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理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埃，重新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然後眨着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他。
汪汌優雅的望着手中的書，眼皮子都不擡一擡。彷彿上面總有很多東西吸引着他，讓他可以每天都坐在相同的地方，看同一書。
關鍵是這本書根本不厚，看起來很薄。
我忽然很好奇這本書上到底有什麼，白色的封皮上什麼字也沒有寫，我見他不動，於是捱了過去，想看看上面有什麼，卻猛然察覺到兩隻手指朝我的眼睛戳來。
幸好我反應快，否則就會被戳中眼睛了。
“汪汌，你做什麼？”
我不悅的看着他，他卻合上了書，大手覆蓋在封面上，眼睛一挑，朝我往來，那一刻眼中的深黑如同墨汁一樣，濃郁的化不開，也帶着濃濃的陰冷。
“我還想知道你做什麼？”他盯着我，脣角泛着好看的弧度，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這本書，你不能看。”
“不看就不看，小氣。”我撇撇嘴，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因爲每次他合上書後就會離開，然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於是我加快速度開了口，“汪汌，你知道妖王嗎？”
汪汌眸色一怔，隨即眼睛彎起，笑出了聲，“知道。”
“那你可知道妖王和蒼麟之間的關係？”
我想來想去，第一次察覺到蒼麟的不同是從黃陵村遇到妖王的妖丹碎片開始的，而後每一次提到妖王，他都會有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反應。
白炙也說一萬年前妖王被閻王打敗，封印了。
那天晚上，是我們三個第一次面對面，雖然蒼麟和他之間沒有多少的言語，但我還是能夠感覺到蒼麟身上的不同。
所以我猜測，那個男人或許就是妖王。
對於這種事，我想白炙知道的肯定不會太多，蒼麟也絕不會告訴我，那個黑影更別說了，所以我想來想去也只有胥華和汪汌兩個人。
可是胥華最近不知道去了哪裡，所以只剩下汪汌一個了。他是忘川河河神，和蒼麟關
系匪淺。
“這種事你不去問他，爲何來問我？”
汪汌輕笑，拿開封面上的大手，本來我以爲他會直接離開，沒想到他卻再次打開了那本書，不再說話。
我就知道有戲。
暗藏住心頭的激動，我繼續說，“他要是能告訴我我還用得着問你？因爲妖王回來找我，所以我想知道緣由。我和他之間，或者說是我的前世和他之間是不是有着某種關係？並且我、蒼麟、妖王，三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糾葛？”
靠着目前爲止的信息，我能做的猜測也只有這些了。
每個亡魂在去投胎的時候，都會喝一碗孟婆湯，忘去前世，所以我是不會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樣的。
“他不讓我碰往生鏡，我想肯定是往生鏡裡藏有這份過去。”
“往生鏡雖然是一面通天徹地的寶鏡，但對他蒼麟來說，要得到往生鏡唯一的理由只有一個。”
“是什麼？”
“掩藏。”
簡單的兩個字，卻叫我的心頭一跳。
“往生鏡是妖王送給你的聘禮，而自他被封印後，你將一生的記憶都封印在往生鏡的某個地方。”
“聘禮？”我驚愕，“我當初和他有過婚約？”
“呵。”汪汌神色沉沉的望着我，如黑洞深淵，望不到底。“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最終不過是他被封印，而你，死了。”
如此輕微的一句話，如一杯在普通不過的白水，可聽在我的耳中，卻成了一杯苦澀到難以飲下的藥。
含在嘴裡，咽不下也吐不出來。
那一瞬間，額頭的傷口忽然疼痛的厲害。我想起那個男人笑着對我說，“甜沁，你最不該忘記的就是我。”
可我爲什麼會忘了他，會愛上蒼麟？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愣在自己的思想裡，沒有看到汪汌眼中莫名的光輝，目光灼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拿着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如果你想知道，往生鏡一定會告訴你。只是你真的能夠承受過去的所有嗎？”
他轉身離去，輕柔的風聲傳來，卻格外的鋒寒。“甜沁，如果你真的愛蒼麟，就這樣最好。如果你想打破這份安逸，大可以去呼喚往生鏡，它一定會出現。可是，凡事之前，先明白自己的心，莫要後悔。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是真正悔恨的起的。”
我怔怔的望着汪汌的背影，心中五味雜瓶。我以爲今次的問話，要麼一無所獲，要麼就是一個突破。
可我卻沒有料到這種結果。
我低下頭，望着自己的手掌，然後緩緩放在心口的位置，“先明白自己的心嗎？”
我閉上眼睛，想着第一次和蒼麟見面直到現在的點點滴滴，感受着心的跳動。
不可否認，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從不習慣到習慣，已經漸漸成了一種自然，就好像呼吸一樣再也離不開了。
我手下移，放在肚子的位置，那裡有着我們共同孕育的孩子，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是一個戰勝險境保護的生命。
就算曾經的事再過複雜糾葛，那也是回不去了吧！
姥爺去世之前，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沁兒，人，永遠只會朝前走，若是留戀曾經，只會原地踏步，就算有人在前面等着你，你也永遠無法到達。所以看清眼前的路，正視自己的心，勇敢的朝前走，在彼岸的那頭，定會有個人笑着伸手等你，當你握住他的手時，就不要再鬆開。”
那個時候的我還小，所以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也曾模糊過很久，可此時卻格外的清晰。
“正視自己的心嗎？”
我放下手，睜開了眼，脣角勾起一抹微笑，望着熱辣燦爛的太陽，無聲的笑了。
然後拿着包從椅子上起身，離開這裡。
“蒼麟，我的選擇是你，所以我不會再迷茫。即便妖王在我的面前，即便記憶會有恢復的那天來臨，只要你永遠不放開我的手，我便生死相隨。”
我轉身離開，忽視了店門口那一抹純白色的身影，密集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中的一抹光閃。
是陽光的反耀也或許是一種本身的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