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樓。”唐俊低聲說道。
女護士鬼魅一般的笑了,“剛好,我也去十一樓。”
她在九樓的摁鍵上摁了一下,電梯的門就這麼關上了。
裡面的燈光明明滅滅的,只有唐俊痛苦的喘息聲,他呼吸越來越粗重,可還是堅毅的在和女護士說話:“這是我小妹,她也是唐家人。”
“我現在認得她了,可我不敢保證醫院裡的人,都認得她。”女護士笑着笑着,舌頭就伸出來,紫色的舌頭就跟蜥蜴一樣。
長長的能接觸到自己脖子的裂口處,它居然用舌頭把自己的腦袋重新縫上。
我都看傻了,這裡是一家醫院!
可唐家怎麼會把家安在這麼恐怖的醫院裡,這實在有些太嚇人了吧。
我的視線瞥了一眼病牀上的病人,病人渾身都纏了繃帶。
只有倆眼珠子,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沒有嬰兒出現了,只有無數顏色不一的手臂,從板層當中伸出來。在慢慢緩慢的抓着空氣,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病人好似發現我在看它,居然就扯開了臉上的繃帶。
露出黑森森的面部組織,它的臉部被重度燒傷了,發出了女人的聲音,那聲音有些淒厲,“七姑娘……你是七姑娘。”
它奮力的抓住我的手臂,“我認得你,都這麼大了,你終於回來了。”
這個病人它重度燒傷的地方嚴重的潰爛了,流出了噁心的膿水,我卻並不覺得恐怖。我凝視着它急切的雙目,動了動脣,“你認識我?你……你是誰!”
“我是誰……我是誰呢?”它突然茫然了。
我看着纏滿繃帶的全身嚴重燒傷的女人,它是那樣的無助,鬼在死後如果沒有地魂維持靈智。前塵之事,很容易就忘得一乾二淨。
除非,它對某件事,某個人有很深的執念。
這個女人,它還記得我,卻忘了自己是誰。
點滴瓶裡面的早就沒有了藥水。吊瓶裡面發乾,還附着了一層灰色的泥印子。
“你是我的病人,現在保持安靜。”鬼護士對它嚴厲地說道。
“不!我不是病人,我找我兒子,我找君耀,君耀在哪裡?七姑娘,你告訴我,君耀他在哪兒。他有沒有事……”那個纏滿了繃帶的病人急切的問我。
我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我扶着唐俊,退後了半步。
身子靠在了冰涼的木板上,我說:“阿姨,他沒事,他很好。你……你不用替他擔心……”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眼淚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滑落了。
唐俊緊緊抱住了我,將我鎖在他還在冒着血的懷中,我額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心想也許凌翊真的背叛了我,真的不要我和寶寶了。
可我還有唐俊,他不顧生命的救我,我怎能辜負他?
他絕不能有事。
“小妹,有哥哥在,一切都會好的。”他柔聲說着,就好像我的整個人都泡在暖暖的溫泉裡一樣。
我抱着他的腰肢,感覺自己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需要兄長照顧,“謝謝你,謝謝你在這種時候出現。”
他摟了我一會兒,就開始劇烈的咳嗽。
每一聲都讓我感覺到揪心和擔憂……
電梯已經從負一樓升到了正常的樓層,那種底下的陰冷慢慢的從身子周圍散去。空氣變得有些許的溫度,不會讓人感覺到幽都一樣的冷。
電梯升到9樓,卻沒有停下來。
只是在9樓的指示燈暗了,它繼續的往上升了一會兒,才定格住。
電梯的門打開了,外面是“回”字形的公寓樓層一樣的存在。站在電梯裡,就能看到走廊外面陰沉的天空。
但是天光還是很亮的,空氣裡雖然有股子塵土的味道,卻還是很清新。
我扶着唐俊1105號,門緊緊的關着,“哥,有鑰匙嗎?”
“你推……推開!你是唐家的後人,這扇門,你可以不用鑰匙。”唐俊閉上了眼睛,已經是氣若游絲,身子發沉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
我輕輕的一推那扇滿是灰塵的木門,紅色的木門被輕鬆的推開了。
擡眼就看到裡面老式的綠色的吊扇,80年代的陳舊傢俱擺滿了房間。房間裡很乾淨,被人打掃的一塵不染的。
桌上還有一束裝在玻璃瓶裡的鮮花。
最關鍵的是,桌子上的收音機還在播報着很多年前金融危機的新聞,好似時間在這裡永遠定格在了某個時段。
房子裡的主人,只是出門遛彎兒,過一會兒就能回來。
我把唐俊放在沙發上,他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我在房子裡尋找了一下,房間裡沒有藥箱,但是有一大瓶醫用酒精,還有半塊紗布。卻根本沒有任何能夠急救用的工具,我仔細的檢查過。
子彈卡在唐俊肋骨的位置,雖然沒有傷到內臟。
可是他現在已近失血過多,休克昏迷。
現在,能救他的就是快速取出彈藥,包紮,止血。
最好,還能給他輸一包血漿進去。
可是這間房間裡,根本就沒法提供這些。
我沒法取彈,只能先給他包紮止血,順便在廚房裡用調味料調了生理鹽水和葡萄糖,讓他暫時先補充一下。
做完這些,我已經是盡力了。
好在唐俊的身體素質特別好,剛喂完水,就幽幽醒來了。
他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嘴角永遠對我都是帶着笑意的,“小妹,這些年,你都去哪裡了?”
“哥,我失憶了。”我蹲在沙發邊,凝視着臉色蒼白的唐俊。
唐俊的手無力的伸起來,摸着我的側臉,低聲說道:“傻姑娘,沒事的,我是你堂哥唐俊。雖然不是親生的哥哥,可我一直把你當做至親的妹妹對待。”
我動了動脣,雙手都握緊了他冰涼的手,“媽媽把我送去一戶姓蘇的人家,我這幾年過的很好。你別擔心我……”
“找到你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小妹,我……們可以暫時在這裡躲一陣,這裡以前是他們住過的地方,還算安全。”他柔柔的看着我,又將我的頭壓進自己的胸懷中。
我蹲着一動不動,語氣去十分堅定,“不行,你這樣必須去醫院,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傻妹妹……我沒事……”
他還在說着。
突然,正在播報金融海嘯的新聞的收音機,傳來“滋啦、滋啦”信號干擾的聲音。在強烈的信號干擾下,裡面莫名就冒出一個陰冷的女人的聲音。
“你們以爲你們躲進了狗洞裡,我就找不到你們了嗎?你們給我等着,給我等着!我會把你抓出來,親手將你肚子裡的孩子弄出來!”
那聲音兇戾,陰毒。
讓我驀地擡起頭,心頭泛起寒意。
是……
是幽都那個女人找到了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