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裡所有的燈都打開,方容又給我倒了杯熱水喝下,這纔算情緒穩定了一點。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怎麼嚇成這個樣子。”方容的聲音暖暖的,我倆分坐在堂屋的兩張太師椅,中間是花梨木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徐徐冒熱氣的茶。
我手裡握着杯子,“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況且我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看清楚了。”
說着我擡起頭掃了一眼天花板,那時候的屋子高度遠比現在要高的多,即便開着燈,頭頂看上去還是漆黑一片。
說來奇怪,總覺的這宅子的某個地方,像是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一樣嗎,讓人毛骨悚然。
方容微微笑着,也不反駁我的話,起身朝臥房走去。
“我去看看那紅布。”
我意識到方容可能知道點什麼,於是放下杯子和他一起去臥房,然而掀開珠簾,擡起頭,大梁上卻是空空如也。
那條紅布不見了!
“我明明看到的。”我揉了揉眼睛,可大梁上什麼也沒有,再往上就是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可能是太累了,沒事的,如果你害怕的話,今天晚上就不要在宅子住了,到我家裡去吧,我爸晚上要守林子,不回來。”
方容拉着我從臥房出來,我卻突然擡起頭,猛然看見房樑上探出一張蒼白的臉,露出森寒的白牙,朝着我詭笑,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直觀的視覺衝擊,讓忍不住尖叫起來。
“啊——”我抓住方容趴在他的肩膀上,手狠狠的攥着他的領子。
“怎麼了?”方容趕忙轉頭,“怎麼了琉璃?”
“那裡……那裡有東西。”我趴在他的肩膀上不敢起來,伸手指着房樑。
“哪裡,什麼也沒有的。”方容拍拍我。
我緩緩擡起頭,依舊是空空的房樑,什麼都沒有。
“你是不是生病了琉璃?”
方容皺着眉,伸手摸上我的額頭,我躲開,仔細的看着房樑上。剛纔明明有一張蒼白的臉從房樑上探下來,怎麼又是轉眼就不見了?
有一種崩潰感,渾身的汗毛立起來,我環視了一下四周,
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沒事,我沒事。”
我深深的喘着粗氣,精神都變得恍惚起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哆嗦着手拿起杯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兩口水,暖烘烘的感覺頓時上來了。
方容一直坐在我旁邊,這倒是讓我安心不少,精神略微放鬆下來一點,就困的不行。
正和方容聊着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到有人在拍我,我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天已經矇矇亮了,東邊的天翻起了魚肚白,不知名的鳥兒也開始覓食亮嗓。
啾啾啾——
空氣有些清冷,我揉了揉鼻子,只覺得有點頭暈。
方容看了看我,問我還能不能上山,他是擔心我沒睡好,沒精神支撐,所以勸我還是不要去。
我執意要去,畢竟早點找到山狗叔,說不定還能多一分鐘的搶救機會。方容拗不過我,無奈的搖搖頭,說他去通知人,讓我在宅子門口等着。
我答應下來,一分鐘也不想在宅子裡多呆,跟着方容出了門,他去通知人,我便把宅子的大門鎖上。
四周還是灰濛濛的,這會兒還早,村子裡寧靜的很,偶爾有誰家的狗傳來幾聲夢囈的汪汪聲。
我還從來沒有認真的看過老宅,上次回來也是一年前了,那時候鋪子裡有事,在這裡也就呆了一天,晚上被王嬸硬拉過去睡的,也沒在宅子住。
現在仔細觀察起來,覺得這宅子總是透着一股神神秘秘的感覺。
寬大的朱門上刻着匾額,上面刻着兩個鎏金的大字“秦宅”,左右是一副聯子。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觀天上雲捲雲舒。”
這是明朝洪應明《菜根談》記載的聯子,用篆體刻上去的,行雲流水漂亮的很。
這麼看起來,這宅子真有股大家風範的味道。
正想着,方容已經通知好了人,烏泱烏泱的足足有一二十人,不少都是叔叔輩的,我也認不全,反正見了略微年輕一點的喊叔叔,年齡略大的喊伯伯。
這中間,基本上人手裡都拿着平時狩獵的傢伙,其中還有兩把獵槍
。
“走吧,我們到了猴子山,也該天亮了。”和大家招呼一聲,一羣人烏泱烏泱的就朝村外走去。
距離村外最近的一座山,就是蛇盤山,猴子山還在蛇盤山往東,得走個十來里路。
人多就熱鬧,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的,倒是也不覺得枯燥。
初秋露水不重,空氣裡到處都是那種淡淡的泥土腥味,摻雜的野草野花香,讓人覺得特別舒服,方容說城市裡沒這種味道,聞了就讓人不想出去了。
我點點頭,城市裡縱然燈紅酒綠繁華無限,可村子裡早年出去打工的人,最後都還是要回來,忘不掉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爬過一個土坡,大家都噤了聲,默契的不在說話。
我問方容怎麼回事,方容說,蛇盤山老墳要到了。
蛇盤山老墳!
就是當年道士說出了妖孽的那個墳,枉死的那個少年的墳,方容說從那年之後,村子裡的人很少來這裡,就是來了這裡也不敢說話,像是怕驚動什麼似的。
我點點頭,有時候這種迷信,你不信還不行,也閉了嘴和他們一樣默不作聲的低頭趕路。
少年的墳越來越近,遠遠的我就看到一個挺大的土堆,像小山似的坐在山腳下,方容說後來村子裡人拿水泥把那墳給封起來了,所以顯得格外大。
我笑笑,心說這下還麻煩了,萬一哪天遷墳,豈不是要大費一番功夫?
墳越來越近,和別的墳沒什麼區別,就是大了一點,那墳頂上還插着當年道士插下來的一根樹枝,沒人敢動。
一行人正走着,路過那墳時,我突然覺得背後吹了一股冷風,就好像有人趴在你耳朵邊吹了一口氣一樣。
我正好奇着怎麼突然來了風,一個聲音頓時就在我耳邊炸起,“琉璃……琉璃……”
那聲音很輕,聽上去更像是呢喃,我心裡頓時出了冷汗,往後一看,後邊是漫漫的羊腸小道,除了那山坡子和那座孤墳之外,什麼也沒有。
又是幻覺?
我皺了皺眉,四下看了一圈,大家都抽着煙趕路,好像根本沒人聽到什麼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