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陸江是太子的得力戰將,只要陸江反叛,神武帝必然會廢了太子,當年太子和趙王之爭誰也沒落得好,趙王已經被神武帝放棄了。
三皇子漢王身體不好,耳根子偏軟,時而依附太子,時而向趙王示好,看似左右逢源,其實誰都看不起他。
齊王排行在四,上頭的兄長都犯錯不配繼承江山,按照序齒自然會輪到齊王。
只要陸江反出京城,陸天養就有八成的把握將皇冠戴在義父頭上。
陸天養擡頭,正好瞧見齊王若有所思,皇子王爺中最沒野心,最不想被皇位束縛的人就是自己的義父。
“我讓義父爲難了。”
陸天養愧疚的低頭,突然感到自己頭頂多了一份重量,多了一隻手弄亂自己的髮髻,“傻小子,做皇帝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我曉得義父……”
齊王直接把義子拽起來,手臂順勢搭在陸天養肩頭,“從撿到你起,我就好事不斷,不僅困擾多年的毛病沒了,佔了幽雲二州,如今還有希望登基爲帝,天養,你是我的福星。”
陸天養抿緊嘴脣,劍眉間愧疚無法完全散去,義父給予他的更多。
他把義父推向皇位不是因爲義父有稱帝的野心,更多得是他自己的私心,義父曾受過沐王爺恩惠,當年若沒長公主求情,義父根本出不了京城。
義父同昭華郡主又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真到他毀掉沐家根基,毀去昭華郡主時候,義父一定會很爲難。
“我沒有辦法原諒她。”
陸天養眼圈紅了,“沒有辦法不恨她們。”
堅強的人難過,總會格外讓人心疼。
齊王明白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兒子了,說不遺憾那是假話,他對過繼很是反感,便把全部的疼愛都給了隨他一起闖蕩過來的義子。
旁人只看到如今他有多寵陸天養,陸天養因他有多風光,卻不知義子同他吃過多少的苦。過了多少年朝不保夕的日子。
齊王的家業和根基有一多半都是義子打下來的,此時他若是封別人爲世子,別說義子,就是他的屬下也會有意見。
除了陸天養外。沒有人能繼承他的事業,也沒有人可以命令動駐紮在邊境上的那羣驕兵悍將。
陸江對陸天養不好,齊王對他更好,亦準備等神武帝歸天正式讓陸天養改姓。
如果他是皇帝,到時候一定會有一番折騰。但是齊王一點都不怕全天下人反對,做皇帝做不到隨心所欲,還不如不做。
“阿九小產,我同樣無法原諒昭華。”
齊王目光閃過幾許複雜,一絲異樣的情緒縈繞心頭,拍了拍陸天養的肩膀,“我支持你。”
“我不會害了她的性命,只是讓她明白……明白我曾經受過的苦。”
陸天養苦澀一笑,“有阿九和岳父在,我對沐家再恨也無法趕盡殺絕。沐王爺留下的權利該完全交還給帝國皇帝。”
“義父,您身後不僅有我,還有很多人。您若是沒能坐到龍椅上,我們都會被新帝清算。”
在齊王身後已經聚集了一股不小的勢力。
齊王默然的點頭,“你有把握逼反陸江?而且你怎麼知道他有能力掌控東遼故地?”
“我一直曉得我的仇人是誰,從被扔在荒山自生自滅,我就曾發過誓,只要我不死,定不會讓他們如意。”
“我比義父,比昭華郡主。比陛下更瞭解成國公陸江。”
“…………”齊王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可憐陸江。
義子今年不到三十,他到底是從哪一年開始謀劃的?十歲?十二歲?齊王有會覺得義子太過妖孽。
左右義子不會害他。
齊王道:“阿九查到的事兒,你怎麼看?”
齊王大有深意的目光讓陸天養別開臉,任誰得到這樣的消息都會多想。不想再提那些事,避重就輕的回道:
“昭華郡主沒準會原諒成國公,她冷靜下來未必會相信阿九,成國公這些年一直把昭華郡主死死的攥在手心裡,經營東遼故地,私底下安排了許多人重返故地。這一切不僅皇上不知道,廠衛查不到,連同他枕邊人昭華郡主都一無所知。”
陸天養嘲諷道:“有幾個人還是昭華郡主親生安排的,陸江有同皇上叫板的底氣,昭華郡主功不可沒,沐王爺在天之靈沒準會被昭華郡主氣活過來。”
“姑父如果活了,豈不是大好事?”
“義父!”
陸天養沒心情同齊王胡扯,“不管她是大發雷霆,還是同成國公和好如初都同我無關,最先下手的目標——安國公。”
“啥?”
“就是安國公,昭華郡主儘管護着陸凌風,護着陸家,我就是想看看她的至親陷入危險時,她會不會心痛,難受。”
陸天養現在不會動成國公,有些事沒法同齊王明說,比如陸江並沒做好舉家判出京城的準備,比如陸天養更希望陸江能挾持走昭華郡主或是太子……陸江抓走的人質越多,神武帝越生氣,也只能越倚重義父。
由此他能省許多的事兒,能名正言順繼位,誰也不願意搞宮變或是領兵叛逆。
齊王上下打量義子,豎起大拇指,本事大,膽子也夠大,直接向安國公下手!“你有把握?姑姑和安國公可不是白給的,比一心只想着兒子陸凌風的昭華郡主難對付得多。”
陸天養信心十足的一笑,示意齊王等消息就是,他不希望齊王插手這些事兒,所有壞事,齷蹉的事兒都他來做。
“阿九的身體……”齊王很想抱孫子,又不想做一個惡公公,逼義子納妾,“聽說得再養個一兩年?”
陸天養明白齊王動了一些小心思,畢竟在別人看來,自己完全可以納妾,誰也不知阿九下一次能不能保住孩子。
他年歲不小了,屬下們也盼着他能有子嗣。
“除了阿九外,我誰都不要。誰都不行。”
齊王訕訕尷尬的摸了摸額頭,“我就是問一問,沒旁的意思,爲你着急。也怕你師父他們惦記着,幽雲二州可以離開我,卻離不得你,輔佐我的人大多都更怕你。”
越說越覺得自己沒用。
“沒有義父就沒我,他們只是懼怕我。卻佩服義父。”陸天養由衷地說道:“恐懼無法讓他們一直追隨,對您的敬佩愛戴卻可讓他們捨生忘死,不是您在我背後撐着,關愛信任我,我就是一個亂臣賊子,他們絕不會全心輔佐我。”
“您給我許多,阿九是我找到能讓靜下心來的人,也是唯一能讓在意的人,我早就答應過她,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多餘的人插足我們之間。”
“您能對我比親生兒子還好,我也能做到。我的兒子只能是阿九生的,別人都不行。”
“好了,好了。”
齊王瞪大眼睛,“別說這些喪氣話,阿九的身邊養了那麼多人怎麼可能一點用都沒有?下一次一定能太太平平的,第一次有喜總是沒經驗。”
義子表明立場,齊王便歇了那些自己也不怎麼喜歡的主意。
成國公府亂成一團,?陸江頭髮散亂,衣襟歪斜。腰間的玉佩等飾品早就不知去向,衣釦生生被扯下兩顆,俊臉上紅腫一片,認真分辨能看出巴掌印記。
昭華郡主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額頭汗水淋淋,指着陸江道:“我爲你掏心掏肺,拼死護住你的家人,你……真真是對得起我。”
客廳的地上凌亂,瓷器碎片,紙屑遍佈。被踹倒的椅子橫斜,猶如被狂風暴襲擊過一般。
一旁陸太夫人暈過去,又被喚醒,喚醒又因方纔昭華郡主和成國公上演全武行又暈過去了。
如今正她正被人攙扶着,不是昭華郡主讓人堵住了客廳門,她早就躲開了。
陸凌風不知所措,只能躲在角落裡。莫昕卿同樣被昭華郡主動手打陸江嚇了一跳,從不知昭華郡主有這樣好的身手,進門什麼都不說直接扇了陸江三記耳光……當然陸江不敢反抗。
莫昕卿眼珠轉了轉,仗着往日昭華郡主的疼愛,慢慢的湊上去,“母親,是不是誤會了國公爺?”
“哈哈。”
昭華郡主笑聲悲涼,聽着極是滲人,臉上滿是淚水,“我也希望是誤會,希望是阿九冤枉陷害陸江,可是證據確鑿……我竟然跟一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過了這麼多年!”
從懷裡掏出供詞,昭華郡主直接甩到陸江臉上,“你做得事情,我難以啓齒,陸江,哪怕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有別人,但從沒想過你這麼恨我,恨不得我死無葬身之地。若是當年我沒衝殺出來,落入匪徒之手定會淪爲他們的玩物。”
“啊,我忘了,當時我還懷着凌風。”
昭華郡主悲涼的目光落在牆角處的陸凌風身上,“兒子,你親爹恨不得我們死。”
“母親。”
陸凌風衝過來,直挺挺的跪在昭華郡主面前,痛哭道:“我,我只要孃親。”
“風兒。”昭華郡主眼圈紅紅的,擡手摸了摸陸凌風俊美的面容,“我和你爹是過不了了,你跟着我也好,省得你爹把你教得同他一樣。”
昭華目光略有遲疑,眼前總是浮現着陸天養的影子,他……兒時自己偷偷的見過他,每一次見他事後都會頭疼,越發的恨着他。
一個粉雕玉琢,機靈乖巧的孩子被關在院子裡當小貓小狗似的養着,只爲了採他的血和骨髓供養體質不好的陸凌風。
以前她從不自覺的自己心狠,凌風是她親生骨肉,能讓兒子活下去,她不在意礙眼的庶子是生是死。
今日,她見到抱着阿九的陸天養,不知怎麼心很疼,被他那雙冰冷,宛若閻王一般的眼睛看着,昭華除了恐懼外,更得是茫然。
她纔會着急向陸天養解釋,阿九小產不是她害的。
是怕陸天養報復?
陸天養本事再大想要動她也是很難的。
“娘。”
陸凌風低頭不敢同昭華郡主對視,跪爬了兩步,抱住昭華郡主的大腿,“別拋下兒子。”
藏在手心裡的針藉此刺入昭華郡主的腿中,昭華郡主眼前一黑,昏昏欲睡,陸凌風連忙扶住她,“娘累了,我扶着您想歇息。”
“不……”昭華郡主想推開近在咫尺的兒子,手卻沒了力氣,努力的睜大眼睛,想着看清楚眼前的兒子,眼前的一切,“來人。”
聲音很低,守在門口的人聽不見。
陸凌風痛苦的閉了一下眼睛,“我沒有辦法,娘,我會保護您的,一切等您醒過來再說。”
半扶着半抱着昭華郡主,陸凌風向門口走,“你們閃開,我送母親回去。”
守着客廳門的人是昭華郡主的陪嫁,曉得郡主對陸凌風如珠似寶,往日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讓開,可今日……郡主突然暈了,有點不對勁。
“閃開!”陸凌風語氣更加嚴厲,“叫太醫來,耽擱我孃的病,我剝了你們的皮。”
陸凌風眼角的餘光掃過莫昕卿,“還不來扶着娘?”
莫昕卿沒看到方纔陸凌風的動作,可也知道昭華郡主突然半昏半醒,毫無力氣不正常,咬了咬嘴脣,避開昭華郡主求助似的目光,身後的成國公陸江若是襲擊她,她根本躲不開。
“你們還是閃開吧。”
莫昕卿扶住昭華郡主身體,陸凌風騰開手腳踹堵門的僕從,“連我的話都不聽?來人把他們綁了。”
成國公陸江整了整衣襟,輕輕揮了揮手,衝到客廳門前更多的侍衛瞬間控制住局面,捏着手中的宣紙,陸江淡淡的吩咐:“風兒,你們先扶着郡主回去,我隨後會同郡主解釋的。”
“國公爺。”
“等郡主清醒了,你們可以繼續侍奉郡主。”
陸江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和,摸了摸臉上的巴掌印,“郡主聽信讒言誤會了我。”
昭華郡主的人只能放棄抵抗,被監控起來。
陸江隨即命令封門,不許任何人出入成國公府。
“江兒,昭華郡主她……”
“她會相信我的。”陸江撕碎了手中的宣紙,“她怎麼捨得同我和離?不過是嚇唬嚇唬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