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之餘,回過頭看看現在的小五。他已經是無牽無掛的孤兒了,雖然他的父親依然在世,但是人卻是瘋瘋癲癲的,到目前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哪裡了。難道來看小五的人真的會是他的爸爸?
難道小五的父親從山洞裡出來了?但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小五在醫院裡?難道他一直都在某個角落裡默默地看着我們?
更重要的是,他的突然出現,又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想到這裡,我禁不覺得心頭一寒,難怪我最近總覺得好久背後有一雙眼睛緊緊地注視着我們。所以趕緊回過頭,朝着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麼人正注視着我們。
“你看什麼呢?他已經走了。”陳醫生看我四處打量,目光也跟着我到處看看。但是,凡是我目之所及的地方,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偶爾有兩個人停下腳步朝着我們看看,也是神情自若,看不出什麼端倪。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十分鐘之前。”
我仔細在腦子中回憶第一次見到小五父親時候他的模樣。那個時候,他看上去個頭很大,粗壯得像是一塊連根挖起的老樹根。手上囚禁着很粗的鐵鏈。粗眉大眼,還留着濃重的絡腮鬍子,眼睛裡透露出一股濃重濃重的殺氣。所以這一切讓他看起來很與衆不同,但凡是站在人羣中,我肯定能夠一眼看出來。
所以,我放下手上的一切,趕緊跑到走廊上俯瞰整個醫院。環顧四周,醫院樓下都是一派祥和的氣氛,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或者是一個人踽踽獨行、滿臉的愁容,或者是三五成羣有商有量、有說有笑。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人物。
難道他已經離開了?或者是,那個人壓根兒就不是我所見到的小五的父親的模樣。所以,我有悻悻地回到了病房裡。
“怎麼樣?”正如我所說的一樣,陳醫生很關心小五。所以,我剛跨進門,他就關切的問我。
我無力地搖搖頭。
“看來,他真的是走了。”
“對了,陳醫生。你看見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模樣的?”
“什麼模樣的……讓我好好想一下。”話還沒說完,陳醫生就開始低頭努力地回想自己所看見的男人的模樣。低頭擡頭之間盡是對於小五的關切和擔憂。
我看見陳醫生焦急的模樣,也不忍心打擾他,只能夠靜靜地站在他的旁邊,等着他慢慢地回想。期間,我努力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喘息着。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陳醫生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欣喜,先是臉上流露出抑
制不住的笑容,然後使勁地在大腿上拍了一下,整個人跟着跳了起來。
我把耳朵附在陳醫生的嘴巴邊,他的呼吸聲成了獵獵的大風,鼓動這我的耳膜。而這樣的聲音,像是一頭野獸,不緊不慢地舔舐着我的耐心,並且把這一切吞噬得乾乾淨淨。
“那個男人大概一米八左右,高高大大的。身材魁梧,整個人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很文雅。”說到這裡,陳醫生停了很久,才接着說:“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其他的……好像沒有了。”
按照陳醫生這麼說,這壓根兒就不是小五父親的模樣。雖說,小五父親也是身材高大魁梧,但是身高卻跟我差不多。另外小五父親天生皮膚黝黑,就算是在山洞裡這麼多年不見陽光,這樣的情況也沒有絲毫的改善,所以他肯定稱不上白白淨淨。更爲重要的一點是,他渾身那股惡狠狠地勁兒,已經深深地融進了他的骨子裡,跟文雅這樣的詞語依然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看來那個人應該不是小五的父親!那麼那個人是誰?小五的父親在哪裡?難道還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山洞裡?
“陳醫生,那個男人受傷有沒有明顯的疤痕?”雖然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那個人沒有可能是小五的父親,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希望,我還是着急着跟陳醫生確認。
小五的父親因爲常年被鐵鏈囚禁着,來來回回的,手腕處自然免不了會有些傷痕。
“傷痕……好像,應該是沒有。”陳醫生想了很久,才篤定地跟我說。說完之後,他還堅信不疑地衝着我點點頭。
“那那個人應該不是小五的父親。”我小聲的嘀咕。陳醫生看着我的表情也有些詫異。
“那會不會是他的什麼親戚?”
“我從來沒有聽說他們有什麼親戚。”的確是這樣的,如果他們在村子裡真的有一個半個親戚的話,也不至於受那麼多的白眼兒和歧視。所以我敢斷定,他們是沒有親戚的,至少在四方村沒有什麼親戚朋友。
“那就奇怪了,既不是親生父親,又不是什麼親戚朋友,非情非故的,誰會來看一個生病的孩子。”陳醫生搖搖頭,臉上的陰霾這一搖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祥和和恬靜。
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好心人”,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我不斷地在腦海中回顧剛纔他跟我說的關鍵詞——高大、魁梧,這些都沒有問題。
對了,白淨!我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一般,叫住了陳醫生。
“陳醫生,有幾個人來看過小五?”我懷疑除了陳醫生說的那個人之外,還
有另外一個人也曾經來看過小五。而地上的這些痕跡,都是他造成的。可能,小五脖子後面的傷,也跟他有些不可分割的關係。
有一種直覺告訴我,那個人有可能纔是小五的父親。
所以想到這裡,我心裡的弦,立馬繃緊了,稍微一動,便是一聲淒厲的聲響。
“我只看見過一個人,其他的人我還真不知道。你不是說,他是個孤兒嗎。難道還會有別的人來過?”陳醫生對於我的提問,顯得異常的驚訝,眼睛瞪圓瞭望着我。他的反問但是讓我愣住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是看地上這些東西,覺得奇怪,所以問一下。”我想了老半天,只能用腳在地上黑色的印記。地上的印記幹得差不多了,風吹一吹,臭味漸漸的變得淡了。原本深濃的黑色,從墨綠變成了隱隱偷着紅的黑。就像是天邊最後的一抹紅色,用如此隱秘的方式刺的我眼睛痛。
我只朝着地上的紅色看了兩眼,便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同飄在雲端一樣。然後胃裡去火燒火燎的難受,一陣噁心蔓延上來。使勁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我只看見眼前的一羣羣如同鬼魅般半透明的人影,在我面前晃過,鬨笑的聲音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耳朵,讓我的胃裡翻騰得更加難受。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陳醫生在我肩頭用力一拍,我眼前的身影立馬就消失不見了。我一抹自己的額頭,也是滾燙,連滿頭的汗水都冒着熱氣兒。
“你怎麼了?”陳醫生看我的臉色都已經變得蒼白了,所以他也是驚訝地把手擱在我的額頭上替我量着提體溫。他只擱了兩秒鐘,他便迅速地抽開了。
我被他的手這麼一涼,整個人就更難受了。胃裡的酸澀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就“哇哇”地乾嘔起來了。
吐了老半天也沒有見吐出個什麼東西來,但是卻覺得身體輕鬆多了。然後,我勉強地支撐着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來,快來喝點水。”陳醫生給我遞來一杯溫水,我猛地喝了兩口,胃裡覺得暖和多了,額頭上的汗水也慢慢地開始往下褪了。整個人覺得舒服多了,只是耳朵依然轟隆隆地響,人還是輕飄飄地無力。
我只隱隱約約聽見耳邊一個劇烈的喘息,如同一隻長着血盆大口的野獸。我回過頭,看見一羣衝進來的醫護人員圍着小五,展開了搶救。又是掐人中,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臟起搏。但是最後,呼吸聲音還是變得越來越微弱,我耳機轟隆隆的聲響也停了下來。
“衛風,小五沒搶救過來,他已經死了……”又是一輛火車從我耳朵裡轟隆地駛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