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說……”看到周遊又舉起了鞭子,喬沐遠只覺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一拍,當下也顧不得嘴裡疼痛,忙不迭的開口,隨着他的動作,一股血沫又順着嘴角不住往下淌,只是看着周遊手裡的長鞭,嚐到了那股痛味兒,喬沐遠哪裡敢耽擱停頓,哭喪着臉就開始說了起來:
“老爺您,說,說的是哪個,於氏?”
到了現在,喬沐遠竟然還想要與他胡攪瞞纏,周臨淵懶得與這樣的小人多加計較,直接與周遊使了個眼色,周遊手裡的鞭子又狠狠的給喬沐遠來了兩下,只打得他鬼哭狼嚎,到此時,才真正算是老實了。
一個下賤皮子,不捱打,還真不肯說實話!周臨淵冷笑了兩聲,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腔作勢,自己都將他一家的情況打聽清楚了,哪個於氏,到如今還敢與他打馬虎眼,非要等到被打了個半死,才肯說實話。而他嘴裡所說的這個於氏,倒是從袁夫人嘴裡聽來的意外消息了,原本以爲是早已經死去的人,沒想到如今還活着,竟然與葉家又掛上了勾,倒當真是稀奇了。
“……小人當時,弄不懂,只聽,葉正,正華他們所說,送,送進了太子,府……”喬沐遠好不容易喘着氣說完這些話,當下就兩眼翻白,顯然勉強剩了一口氣而已,此時還沒能昏過去,不過是爲了拼着一絲清醒,想從周臨淵嘴裡得到自己安全的訊息而已,喬沐遠雖然不能擡頭,不過耳朵卻還是能聽得見,遲遲沒得到周臨淵的回覆,不由有些急了:
“大老爺……小人,小人什麼,都,全說了啊……”他看周臨淵站起身來。臉上冷淡不已的樣子,心裡更是忐忑又後悔:“大人,您放了,放了小的吧。”
此時周臨淵心裡着急。喬沐遠這麼一說,他就覺得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了,喬沐遠被鎖在這地下室裡已經好多天時間了,再說這送人進太子府的計劃,顯然不是這個月的事情,自己查這一家人的地址以及從袁夫人嘴裡橇出話來,就花了好幾天時間。而塞人進太子府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如果葉家人的計劃成了功,那最少此時那人應該已經混進府了,周臨淵急不可奈,想回去清理一番府裡的人,又哪裡會聽到喬沐遠所說的話。
而喬沐遠看他要走了,心裡又急又怕又不甘,也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來力氣。將鎖在身上的鐵鐐崩得直‘鏗鏗’作響,烏漆抹黑的臉露出一絲絕望之色來:
“老爺,別。別走啊!您放了,小人吧,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他看周臨淵已經走到了門口,聲音裡的絕望就透了出來,轉頭看到一旁半死不活,看起來像是已經沒了氣息的喬玉豐時,眼睛登時就是一亮:“老爺,您,放了小的,小的兒子留在這兒。小的,出去絕不敢胡說八道的,您放了小人吧……”
“喬沐遠,你還是不是人?”黃氏聽他這麼一說,登時又驚又怒,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丈夫靠不住。可虎毒不食子,他如今竟然靠兒子的性命來保全自個兒,簡直是豬狗不如的畜生,雖然喬玉豐平時對她這個母親並不如何好,可黃氏膝下只得這麼一個兒子,又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以往有怨,此時看他受盡苦頭,再多的怨恨,都已經在母愛本能下煙消雲散了。
“住嘴!”喬沐遠臉色猙獰,此時聽黃氏說話,深怕礙了周臨淵的決定,恨不能撲上前狠狠咬這賤人一口,眼睛都充滿了紅血絲,瞧起來十分嚇人,平日裡黃氏對他頗爲畏懼,積威甚多,此時一見他發怒,下意識的就嚇得身子不住顫抖,眼睛裡就露出惶惶之色來,喬沐遠惡狠狠的,眼神如匹惡狼般,陰狠又毒辣:“反正豐兒已經是這個樣子,咱們能出去,難道不好嗎?兒子孝順父母,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你就得這麼一個兒子啊,咱們喬家,往後可靠玉豐傳宗接代的……”黃氏不甘心,沒料到喬沐遠竟然這麼無恥,這樣的話也能說得理直氣壯,只氣得嘴脣都發紫了。
“賤子,你給我滾開……”喬沐遠被黃氏這麼一說,惱羞成怒,要不是此時還被鎖着,估計馬上就得衝上前踹她幾腳,不過饒是如此,嘴裡也喋喋不休的罵了起來,少了這麼一個兒子,可只要他還活着,去葉家一圈,有了銀子,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那是要多少兒子有多少兒子,還用得這麼一個已經被打了快殘廢的沒用人?
黃氏見他兇狠異常的樣子,開始有些害怕,不過見他半晌只顧着罵人,反倒沒過來打她,這纔想起兩人早已經被一夥強人劫了過來,他打不到自己了,這個信息慢慢傳達進腦海裡,黃氏有些興奮了起來,這些年喬沐遠對她並不好,不是動輒打,就是罵,一個不如意,順手抓了東西就是往她身上招呼,要說她心裡不恨,是不可能的。
原本對於被抓黃氏還有些忐忑不安,可此時看到喬沐遠的狼狽,以及想到他之前被打時的模樣,心裡漸漸興奮了起來,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黃氏有些興奮激動的看着喬沐遠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忍不住回了幾句嘴,見他只敢嘴上罵個不停卻是過不來的樣子,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忍不住嘴上越來越刻薄,好似要將這些年的怨氣與恨毒全發泄出來般,她原本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最開始時也少欺負過明繡,要不是這幾年喬沐遠的動手,打得她膽子萎縮了,如今也不可能這麼一副縮手縮腳的模樣,此時一旦開罵,只氣得喬沐遠不住跳腳,恨得咬牙切齒的,卻是真正將她沒什麼辦法。
石室裡這對夫妻你來我往的,吵得正是熱烈,周臨淵表情冷淡,不過只有熟悉他性子的人,才知道他此時心裡是真正着急了,眼睛裡都露出一絲急色來,少了平時的冰冷與淡然,走得老遠了,已經在上了石梯,關上了石門,那密室裡兩夫妻的尖叫怒罵吵鬧聲還響個不停,衆人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有心想上前跟周臨淵說一聲,卻是看他這模樣誰也不敢,直到快走到出口時,周臨淵才冷冷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讓他們消停些。”有人答應了一聲,接着是輕輕的幾聲離開的腳步聲,他這麼隨意吩咐的一句話,自然有人會得了他的命令去做成。周臨淵出了密室口,身後暗衛們將原本的石壁又恢復了原狀,這纔跟在他身邊,往內院女主人的院了裡走去。
此時已經是吃過晚飯的時辰,太子府裡諾大的廚房不住的升起炊煙,隔得老遠也能聞到那股飯菜的香味兒,因夏季白日時辰長的原因,此時天色並沒有暗下去,回到院子時,暗衛們分別隱密在了四周,幾個護衛也站在了二門開外,並不敢進了院子裡去,周臨淵獨自一人回到屋子時,明繡正拿了件繡品,一邊專注的拿了針在繡布上頭飛針走線,一邊還有個婆子跪在了門口處,低垂着頭襤褸着身子,比了比手腳之後,旁邊一個陌生的丫頭脆聲聲的在給明繡說着話。
她們背對着門口,沒見到進門來的周臨淵,反倒是靠坐在榻子上頭的明繡,在不經意擡頭時,倒是看到了站在門口,眉頭微皺的周臨淵,眼睛不由一亮,就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一旁,微微抿脣笑了笑,剛要開口說話,卻是見周臨淵衝她微微搖了搖頭。
“這位林媽媽倒是個極好的性子,她有一樣拿手的絕活兒,奴婢等人之前嚐了嚐,都覺着不錯,好事情倒是不敢獨佔,只想着能太子妃也嚐嚐,要是太子妃您也喜歡,倒真是林媽媽和奴婢二人的福氣了。”說完這話,這丫頭又獻媚的想要往前走一步,總歸就是要討賞的樣子,而明繡身邊的唐雙圓則是瞪了她一瞪,這丫頭剛提起的腳步,又不甘不願的放下了。從始至終,那跪在地上的婆子卻是沒擡起頭過一回,也沒說過話,好似就聽見了那丫頭單獨一個人說而已。
“你們這些奴婢已經吃過的東西,如今倒是拿來獻給太子妃,難道當太子妃吃你們剩下的?”一個冷冷淡淡的男聲傳了過來,這裡是內院,又是女主人住的地方,平時哪裡敢有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敢混到這邊來,更何況這冷冷淡淡的聲音,極似傳說中的那位。
原本臉上帶着笑的丫頭,神色一下子僵住,她們這些小丫頭,連三等的也混不上,根本沒有見到太子殿下的資格,今日要不是買通了守在院子裡的一個丫頭以及平日守門的婆子,別說見到明繡,說這一番話了,連進到五門處的資格也是沒有的。此時看到傳說中的太子殿下,不止是那丫頭呆了呆,連那跪在地上的婆子身子也是僵了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