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夕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中午了,只是當她急急忙忙走到他寢屋門口時,卻聽到燕容的聲音從裡傳出來。
“你確定當日他真的死在你手裡?”
“現在回想,總覺得有些混亂,不過當時蘇公公不是已經……”
“蘇公公之前見過他幾次?”
“……”
“這段時間你先靜養着,那些事就暫且交給常三他們。”
“常三雖沉穩但不夠機智,大鬍子是領兵之才,楊二狗足夠機靈,但大器未成,還需磨練。而如今各世家大族暗中使詐,細作防不勝防,幕僚客卿也不可全信,邊境亦時時有外族進犯,燕軍中……”
“這些你暫且先不管,一個月就倒下兩次,薛神醫的話不是亂說的。”
“這次並非舊傷發作,只是眼睛治療到這個階段會出現的情況,薛大夫早有說明。”
“但你也不可再這麼勞心費神下去。”
“……”
“我先回去,你這裡……一直到薛神醫回來,你就什麼都別過問了。若有時間,就帶長安去王府看看母親,她也很關心你。”
燕容出來瞧着葉楠夕後,便微頷首:“聽說姚六爺的喜事近了?”
葉楠夕怔了一會才道:“三天後就是迎親日。”
“到時會送上賀禮。”燕容點點頭,便出去了。
葉楠夕則往裡走了進去,燕乾已從牀上坐起身,察覺到她走近後,便淡淡一笑:“正想着你呢。”
屋內點着香,是安神助眠之用。葉楠夕走到牀邊,仔細打量他,燕乾等了一會,便伸出手摸上她的臉,柔聲道:“怎麼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你可知道……”葉楠夕握住他貼她臉上的手。輕嘆了口氣,“女人受驚嚇太多的話,會提前衰老的。”
燕乾一怔,便讓她坐到自己牀上,手伸到她脖子後面,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一會後,滿是歉意地在她脣上輕輕吻了一吻。
葉楠夕側過身,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道:“六哥完婚後,你去姚家提親吧。”
燕乾攬住她腰的手微頓。就在葉楠夕要坐起身時,他忽然收緊胳膊道:“好。”
葉楠夕想了想,就問:“這算是郡王府娶親了。是不是要請郡王妃出面主持。”
燕乾親着她的頭髮:“這是自然,過幾天我帶你去郡王府看望郡王妃,你將長安也帶上。”
“郡王妃性情如何?”
“是個極溫和的人,待我亦不錯。”
“榮郡王是你生父?”
“嗯……”
“蕭侯爺知道嗎。”
“父親應該是知道的,母親那麼待他,但那些年他卻依舊視我如己出。”燕乾沉沉地嘆了口氣,“我這一生,最感激。但又最對不起的人便是父親。”
“若沒有你,整個侯府,包括蕭侯爺怕是都無法保住性命。”葉楠夕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父親跟我說過,蕭侯爺如今過得很是安寧。身體也還好,父親一直都有囑咐人照應着,你別擔心。”
“我知道。”他說話的聲音慢慢低下,那幾年除了葉楠夕的事,關於蕭府的後續情況,他一直都有了解。正是因爲此,之前他才以爲葉楠夕真的死了,不然他怎麼可能一點關於他的消息都收不到。
葉楠夕知道他是困了,每日這個時候,他都會睡上一覺來養神,給他用上香藥後,這個午睡便成了不可少的習慣,於是便讓他躺下:“你歇着吧,我在這陪着你。”
燕乾卻道:“不用,你去看看長安。”
葉楠夕沒有動,在他旁邊坐了一刻鐘,確定他真的睡過去後,才俯下身,臉貼着他的心口,靜靜感受着他的心跳,片刻後才慢慢起身幫他掖了掖被子,然後咬着牙出去。
卻一出去就瞧着長安靜靜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紫萱在一旁陪着。
葉楠夕忙走到長安跟前,摸着她的臉蛋兒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沒進去。”
長安下了椅子後道:“紫萱姑姑說娘跟先生在裡頭說話,讓長安先在外頭等一會。”
葉楠夕牽着他的手道:“先生這會兒已經睡着了,長安下午再過來吧。”
長安點點頭,出去後才擡起臉問:“先生好些了嗎?娘今天要留在這嗎?長安好幾天沒看到娘了。”
“是娘不好,娘今晚就跟長安一塊兒睡。”
“舅舅是不是馬上要娶親了?”
“是,三天後就娶親,到時長安也過去看看新舅媽。”
“那先生也會過去嗎?”
“先生身體不好,就不過去了,長安帶着先生的賀禮過去便好。”
長安走到柿子樹下時,忽然站住,擡起臉看着那滿樹的紅柿子。葉楠夕也擡起臉看了看,然後低下頭笑着道:“長安想吃柿子?娘讓末年叔叔給你摘去。”
長安卻搖了搖頭,然後看着葉楠夕問道:“娘,先生會好起來的,是嗎?先生的眼睛也會好起來的,是嗎?”
葉楠夕對上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睛,喉嚨微哽,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樣。
“是,一定會好起來的。”
長安靜靜地看着葉楠夕,忽然鬆開她的手,一下子抱住她的大腿。
葉楠夕嚇一跳,隨後心疼地彎下腰:“娘抱你回屋。”
她是在害怕,這麼敏感的孩子,數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又是她儒慕的父親,定是會覺得恐慌。葉楠夕抱起長安後,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是她忽略了這一點,這孩子這幾天定是擔心極了。
將長安抱回屋裡後,葉楠夕就摟着她,笑着哄道:“別擔心,先生還要去跟舅舅提親呢,所以先生馬上會好起來的。”
“提親?”長安在她懷裡擡起臉,好奇地道,“先生要娶娘了嗎?”
“是啊,舅舅娶親後,先生就會上門提親去。”葉楠夕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到時長安就得先跟娘回舅舅家去,待舅舅答應了先生的提親後,先生才能開始準備娶親。”
長安眨了眨眼,似的被這個消息弄得愣住。
葉楠夕遲疑着問:“長安不願意嗎?”
長安搖頭,然後想了一會才道:“那娘嫁過來後,我還能回舅舅家嗎?”
葉楠夕點頭:“當然可以回去看舅舅,長安要是想舅舅了,在舅舅家小住幾日也是可以的。”
長安又問:“那以後長安還能跟娘一塊兒睡嗎?”
葉楠夕愣了一愣,隨後有些尷尬地笑着道:“可以,不過長安正在慢慢長大,以後要學會一個人睡覺,到時娘給你挑兩個可心的丫鬟照顧你。”
長安難得有些賭氣地道了一句:“我不要丫鬟,我只要娘!”
葉楠夕微怔,然後抱住她道:“長安永遠是娘心肝寶貝,以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長安像小豬仔一樣在葉楠夕懷裡拱了拱,沒說話,片刻後,葉楠夕又道:“過幾日,待先生身體好些後,就會帶着娘和長安去郡王府看望郡王妃。”
長安這才擡起臉,不解地問:“郡王妃是誰?”
“是先生的嫡母,所以郡王妃也算是長安的祖母。”
“祖母?”
……
第二日,燕容來看燕乾時,葉楠夕等他從屋裡出來後,就跟到庭院裡問了一句:“昨日我聽到幾句將軍和三爺說的話,將軍能不能告訴我,是發生了什麼事?將軍問三爺的那個人是誰?”
燕容沉吟一會便道:“是蕭時遠,如今懷疑他還沒死,並且藏在孟羅人那裡。”
葉楠夕大吃一驚,卻一時間又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燕容接着道:“鳳十三娘或許跟蕭時遠有所聯繫,子乾想查清楚這件事,只是他如今實不宜思慮太多,你平日裡也注意別問他這些事,免得他又勞心費神。”
葉楠夕怔怔地道:“可是……當年蕭時遠不是身首異處,首,首級還被帶回京城!”
“所以如今無法確定是不是他。”燕容微微皺眉,雖說如今大局已定,即便真是蕭時遠,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了,只是保不準金鑾殿上那位會有什麼想法,天子一跺腳,足以令天下大震。
燕容離開後,葉楠夕有些出神的站在院子裡。
蕭時遠,對於這個男人,那些年她對他其實一直帶有幾分可憐的心態。當時身在俞寧的她,聽到他的結局時,心裡甚至覺得很難過,說到底,那些年,無論他跟蕭玄明裡暗裡爭鬥過多少次,她也不曾真正憎惡過那個男人。
還活着嗎?
葉楠夕說不清此一刻她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若真是他,那他這個時候出現,是爲什麼?難道是針對燕乾來的,當年兩人明爭暗鬥了不知多少此,心裡定然是結了怨!
葉楠夕忽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轉眼,就到了姚旭輝的娶親日,葉楠夕一早就給長達換上新的衣裳,然後笑着對她道:“娘去接待賓客的時候,你乖乖跟表姐們一塊兒玩,有什麼事就跟紫萱姑姑說。”
長安點頭,葉楠夕又交代了紫萱幾句,然後便往正院那走去。
這會兒已經有客人帶着賀禮過來了,葉楠夕走到姚大奶奶這時,便瞧着廳堂內正坐着幾位衣着鮮亮的女人,她走進去一看,就瞧着鳳十三娘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