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恨不得這身體不是自己的。
想想遍體鱗傷再加上左手等於殘廢的感覺吧。
眼睛一開始看見的是圓形的帳篷頂端,然後就聽見了胡八一的聲音:
“小端醒了。”
然後是小蔡咋呼的聲音:“端哥,這回你可徹底的變成你祖宗了。”
啊?
“繃帶把你全身都包了一圈下來,你都快變成糉子了……”
這有那麼慘?我極度無奈的想。
想看看自己究竟怎樣了,可是頸子都僵硬了,手又擡不起來。真不是一般的苦,擡眼看小蔡,發現他胳膊上,身上,都是白色繃帶,密密麻麻的。兩下衡量一下我們兩個身上傷勢對比,不得不承認,我現在的確可能被包成一糉子了。
一一看過去,大家都圍坐在一個煮着奶茶的大壺邊。
已經到了一個部落了?
我看見一個滿臉皺紋和鬍鬚的老人,穿着草原常見的蒙古族衣服,正在攪動着奶茶,身邊還放着一個木箱子。木箱子旁邊整整齊齊的擺着那個兇狼的腦袋和一排牙齒,上面沾滿了暗褐色的血跡。
看來這個老人幫我把那狼的牙齒從骨頭裡取出來了。
“這是草原上有名的兇狼啊!”老人看着那個狼頭,很是感慨的說,“它頭上的這道疤痕就是我們部落裡的阿修於砍的,當然那個可憐孩子也死在了它嘴裡。至於它那身上的傷疤更是多得很,沒想到這麼死在了你們這些遠方來的人手裡。”
我聽他說話的口音很是奇怪,說的漢語也沒有一點生澀,在這少數民族的身上,尤其是少數民族老人身上是很少見的。
難道他——
果然我聽見Shirley楊問道:
“您在這草原上住了十幾年,難道就不想念家鄉嗎?”
“家鄉?”老人攪奶茶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佈滿皺紋的臉色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表情,“自然是懷念的,不過即使回去,也不過徒惹傷心罷了。”
然後,大家都沒有再說話。
只剩下火焰竄動和燃燒木柴發出的撲哧聲。
我的意識模糊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也許那只是一個夢,也許我真的醒了。
只知道再睜開眼的時候,剛剛睡着之前的影象全部沒有了,沒有胡八一也沒有小蔡,沒有那火堆也沒有煮着的奶茶,更沒有那個老人。帳篷裡空蕩蕩的,除了躺在牀上的我以外什麼也沒有。
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我唯一能看見的就是地上的厚厚羊絨毯子。
沒有精美的花紋和邊角,粗糙的手工編織使毯子的甚至厚薄不勻稱。
然後就是放在離我不遠處,毯子上的一張椅子。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椅子,也許在長城以內可以隨便看到,但是在草原上是很少見的。這裡本來就不怎麼使用這種傢俱。
也許是因爲那個老人到底還是漢人吧。
這張普通而陳舊的高背木椅上,本來空心的椅背上掛着一塊不知什麼動物的毛皮,長長的垂到了毯子上。
一切都很安靜。
我閉上眼,似乎又要睡着了。
突然,我聽見了一陣奇異的響動。
睜開眼,帳篷裡仍然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啊!很是奇怪的仔細打量了整個帳篷一圈,甚至連帳篷頂我都仔細看過了,但是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閉上眼,只不過把眼睛微微眯了一條縫。
不一會兒,那奇異的聲音又響起了。
椅子!
我敏銳的捕捉到了聲音的來源。
悄悄瞄過去。
那被動物毛皮遮蓋住的椅背上居然有什麼東西在動。輕微的一下,但是還是帶動了皮毛,使木製的椅子發出一聲微弱的異響。木頭即使是微弱的響,也很突兀。
什麼東西?
我心一下子揪緊了。
盯着那彷彿像是有一隻老鼠在動的椅背,我連呼吸都屏住了。
怎麼回事?
慢慢的,那蠕動的東西好象終於從皮毛裡掙脫了出來,輕輕的伸了出來——
我忍不住張大了嘴。
一隻手?
怎麼可能是一隻手,要知道那個椅子總共也不過寬半米不到,高也是半米不到,怎麼也藏不下一個人,就是一個小孩子也不容易。
何況這不是一隻普通的手。
那手掌慘白慘白,手掌很大,小指上戴着一個血紅色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指環,而且整個手都乾枯了,手上的皮直接連在骨頭上,看上去好不猙獰。
它輕輕的動。
對,就是在招手。
輕輕的對我招手。
感覺之詭異讓我當場就想砸一個黑驢蹄子砸過去,但是很麻煩的是不但我現在身上沒有那個玩意,就是有,我也沒有那個力氣爬起來。
慘白乾枯的手指輕輕的上下起伏。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它投下的黑影在帳篷壁上留下了恐怖異常的影子。影子的拉長使那看上去只有一層皮的手指長得就像是糉子的手,屍變後的指甲。
那手的影子慢慢伸長過來——
就要碰觸到我的影子了!
“端哥!你醒醒,你怎麼了!!”
一個手瘋狂的搖着我。
痛苦的咬緊牙關,睜開眼——
只見小蔡焦急無比的看着我,本能的轉頭看毯子上的那張椅子。
椅子好好的,上面鋪着不知道什麼動物的毛皮,哪裡有什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