以言語擠兌他,在外頭受了氣,回家還得瞧着父母時常扭打在一塊的醜態,心裡不由生出厭惡之心,哪裡還會管母親會不會被打得遍體鱗傷了。
一家人的心裡都不約而同的將明繡兄妹給恨上了,只是知道現在就算想要報復已經晚了,要是現在上山鬧事,不說葉明俊會不會放過他們,怕是周圍那些賣糧食的人被他們斷了財路也斷然不會放過他們。
因此喬沐遠一家過得十分憋屈,心裡有火在外頭還得強自歡笑,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家時卻加倍的報復在黃氏及一雙兒女身上,從最開始的冷言冷語,到最後也開始大打出手,打得一雙子女不光是憤恨葉家兄妹,也十分怨恨起父母來。
村裡的人忍了些日子,見着鄰村陸續還有人送糧食上山,而都拿了銀子回家,想必葉家小姑娘將這些糧食全都給收了下來,心裡又是羨慕又是妒嫉,想着這小姑娘買了這麼多糧食,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不過怕是再遲一些,就算他們有糧食人家也不會收了。
是要便宜去鎮上吃力不討好的賣掉,還是輕鬆高價賣給明繡,順便還能示好,大家心裡都有個數,漸漸的,也有人坐不住了,厚着臉皮悄悄的提了一大袋玉米粒子上山去了。
同村也有觀察他行爲的人,雖說他自認行爲隱秘,可也瞞不住有心人的眼睛,因此等了半天,在山腳見他提着空袋子,滿臉歡喜的下山時,村子裡都轟動了。
大家也都提着自己家裡的小麥等作物,往山裡頭趕去,深怕遲了一步好似原本屬於自己的銀錢就能裝到別人的錢袋子裡一般,再也沒人顧得上喬家的臉面,就算平日裡肆意討好喬家的人也是一樣。
明繡雖說這些日子收了不少的糧食,可是她不得不感嘆這古代農村的作物真是便宜,家裡的一個空房間已經快堆滿了各個村子送來的穀粒、麥粒、玉米粒等等農產品,可是手裡的錢卻沒花多少。
這麼一大屋子的糧食,連十兩銀子也沒花到,這還算上了給別人的小費!她雖然一開始只是想買些糧食做試驗,可是後來人家送上門,又見着便宜,竟然慢慢的越收越多起來。
只是這麼多糧食她也不是白買的,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多釀一些啤酒出來,再說試驗胚芽油還沒個結果,這下子也不再怕貨源不夠了。
依照她浪費的速度,就算是再買一些糧食也是不夠用的,因此原本一個村子的人討好的送來糧食時,她想了想還是收下來了,一方面收下這糧食她是有用的,一方面也是給衆人一個提示,表示她已經不再在意舊時的恩怨。
這樣順手而爲之的事情她何樂而不爲?再說,能買這些糧食,想來村裡的人心也會倒向他們兄妹這一方,雖然不指望這些村裡人做什麼事兒,想必自己買了大家這麼多東西,喬沐遠的日子應該也很不好過了。
花一點銀子,可是能給喬沐遠一家心裡一些疙瘩,她還是十分樂意的!
再說現在葉明俊不在家,家裡就她一個人,要是喬沐遠還要上山來搗亂,任她再聰明伶俐詭計百出,可是也沒辦法。但是現在不同了,收了村裡人的糧食,喬沐遠想要再來欺侮她,這些人也斷不會任他的計謀得逞,以便斷了村裡人自己的財路,這樣一來,喬沐遠行事時自然會考慮上幾分。
他有了顧慮,找她的麻煩也沒那麼容易,更何況現在送糧食上山的人將她當作財神一般,自然有人討好的將喬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想來喬家人現在自己也是亂成一團,哪裡會有閒心來找她,這麼一來,她的安穩生活猶如給打上了一個保障,這筆錢真是花得十分值得!
大家這段時間不住的往山裡跑,嫌那山路難走,又想討好明繡,以便大家往後能再好好合作,因此自發自願的出力將上山的這條簡陋小道給修得十分寬敞豪華,就算幾輛牛車並駕而行也能走得過,而且一條路都是用石頭拼就,做得十分平整,以往就算推了車子上去,在不平的路上也能顛簸些東西下來,現在一路平順,連路旁的疙瘩也被鏟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