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
我不禁一愣，深深地看了眼老和尚，搖頭道：“不曾思過！”
他點頭一笑，接着說道：“不如趁此良機，在這一片靜謐的雪原上，思一思自己的過吧！”
我暗暗皺眉，隨即擺擺手，輕嘆道：“我這數千年的人生，皆身不由己，如何思過？”
“大師，我知你不凡，可我終究是魔，哪能成佛？兩個月前，我尋回數千年以來的記憶，儘管虛假，儘管不是真正的我所經歷的，但我依舊感恩！”
“我沒有選擇立刻復仇，沒有立刻找回家人朋友，沒有報復天下。”
“我想看看這個世界，看看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看看這個世界是否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
“可惜，我看到了邪惡和骯髒，看到了人性的黑暗。我身爲一個魔，卻在救苦救難。只不過，對象不是人，而是妖！”
“誠然，這兩個月，我和婉兒搗毀獵妖工會地據點，殺了很多人，但我不覺得有錯。”
“他們不死，將會有更多弱小的妖族被他們毀掉。請問大師，我思什麼過？”
老和尚依舊保持微笑，“阿彌陀佛，施主所做之事，確實情有可原，但殺戮能夠終結殺戮？”
“獵妖工會作惡，爲了一己私慾，獵殺弱小妖族，供人類使用，此爲惡因，他日必有惡果。”
“只是，施主這個變數的出現，卻打破了原本的因果循環，導致一個新的因果。”
“你如何確定，你救助的那些妖，造的那些魔，會一直保持本心，不做壞事？”
“獵妖工會的覆滅，指日可待。但你造的那些魔，倒是又該如何處置？”
“他們對人族抱有極大的怨恨，要是亂殺無辜的話，這份罪孽，可要算在你頭上。你，難道不思過？”
聽到這，婉兒眼神駭然，驚呼出聲：“老和尚，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知道我們做的事情？”
我眼皮一挑，有所猜測，但沒有說出來。伸手拉住婉兒，我輕輕說道：“不要慌，大師對我們沒有惡意。”
接着，我盤腿坐下，跟他面對面坐着，道：“既然我的出現改了因果，那我只能一路承受下去。”
“思過不思過，倒是其次。只要我做出選擇，不論怎樣，都會涉及因果。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自然不會後悔！”
老和尚一笑，“既然施主不悔，那便不悔吧！只是，你準備如何迎接接下來的挑戰？”
我眉頭一皺，說道：“還請大師指點！”
“人族世界，藏龍臥虎，遠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你滅了獵妖工會，造了那麼多魔，陰陽師和除魔僧恐怕都會出動。”
“甚至於，會驚動那些避世不出的高手。你心裡很清楚，人世的太平必有人默默守護。”
“一旦你鬧出大動靜，危及到了國家秩序和社會治安，他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到那時，必是一場血雨腥風，一場大浩劫。施主，您可要三思啊！”
我一臉平靜地看着他，半晌，才輕輕一嘆：“大師，既然浩劫無法避免，那我三思不三思，有什麼區別？”
“神遺之地的諸魔即將出世，我又不能阻止。踏平獵妖工會，只是一時興起，不是我本意。就算我不鬧，總會有妖族不堪壓迫，奮起反抗，而我，只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而已。”
“再者說，就算是浩劫，也是人類的浩劫。不說想反抗人類的妖族，就那些從神遺之地走出的魔神，就夠人族打的了。”
“雖然我沒遇到過那些避世的高手，但想來，他們之中大多數，應該不是魔神的對手。更不是我的對手。”
老和尚苦笑，搖頭說道：“施主果然看得透徹，只是，你真的能夠置身事外，什麼都不管不顧？”
“你的妻子是人，紅顏知己有妖族，又有魔。你早已陷入旋渦，無法脫身！”
老和尚的語調很輕，一臉平靜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擺擺手，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問道：“何爲不生不滅，無生無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生靈的存在有什麼意義？”
聽我這麼問，老和尚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從旁邊拿起三根落地的樹枝，長短不一。
緊接着，老和尚把樹枝放在我面前，按照長短排列，從左到右，依次變長。
然後，老和尚按住最長的那根，問道：“剩下的兩根樹枝，哪根長？”
我疑惑，也沒多想，指了指中間的那根。
老和尚一笑，然後按住最短的那根，問道：“哪根短？”
我兩眼一凜，指了指中間的那根。
老和尚笑了，隨即抽走最長的和最短的樹枝，問道：“現在，中間的這根，是長還是短？”
我心一震，卻沒急着回答，反倒是婉兒沉不住氣，不忿地說道：“你這和尚，是存心耍葉凡哥的嗎？”
“就單獨的一根，沒有比較，怎麼說它是長還是短？”
老和尚笑而不語，靜靜地看着我，淡淡地說道：“施主，現在你可明白什麼叫無生無滅？”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看着那根樹枝，有所領悟。
“跟短的比，它就長；跟長的比，它就短。如果沒有可比的東西，那它也就無所謂長短！”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如果沒有對比，哪來的生與死？正所謂無爲有時有還無，何謂有？何謂無？其實，有就是無，無就是有！”
“萬物有靈，何爲生？何爲死？歸根究竟，只不過是不生不滅，無生無滅罷了！”
聽到我的話，老和尚欣慰一笑，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有慧根，雖身懷魔氣，卻心性端正，實在是難得。”
“但，不管施主如何選擇，還請多爲天下蒼生考慮。我指的蒼生，不僅僅是人族。”
“老和尚能力有限，無法普度衆生，只能爲這天下，爲這蒼生，略盡綿薄之力！”
話音一落，他念出一句佛號，然後渾身發光，變成光點消失無蹤。
我一臉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難道，要變天了？”
我搖頭一嘆，起身看着茫茫雪原，婉兒忍不住好奇，問道：“葉凡哥，那個老和尚難道是······”
沒等她說完，我就回應道：“嗯，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