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趙的少年年紀瞧着最是稚嫩,聽着二人一來一往的回答,迫不及待的往牀上坐了坐,一邊驚奇的說道:
“這牀又寬又大,就是我們晚上睡一起也是足夠的了。”說完又拉了拉牀上的被子,觸手柔軟輕薄,可是卻好似比家裡的錦被還要暖和一些般,又忍不住將臉湊上去磨了磨:
“這是什麼被子,暖和極了。”
余姓少年初時還當他大驚小怪,可是想着他家裡也是富裕的,應該不會爲了這麼一點東西而驚奇,想來是真的沒見過了。他雖然沉穩一些,不過畢竟是少年心性,因此也跟着走了過去,輕輕的坐在牀上,眼睛裡頭也是閃過一道亮彩。
“這是舍妹自己縫製的被子,她平素就愛擺弄這些東西。”葉明俊雖然回答得輕描淡寫,可是眼睛裡頭還是有些自豪,聽見妹妹被誇獎,簡直比誇他自己還要令他心裡舒適。
姓喬的車伕拘束的脫了鞋站在一旁,心裡猶如翻起了滔天大浪,以前只覺得葉家兄妹的家不錯,沒想到這裡頭更是舒適,使他見了也挪不開眼睛,恨不能自己也能住在這裡一般,滿眼毫不掩飾的羨慕。
“葉家妹妹真是慧質蘭心,連這樣的被子也能做得出來。”張少年伸手摸了摸,臉上露出讚歎的神色,想着之前吃的那兩塊桂花糕,心裡更是覺得小女生厲害,他現在還學不會阿諛奉承那一套,因此葉明俊也知道他這聲誇讚是出自真心的。
姓張的少年又走到房間一側,這裡也是有個大窗戶,他試着往上擡了擡,卻是絲毫沒有擡動,他仔細看了看。這才又試着從中間往外推,兩扇窗戶猶如兩道門一般被推了開來,頓時一股略有些清冷但新鮮的空氣撲上了他的臉龐。
外頭能見着幾顆高大的樹木。遠處山巒重重疊疊,猶如一副上好的潑墨山水畫,雖然是冬季。可冬季也自有它獨特的魅力所在,更何況在文人眼裡頭。就是連石頭疙瘩也能想像成浪漫的景緻,他連忙對兩位同學招了招手,大家一起圍在窗戶周圍,感受着清新的空氣,伸了脖子往外頭看,又是一陣不住的讚歎。
幾人站在窗前好一會兒,也顧不上還在屋裡的葉明俊。好半晌才又重新坐回牀沿,只是來到葉家衆人處處失態,不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見幾位同窗都坐在牀上不願起來,葉明俊心裡也是有些得意,這幾位同學姓張的少年家裡環境好,姓趙的也是商賈之家,能讓這二人也驚歎,也足以證明妹妹的厲害了,心裡也升起一種知己的感受。
兩位小廝提着東西站在一旁,見三位少爺臉上露出舒適的神色。也不由十分嚮往,只是都知道自己身份,安靜的提了東西站在葉明俊旁邊,心裡卻歡喜。就是晚上在這房間裡頭打地鋪也是不錯的,地板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不單是光滑平坦,沒有一絲坑哇,而且看起來乾淨又整潔。
“大家也別坐了,我帶你們去另外房間,只是得委屈兩位仁兄擠一擠了。”葉明俊對大家笑了笑,又有些抱歉的拱了拱手。
姓餘的少年一下子站起身來,有些驚喜的說道:“難道還有房間?”
其餘二人也是有些驚喜,他們猜想着本來三人晚上應該是擠在一起睡覺了,沒想到現在還能有空餘房間,一下子有些歡喜了起來。
雖然葉明俊說了要有二人擠在一起,不過比起三位少年睡一塊,又得和兩個小廝擠一間房總是有些不妥,能分開是最好不過了。
葉明俊也不再多說,只是伸手比了個請的姿勢。
幾人也都知道他的性子,雖然看起來極是好相處,不過卻不是那多話的人,因此也不在意,只是都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走到門口時將鞋給套上了,這纔來到隔壁的房間。
兩個房間的格局是差不多的,大小傢俱都是大同小異,只是兩個房間裡頭擺的花兒卻是不同,而且推開後頭的窗戶能見着的景緻也是不同。
之前那間房間遠處見到的是山巒,這間窗戶打開卻能見着遠處的田野,視野好似突然之間開闊了許多,一望無際的綠野菜地,和之前那幅猶如山水畫般的景色完全不同。
葉明俊見幾位同窗又如之前那般圍在窗子前,也不嫌冬日寒風猶如刀子般,刮在臉上生生的疼,旁邊喬車伕也不住的拉長脖子往外頭瞧,叫了好幾聲也似沒人聽見一般,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頭,等他們自己看夠了再帶去另一個房間。
姓喬的車伕見幾位少年看得起勁兒,自己也忍不住從縫隙裡頭往外頭看,心裡暗自納悶,以往這些田野他就是看夠了的,自己家裡還有好幾畝地呢,比這望去的還要肥沃一些,可是就是奇怪,從這葉家樓房裡瞧出去,那看慣的土地怎麼看怎麼好看,真要站到地裡又不覺得稀罕,真真是奇怪。
幾人依依不捨的又從房間裡退出來,穿好鞋襪之後也有些失落,之前還想着要去院子裡好好遊玩一番,現在卻哪裡也不想去了,就想窩在房間。
難怪葉明俊如此年紀就已經是秀才,在這樣清山綠水的靈秀之地,就是他們在這房間呆了一會兒也是覺得文思如泉涌,看着那山野田地,覺得心裡靈感不斷了,平素看書只是爲了出人頭地而已,現下卻真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裡頭,不看書真是玷污了這滿眼的景色了。
葉明俊看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大致能猜得出來,只是微微笑了兩聲,又推開了另一間房門,這纔對兩個提着包袱的小廝笑着說道:
“這位張小哥和趙小哥就住這兒吧?”
兩個小廝沒想到自己也有專門的房間,不由十分的驚喜,不用睡地上固然是好的,不過想着不管是自家公子和哪一會擠了,怕也是不習慣的。因此連忙搖手,直說就在地上打個地鋪就是了。
姓餘的少年笑了笑,正處於變聲期。聲音有些嘶啞,他一向很少開口說話,進了葉家以來。都是微笑着沉默的時候多,初時不怎麼顯眼。這麼微微笑着卻有種令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好似心情也愉快了些:
“我就和趙兄住一起就好了,反正這牀如此大,比之一般的木牀還要大上一倍有餘,就算我們二人睡覺怎麼不踏實,也不至於滾到地上。”
初時姓趙的少年和另外位張公子心裡有些嘀咕,幾人雖然要好。可是兩人哪個都是生活環境優沃的,不習慣與他人共處一室,只是知道在別人家裡也不便挑三撿四,只能看葉明俊安排而已。
現在聽這位姓餘的少年一說,不由都笑了出來,細想之下,大家都是同窗學子,就算住在一起也不打緊,反倒是平日還能說說話,晚間看書也不會誰耽誤了誰。大家的性情都很瞭解才能成爲好友,他這麼說來,住一塊反倒是件好事了。
趙公子性子活跳一些,率先笑了出來:“那我就和餘兄一間房好了。張兄就吃些虧吧。”
葉明俊見他們笑鬧,臉上表情十分輕鬆歡快,自己雖然也是跟着笑了,可是心裡卻不如這些少年般開心快活,反倒跟個沉暮的老年人般,做事總要思前想後,加上心裡又有目標,哪裡有這麼輕鬆自在的快樂,對他們也很是羨慕。
將幾人安頓好之後,幾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又穿上鞋襪,準備上陽臺去瞅瞅,大家對之前欄杆上頭見着的幾枝綠芽十分好奇。
葉明俊想着妹妹還沒叫吃午飯,因此痛快的答應了,兩個小廝心裡正是興奮,也不如幾位少爺那麼好的興致,因此便藉口留在房間裡頭收拾行李,不跟着他們一道上去了。
在葉家也沒什麼需要服侍的,現在也不用他們磨墨遞水,因此幾人也不在意,和喬車伕一起跟在葉明俊後,又步上了陽臺。
陽臺上頭雖然葡萄架子已經過了開花結果的時節,不過導異能的原因,綠葉仍舊沒有枯萎,只是不如夏際時那般繁茂,不過比起四周有些瀟落的樹木,卻是好了許多。
周圍茉莉花也正是開得正好的時節,這些白色的小花清秀不凡惹人憐愛,香氣卻也不輸院子裡的玫瑰,另有一番風味。
張少年鼻子靈一些,再加上葉明俊之前有送過他一些茶葉,因此有些驚喜的叫道:
“葉兄,這些花朵怎麼和你送我的茶葉如此相似?”
他這麼一叫,將衆人的眼光也吸引了過來,初時只覺得花香令人精神一振,可沒想到竟然還能用來泡茶,不由都感興趣的望着葉明俊。
“茶葉就是舍妹用這些花朵製成的。”葉明俊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頭,雖然天寒地凍,不過仍舊是精神奕奕,見他們好奇也是很有耐心的笑着回答。
這下子連餘少年眼睛裡頭也閃過一絲驚訝,嘴巴不由自主的微微張開了一些。只是心裡猶自有些不信,只是覺得葉明俊平素只愛將妹妹掛在嘴邊,之前見過雖然是個玲瓏精緻的女孩,不過年紀這般小,能做些糕點針線也就罷了,畢竟女人出嫁之前在家都得學些家務女紅的,可是連這些茶葉也是能懂,心裡也有些不以爲然了,心想這葉兄可是嘴上誇着海口,一個小女孩,就算懂些事,也不至於能聰慧到這個地步了。
其餘幾人也有些不信,只道他說笑話哄大家開心,因此不約而同的大笑了起來。反倒是姓喬的車伕心裡倒是信了七八成,他和葉明俊兄妹二人硬要說起來也沾得上些親戚關係,這二人從被喬沐遠欺負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年的時光而已。
可是喬沐遠現在是個什麼德性,只要村子裡頭的人都很清楚,之前的神氣已經不在,喬家整天都是劈里啪啦的響聲,伴隨着一陣陣女人的哭叫,可以說家裡已經毀了一半,而這兄妹二人卻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