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頭的野狗根式炸了鍋一樣的瘋狂撞擊,連君宸站在一柄黑傘下,只是淡淡的看着,“明天換個結實的門,這個鐵門我不滿意。”
“是,連先生。”那個給他撐傘的保鏢低低的回了一聲,聲音裡已經帶了顫音,似乎是害怕到了極點,“那個黑影是……”
碰到這種情況,正常人都會嚇尿的。
給連君宸撐傘的保鏢,算是承受能力很好的,到了現在也才問了一句。
連君宸則是淡淡的迴應,“問那麼多幹什麼?”
保鏢吃癟了,低下頭不好多問。
“送它去幽都!”南宮池墨手裡的桃木劍指向了高空,似乎是在命令那顆眼球,把陷入陣中的狗煞送到幽都去。
也對,除了幽都以外,我真的想不出還有哪裡更適合狗煞之首的。
那顆眼球就這麼冰冷冷的俯瞰下來,但是還是顯得十分的呆滯,時間在它的身上似乎比正常世界慢了好幾個世紀,它動作很慢的一點點飄下來。
我看着它那個樣子,覺得有點好笑。
這顆眼球君沒手沒腳的,也不能像電視裡的黑白無常一樣,把有罪的魂魄靈體鎖了去陰間。這個幽都來的守衛,要怎麼把一隻狗煞押送去幽都?
剛想到這裡,好似動作很慢的碩大直徑有一米多長的大眼球,就像塊石頭一樣的停在了劍尖的上方。
雨水順着它表面的青筋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的滴在南宮池墨的頭上。
以我的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眼球上面詭異的眼白,它剛出現空氣當中就被一股陰冷所籠罩,但遠沒有之前鬼神出現的時候那樣的可怕。
它停頓了一會,發出了聲音:“南宮池墨!此物非活人魂靈,無名無姓,生死簿上亦無記載。吾不能喊魂,如何能帶走?”
聲音低沉而古怪,咕嚕嚕的像頭鼓着腮幫子說話的老蛤蟆。
這幽都的守衛們真是很是奇怪,做事情似乎很刻板,不許按照特殊的章程和規定去做,有點死守着規矩不放的感覺。之前要勾走簡燁的魂,就一直在門口喊簡燁的名字,而不是直接進來奪魂。
它要有人答應,才能按部就班機械的勾走魂魄。
眼下不知道狗煞的名字,似是沒法帶走。
這幽都的守衛其實和普通呆頭呆腦的生魂差不多,大概都少根筋,魂魄裡沒有代表靈智的地魂。生前即便是聰明絕頂的科學家,死後在很多時候依舊略顯耿直和呆板,腦子真的沒有多餘的地方拐彎,就喜歡照規矩辦事。
南宮池墨好像做好應對的準備了,將手中的桃木劍裝腔作勢的如同武俠片一樣背在背後,“此物是鬼域的狗煞,若不帶走會禍及蒼生。”
“狗煞……狗煞……你跟我……走……”眼球似乎是沒聽懂,慢騰騰的如同唸經一樣喊着狗煞。
那黑影又不是名叫狗煞,生死簿上也沒它名字,這麼喊有個卵用啊。
眼球君乾巴巴的在雨裡喊了半天,似乎發現沒用了,有些憤怒了,“本君執法嚴明,孽障,禍害蒼生,你以爲你可以逃過此劫嗎?眼下便將你帶去幽都受罰……”
連點徵兆都沒有,它圓滾滾的碩大的身體迅速往下一墜,似乎並不懼怕桃木劍上的至陽之氣,直接穿過了桃木劍。
再如同旋風一樣飛起,轉的雨水四處飛濺。
讓人覺得神奇的是,桃木劍尖上刺穿的那塊黑影消失不見了,想來是被吞進了眼球內部吧。原來幽都的守衛,都是這麼拘魂的啊。
我還以爲,都要像電視裡一樣,會有一條鎖鏈把狗煞都給鎖上。
那狗煞之首我在沒見過以前,還以爲是什麼牛皮哄哄的存在呢,起碼也得是巨型犬,沒想到就是個小奶狗。
毛都沒長全,沒頭沒腦的就撞到了墨斗陣的陣眼,三下五除二就被幹掉了。
還狗煞之首呢!
我家以前附近鄰居養的京巴狗,兇猛起來,都好像要比這隻來的生猛。
“回……幽都……活人南宮池墨,私自招魂幽都使者,扣……二十年陽壽……”那個眼球咕嚕咕嚕的說着話,就朝天際深處飄去。
我內心深處有種震撼,沒想到南宮池墨召喚守衛的代價這麼重。
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那樣的年輕,平白就沒了二十年陽壽多冤枉啊。連家給他的報酬無論是怎樣一個數字,根本就買不了一個人二十年的光陰。
人的生命,本來就是無價的!
他到底怎麼想的?
“好在……狗煞之首被幽都守衛帶走了。”他的付出沒有白費……
我喃喃自語,安慰着自己,讓自己不要去往二十年陽壽的事情上鑽牛角尖。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肯定不能多管閒事去插手南宮池墨自己的選擇。
凌翊卻是眉頭蹙的更緊了,“沒那麼容易,以我對鬼域的瞭解。普通狗煞都那麼難對付,狗煞之首不會是這樣級別的幽都守衛就能對付。”
這話話音一落,耳邊傳來了一聲禮花綻放的聲音。
天上落下來的居然是紅色的肉醬子雨,還有一些黑色的液體,一團一團的差不多有好幾十斤肉。
落到了地上,還不容易被雨水沖刷。
擡頭看看天空,雷點如同劃破蒼穹的利爪,猙獰的抓破天空。
耀眼的白光之下,那碩大的,幾乎可以遮擋一大片雨幕的眼球消失的無影無無蹤了。一條黑影靈活的就從半空中竄出,然後在犀利的雨幕中變得沒影了。
這個景象不用解釋也知道,那個幽都來的眼球君好像是從內部被和炸藥差不多威力的東西炸了……
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眼球君是怎麼在雨中爆炸的,不過腦中完全可以腦補想象。有一隻靈活的小犬要從它體內出來,最後弄得整個身體如同煙花一樣爆開。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僥倖的想法,這個大眼球被狗煞搞炸了,死無對證。
這樣一來,是不是南宮池墨的陽壽就不會被扣了?
這個想法到底靠不靠譜,我一時半刻也是弄不明白。
倒是站在墨斗陣的正中的南宮池墨甚是倒黴,眼球炸開的一瞬間沒來得及閃躲,被兜頭澆了一頭的濁液。
不過這都算輕的,眼球爆炸以後,他好像受到了重創單膝跪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裡猛的噴出一股血來。
“南宮大師,你怎麼樣來了。”一個保鏢上去要扶他。
他一擺手,從地上強撐的起來,“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個樣子哪裡像是能行的樣子,說話間嘴角的血沫子就不斷地冒出來。可他還是一意孤行,捂着自己的胸口,冷冷的走進別墅中。
門口的那些野狗們,紛紛都離去了。
今天晚上抓捕狗煞之首,算是失敗透頂。
大家也都紛紛各回自己的臥室,我到了臥室裡面,才覺得膝蓋疼。凌翊把我抱到了牀邊坐着,挽起了褲腿,才發現膝蓋處嚴重受傷。
那些傷口似是石子刺破的,鮮血還沒有完全結痂,有的還在冒血。
原先還不覺得疼,眼下隨着大雨如注,空氣溼度加大。竟然像風溼一樣發作的厲害,我疼的額上出了汗,卻不敢叫出聲。
我怕凌翊擔心我。
凌翊蹲在我的腳邊,視線和我的膝蓋平行,眉頭皺的要死了,“爲什麼不說?”
“我也不知道。”我有些理虧,自己受傷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可畢竟是發生了那麼多一連串的大事,而且我只是在夢中磕到,沒想到膝蓋真的受傷了。
夢裡的還要嚴重些,都走不了路了,眼下走路還是自如的。
他冰涼涼的手指頭挑起了我的下巴,眼中帶着一絲責備,“都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粗心?傷成這樣,都還沒感覺。”
被他冰涼如清泉的雙目看着,我莫名有些臉紅,發窘之下低了頭,“我以後會改的,凌翊,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一直都是小孩子。不然……你怎麼一直喊我小丫頭。”
他錯愕了一下,拿了藥箱給我上藥,“我倒寧可你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這些時日是我連累了你,被迫成長了許多。”
冰涼的碘酒上了傷口,有種涼颼颼的刺痛。
我齜牙咧嘴的忍了一會兒,他就嫺熟的幫我上好藥,好像在哪兒學過專業的護理知識一樣。包紮了傷口之後,我實在不敢睡覺,拿了手機點了幾本電子醫書,默默地看起來。
我倒是想和以前一樣,玩手機遊戲放鬆一下,但我怕開學的補考不及格啊。
要是補考都不及格了,我不是完蛋了?
明天開學,我就得留級一年……
第二天早晨,江城的雨沒停,變成了綿綿細雨。
聽說江城很多市郊的低窪地帶,都產生了內澇,水深的地方都到了人的腰部。好些車庫裡的車也被水淹了,房屋也不少被水淹了的情況。
風水一說,除了氣運之外,更多的還是住在此地的舒適度。比如不會被水淹。常有古墓舊冢建地勢高的地方,防止被水脈侵蝕破壞。
好在連家住的位置風水極佳,在城市的中心地帶,地勢較高,聽說地下還埋有溫泉。應了風水當中的溫泉靈脈,住在這個地方不僅生意順風順水,更是能夠福廕子孫後代。
站在陽臺看下去,門口有一堆白骨沒人去清理。
那堆白骨毋庸置疑的就是林齊的屍骨,綿綿的西域澆在白骨上,有說不出的蒼涼。我腦子裡還能想象到,昨天晚上林齊被母狗和小狗們一起被吃光了內臟和上的每一塊肉。
盯着那堆白骨看了好一會兒,門口才開來了一輛警車。
警車裡下來了幾個警官,看到門口的屍骨,明顯都是一怵。門口迎接的傭人,也沒請警察進門,只給了一個類似優盤的東西。
想來應該是昨晚的監控錄像,警察收了,也沒有多問。
七手八腳的在雨裡收拾了那堆白骨上了警車,車子在綿綿細雨中刷的就開走了。這些警察現在大概因爲是連家出的是,還沒怎麼明白這堆白骨是怎麼回事,甚至連盤問都沒有,就草草的處理結束。
等回去以後看了優盤裡的內容,估計要被嚇得夠嗆了。
房間裡的凌翊,變得前所未有的忙碌。
他甚至打電話叫了江城公司裡的人送來了一臺電腦,單手端着酒杯,另一隻手在觸控板上忙碌的摁着。
似乎公司那邊的事情有很多需要交代,一天下來電話也很多。
我不想打擾他,又不能出連家,只好在房間外面瞎轉悠。
轉悠着就轉悠到了南宮池墨的臥室門口,照例說他在連家呆的時間不應該這麼長,處理完事情就要走。
昨晚上受傷了,眼下應該在養傷。
我駐足了片刻,居然想不到進去的理由,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他的傷如何。他昨天晚上吐血,應該是受了內傷。
我聽宋晴提過,陰陽先生召喚出來的東西出了差錯,先生自己也是要受到反噬的。
那顆眼球都爆成那樣了,讓我很是擔心他的情況。
“蘇芒,你怎麼突然想見我了。”突然,就有一個幽靈一樣的聲音在我後面響起,“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他立墨斗陣開壇做法,要送走狗煞之首,我們人人都希望他成功,沒人會願意看着他失敗。
這樣孩子一般賭氣的話,大概也只有南宮池墨這個愛面子愛裝深沉,骨子裡又難逃年歲上實際年齡心智的少年才能說出來。
我急忙轉頭否認,“不是,我……我就是想關心一下,你傷好的怎麼樣?畢竟……畢竟你在幽都曾今救過我……”
“進來吧。”南宮池墨推開了臥室的門,淡淡的走進屋子裡,掀開了被子做到了牀頭。
他看起來倒沒什麼毛病,還能走,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雙眼也有些渙散,只是強撐了一口氣,一直在忍着什麼。隱忍了一會兒,他終於受不住咳嗽了幾聲,他牀頭的手機又響了。
“喂……”他語氣虛弱,卻沉穩的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大,也很急躁,“你什麼時候從連家回來啊,我告訴你吧。高宅裡的人才是你得罪不起的,少宗主,你還是快點去回高宅吧。高宅的高老太太已經因爲你去連家,而被厲纏的過世了,你的心能安嗎?你可不能辜負老爺對你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