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路上居然出奇得毫不擁堵,沒多久我們便順利到達了公墓。由於今天並非節假日,再加上現在又是下午,所以公墓裡的人並不多。
我依舊是在門口的花店買了一束向日葵,用卡其色的牛皮紙包好,然後在尚舒的陪伴下向我養父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爲什麼,我從進入墓地之後就一直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這是種什麼感覺,好像是覺得自己受到了無形的威脅。我拉了拉背上雙牙短劍的揹帶,定了定神。
要知道,我可是個失去了一部分魂魄的人,在公墓這種詭異的地方,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的吧。
我們走到我養父所在位置的那個區域,我讓尚舒幫我把向日葵放在養父的墓碑前,自己依舊是遠遠地站在那裡,在心底默默地對着他講話。我看着尚舒手捧向日葵走向那裡,將花端正地擺在墓碑前,然後深深鞠了一個躬。這時我才注意到,我父親的墓碑前居然還有一束花,而且從鮮豔程度來看,應該是最近纔看望過他。
會是誰呢?養父的妻子早已經改嫁,十年了,從來都沒有來看望過父親。再加上養父由於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子嗣,除了我,不可能會有其他人來看望他,更何況是在最近這並沒有任何節假日的時候。
我正感覺奇怪,就突然打了個冷戰。
怎麼回事,這種熟悉的危機感到底從何而來?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想要回頭看一看,好像是身後有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在呼喚我一樣。
這一回頭,嚇得我頓時說不出話來。
因爲,我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墓碑叢林深處,阡陌縱橫的小路遠方,一個蒼白的人影正孤零零地蹲在那裡,看不見那人影到底在幹什麼,只能隱約看到他手裡拿了什麼東西放在胸口處。可是,即便是背對着我,那身熟悉的白色斗篷和烏黑的滿頭長辮,也讓我一眼就認出了那人到底是誰。
子息大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手裡拿的又是什麼?我正疑惑不解,就見子息大人似乎是感應到了我的存在一般,悠悠站起了身,緩慢地轉頭看向我。雖然我們距離很遙遠,中間也間隔着無數的墓碑,但那股陰冷詭異的感覺卻伴隨着她死亡般的眼神直擊我的大腦。我連連後退幾步,差點跌坐在地。
她剛一轉過身,我就看到了她手裡拿的到底是什麼。
那……居然是一個完整的人骨頭顱。而從那陰森的頭骨中正冒出晶瑩的光芒,源源不斷地被子息大人吸入到鼻腔之中。
難道那晶瑩的白色光芒,是人的魂魄不成?記得渡九郎對李師兒這麼說過,說子息大人由於帶着強烈的恨死去,復活後利用面鬼的身體作儲藏魂魄的容器,吸收了大量的冤魂才變得如此強大。那這麼說,子息大人出現在墓地裡,正是在挖掘尋找這裡其他的冤魂,吸收它們然後作爲自己的能量來源?
我想到此便驚訝又反胃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因恐懼和噁心而喊出聲來。怪不得她一直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原來,她爲了保住自己僅剩的魂魄不散,在不停地尋找賴以生存的冤魂來補充體力和能量。想必這些日子,她一定早已經把北京大大小小的墓地給跑了個遍。
子息大人仍舊面無血色,蒼白得和身上的斗篷沒什麼兩樣。她看到我,微微一笑,丟下手中的人骨便擡腳向我走來。她依舊是赤着腳,可是雙腳卻絲毫不沾染任何污穢,和剛剛復活時候一模一樣得白嫩。
完了,她想對我幹什麼?
我剛一後退,就被身後一塊石頭絆倒,一下子失去重心將要摔倒。而就在此時,一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猛然一拉,就幫我穩住了身體保持了平衡。
是尚舒,她已經幫我祭拜過我的養父而回來了。她看我驚魂未定,奇怪地向我剛剛看的方向看去,可是那裡卻早已經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見鬼了?”尚舒一臉嫌棄地看着慌慌張張的我。
“不……沒。”我吞吐道,然後不敢相信地再向那裡看去,卻尋不見一絲子息大人的痕跡。
難道,是我眼花了?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那裡什麼都沒有之後,才和尚舒一起向大門走去。
“墓碑兩旁的綠植枯死了,你可以找管理員再換兩棵。”尚舒對我彙報着剛纔祭拜我父親的事宜。我仔細一想,確實是很久都沒有打理過那裡的植物了,於是我趁着墓園還沒有下班,就轉向管理處走去了。
“哎呀,我走太急沒帶錢……”我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尚舒沒有理會我,徑直推開了管理處的門。
“哎,等等我。”我快步跟上去。
等我走進去,卻發現尚舒已經把兩沓人民幣放在了收銀臺上,而裡面的工作人員正在驗鈔機上面清點,然後笑着對我們說:“0859號,兩棵長壽樹,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栽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尚舒低頭在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單子上面簽字了。
“那個,我回去了還你。”我不自然地蹭到尚舒身邊,不好意思地說。
“不用,我是你師父,一點錢而已。”她輕聲回答。
“不不不,錢還是挺多的,要不然我多不好意思啊……”我連忙擺手。說也奇怪,自從她答應要教我用劍之後,整個人對我就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不知道是他們女真人比較在意師徒關係,還是尚舒依舊存有古代的師徒教義思想,她總是處處照顧我,不再是像從前那樣對我不屑一顧的冰冷和頤指氣使了。
她沒有看我,只是突然停頓了手中的筆,然後“嘖”的一聲皺起了眉。
“怎麼了?”我好奇地湊過去看,只見那本登記冊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而就在尚舒簽字的正上方,緊挨着登記着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李師兒?!
什麼情況?我和尚舒對視一眼,然後順着李師兒的名字往回找,只見上面清楚地寫着:“0859號,鮮花一束。購買人:李師兒”
這麼說,我養父墓碑前面放着的那一束鮮花,居然是李師兒送的?
我瞬間渾身僵硬冰冷,像是被人推入了湖底。什麼情況,我養父爲什麼會和李師兒扯上關係?難道他蹊蹺的死亡也與李師兒有什麼關係?我一瞬間居然無法呼吸,我一直覺得我養父的死是我養母策劃的一場陰謀,卻從來沒有想過,我最最親愛的親人,居然和我的宿敵有着說不清的關係。
我突然覺得,我有必要繼續尋找下去,或許,我能從中查出我養父死亡的真正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