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兇
李春來全身上下被雨水淋了個透,他盯着那口燒了一半的破棺材,心裡七上八下,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啊,這火還沒燒壞棺材裡的東西,要想拿出來就得趁現在了。
不過村裡其餘的人都已經走了,好不容易盼來場大雨,有很多事要準備,現在這荒郊野地,就剩下李春來自己一個人,一想起棺中那具古怪的女屍,還真有幾分發怵。
但是又想到拿金銀首飾換了錢,就可以娶個大屁股的婆姨,光棍漢李春來就不再猶豫不決了,雙手舉起鋤頭,用鋤頭去頂破棺材的蓋子,那破棺材本已被火燒過,此時推開棺板並不廢力,沒頂幾下,就把破棺板推在一旁。
剛纔村民們開棺的時候,李春來只是擠在人堆裡往裡瞧了兩眼,沒敢細看,這時候爲了把女屍身上值錢的首飾擼下來幾件,不得不裝着膽子去看。
棺裡的惡臭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是被火燒過,再加上雨淋,屍臭、潮溼、焦糊等氣味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怪異難聞,雖然天上下着雨,也壓不住這棺中的怪味。
李春來被薰得腦仁兒發疼,捏着鼻子強忍着,往那已經被少糊了的棺材中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這一看再也忍不住了,張開嘴哇哇哇吐了一通。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天色已晚,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李春來抹了抹嘴上的穢物,看準了女屍手腕上的一隻金絲鐲子,剛要伸手去摘,忽然背後讓人拍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李春來嚇得好懸沒尿了褲子,以爲是打雷打得,附近墳地的死人乍了屍,他們這一帶經常有傳聞鬧殭屍,沒想到這回真碰上了。
結果回頭一看,來的不是殭屍,原來是村裡的鄰居馬順,這馬順是全村出了名的馬大膽,膀大腰圓,長了一副好架子,天底下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再加上他脾氣不好,打起人來手上沒輕沒重,所以平時村裡很少有人敢惹他。
馬大膽先前看到棺中女屍有幾件首飾,便動了賊心,想據爲己有,當時人多,未得其便,又見村長命李春來把棺材燒了,也就斷了這個念頭,回家之後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雨,馬大膽一看,這真乃是天助我也,說不定那棺材暫時還沒燒燬,當下趁着沒人注意,便溜了回來。
馬大膽不願意跟李春來這窩囊廢多說,自行把女屍身上的首飾衣服一件件的剝下,打了個小包,哼着酸曲正準備離開,卻見李春來正蹲在旁邊眼巴巴的盯着他。
馬大膽警告李春來,不要對任何人說,否則把你扔進溝裡喂狼,然後在包裡翻了翻,拿出一隻從女屍腳上扒下來的鞋,算是給李春來的封口費。
李春來拿着這一隻鞋,心裡別提多窩火了,可是又不敢得罪馬大膽,只好忍氣呑生的應了,這時棺材已經被雨淋溼了,想燒也燒不掉,兩個人就一起動手,在附近挖了個坑,把棺材埋了進去。
回到村裡,告訴村長和瞎子,已經按他們的吩咐,把棺材連同屍體一併燒了,瞎子點點頭,滿意的說:“那就好啊,我以前聽師傅說起過打旱骨樁的事情,新入土下葬的屍體,若是埋的位置不善,就會變成殭屍,殭屍又容易變做旱魃,這旱災都是旱魃鬧的,我瞎子雖然看不見,心裡卻明白得很,聽你們一說那棺材和裡面的屍首,便知不同尋常,說不定這古屍死的時候懷着孩子,埋到地下才生出來,那孩子被活埋了,如何能活,自然也是死了,小孩子變的旱魃更是猛惡,這一對母子都變做了殭屍,便叫做子母兇,極是厲害,現在燒成了灰,她們就不能害人了。”
李春來越聽心裡越是嘀咕,但是又擔心說出實情被村長責罰,只好吱唔應付了幾句,便自行回家睡覺。
晚上躺在自家炕上,翻來覆去也睡不好,一閉眼就夢見那女屍和她的兒子來掐自己脖子,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雨一夜未停,快到早上的時候,就聽外邊亂成了一團,李春來急忙披上衣服出去看是怎麼回事。
原來馬大膽在他家裡,連同他的婆姨,和兩個娃,一家四口,都讓人給開了膛,肚腸子流的滿地都是,四顆人心都不翼而飛。
李春來心道不妙,馬大膽全家的心肝,八成都讓那女屍給嚼了,說不定今天晚上那女屍就來找掏我了,這可如何是好,他本就膽小,越想越怕,後背發涼,再也兜不住,一泡尿全尿在了自己的褲襠之中。
這時村民們發現在馬大膽家旁邊的一堆乾草裡,有一具全身赤裸的女屍,這女屍面色紅潤如生,雙手指甲極長,跟那鋼鉤一樣,最奇特的是女屍的雙腳,不是尋常農家女子的大腳板,而是古代裹足婦女的三寸小腳,這雙小腳還長滿了絨毛,十分堅硬,要光看下邊,會以爲是什麼動物的蹄子。
李春來馬大膽二人昨夜挖坑埋掉的棺中女屍,是全身乾癟發紫,而這具女屍卻象是剛死的,她嘴邊還掛着血跡,難道是吃了活人的心肝才變成這般模樣?
村裡發生了滅門慘禍這等大事,驚動了公安機關,把村裡的人過篩子似的盤問了數遍,但是這件事太邪性,再加上村長和瞎子組織衆人打旱骨樁,是屬於大搞迷信活動,村民們誰都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算知道也沒法說,說了也沒人信,說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最後警察也沒辦法,把那具小腳女屍運回去檢驗,封存現場,這事暫時成了懸案。
村長私下裡罵過幾次李春來,讓他切記不要聲張,就把這事爛到肚子裡頭,李春來別看平時挺蔫兒,心裡還是比較有主意的,他也沒把自己藏了只繡鞋的事告訴任何人,反正那女屍就算是殭屍也讓警察擡走解剖去了,馬大膽也死了,就把責任都推給馬大膽,說是他強迫自己做的,他平時就窩窩囊囊,村裡人就都信了他的話,沒再追究,反正馬家四口的死,都是馬大膽貪財自找的。
李春來不敢把那隻繡花鞋拿出來給別人看,他雖然沒文化,卻知道這隻鞋是前朝的東西,娶婆姨的錢全指望着只鞋了,陝西盜墓成風,文物交易極爲火爆,村裡經常來一些外地人收老東西,李春來膽子小,又爲了掩人耳目,一直沒敢出手。
直到有一天,李春來在鄰縣的一個遠房親戚,到北京跑運輸,他就說了一筐好話,搭了順風車跟着到了北京,打聽到潘家園一帶有收古董的,就問着道路找來,說起來也算是有緣,頭一次開口就找到了我。
李春來外表樸實懦弱,身上卻隱藏着一絲極難察覺的狡燴,他喝了不少啤酒,喝得臉紅脖子粗,藉着酒勁兒,把這隻繡鞋的來歷說了一遍,有些地方一帶而過,言語匱乏,有些地方說的詞不達意,我倒是聽明白了八九成。
我對李春來說:“您這鞋的來歷還真可以說有些曲折,剛纔我瞧了瞧,這隻檀木底兒香繡鞋還算不錯,要說幾百年前的繡鞋保存到現在這麼完好,很不多見,我以前經手過幾雙,那緞子面兒都成樹皮了,不過……”
李春來擔心我說這隻鞋不值錢,顯得非常緊張,忙問:“老闆,這鞋鞋究竟值幾個錢?”
我做無奈狀,嘬着牙花子說:“老哥呀,這隻鞋要是有一雙,倒也值些錢,可這隻有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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