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與蘇若瑾離開之後,武陽侯府一下子冷清了好多。
每日來請安的不過幾人,蘇若琪經常不來,蘇若瑤沒了楊氏的叮囑,更是淡漠了,也只有大房的人與蘇修夫婦走得勤快一些。
老夫人看一眼身邊的馮氏,又看着空空落落的堂屋,微微嘆了口氣。
多子多孫原本是福分,可在他們府裡卻變成了一團亂麻,也實在是自己的過錯,不知不覺中,局勢竟然已經難以扭轉。
江媽媽進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聽說金堂衚衕那裡人來人往,好似出了事,一問才知,原來許家老夫人昨晚上病發,沒救得回來……”
老夫人啊的一聲,“怎麼會?你沒聽錯?”
那許家老夫人雖然身體不適,常年臥病在牀的,可這也去的太快了,一丁點風聲也沒聽見。她又很快聯想到許家老夫人與自己年齡也是一般大小,這就沒了,頓時一陣唏噓。
馮氏也滿是驚訝。
江媽媽垂首立在旁邊,等候吩咐。
老夫人感慨一陣,嘆口氣道,“咱們兩家原是世交,這麼多年的交情,如今也只能等同陌路,許家老夫人,咱們也不方便去弔唁的了。”
這裡面有一段緣由。
上回許暢公報私仇,差點害得蘇豫帶領的大軍敗退,幸虧他星夜突擊鐵軍的後方糧草,才爭得時間與機會,可在此之前還是有數千兵士丟了性命。
蘇豫大軍班師回朝後,就把事情稟告於皇帝,皇帝立即命令三堂公審,甚至自己親自聽審。
那一次,皇帝格外的嚴正,衛國公爲保兒子差點把爵位都丟了,最後當然只能放棄。
不過,就在衆人以爲許暢鐵定被砍頭的情況下,皇帝卻又網開一面只判許暢流放的刑罰,許家感恩戴德。
就是這次之後,許家與蘇家徹底斷絕了來往。
“怎麼看都是許家的錯,那許暢竟然想害死豫兒呢,娘大可不用爲此感懷,這種人家,就只覺得別人對不起他們,卻不知道他們家都是些什麼人。”馮氏皺起眉,“就是許家老夫人可惜了,她那麼和善溫和。”
老夫人對許暢也是厭恨的緊要不是他,蘇若琪今日也不會變成這樣。
那混小子花花腸子多,誰知道是不是平日裡勾搭過四丫頭,弄得她全沒了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老夫人搖搖頭,想起蘇若琪就得頭疼,她問江媽媽,“四丫頭最近怎麼樣?”
畢竟也是侯府的小姐,如今牛氏被休了,總不能真的不管她,蘇若瑾如今是成不了親了接下來就得安排蘇若琪的。
後面還有兩個孫女兒等着呢。
江媽媽想了想道,“還是老樣子,不太說話在屋裡一坐一整天的。”
老夫人的眉頭頓時擰成一團。
當初牛氏被休的時候,這四丫頭不聞不問,好似沒有母親一般,看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成天也不曉得她在想什麼。
“四丫頭這樣,還能嫁什麼人家呢?”老夫人自言自語似的。
江媽媽道,“像是腦子有點兒糊塗了,奴婢看着懸。”
馮氏眼睛一轉,“京城裡那些人家娶媳婦都是四處打聽的知根知底四丫頭的事怕是不好瞞。”
老夫人點點頭,四丫頭肯定是嫁不成京城裡的人家那就只能去外地了!
“懷安那裡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個合適的。”她想了想,叫幾個丫環準備筆墨紙硯“早些年,婉怡就說懷安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的,如今四丫頭這樣,雖是難爲她,可她交遊廣闊,興許能找到好的。”
老夫人口中的婉怡乃是北安王的王妃,那北安王也是先帝與老夫人的弟弟,不過是同父異母的。
北安王如今早已去世,北安王妃與老夫人是有很好的交情的,常有書信來往,北安王不止一次曾邀請老夫人去那裡體驗下風土人情。
“現在就叫人送過去罷。”老夫人回憶着往事,寫了一封信出來交與江媽媽。
江媽媽立刻就去辦了。
馮氏嘴角一翹,看來蘇若琪這個釘子總算要拔掉了,她雖然是個鏽掉的釘子,可誰知道哪一日會不會又出來傷人,還是嫁得遠遠的纔好呢。
老夫人寫完信像是去除掉了一樁心事,逗弄了一會兒雀鳥,轉頭對馮氏道,“聽說近幾日炎兒唸書唸的很晚,你去跟他說,大可不必。這明年的院試通不通過都好,他才幾歲呢,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弄那麼累。你是他孃親,不心疼?我還聽了難過呢!”
“我說過他,他說看娘最近都鬱鬱寡歡的,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好,要是考上了秀才,娘準得高興。”馮氏笑着道。
“嗨,這孩子!不聽話老夫人雖然在責備,可笑容卻遮掩不住,接連那麼多人讓覦失望透頂,蘇炎的這份孝敬就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馮氏見狀,更是心裡甜的像蜜糖了。
回去後,她就叫蘇炎先別念書了,轉而帶着他去了唐枚那裡。
唐枚正在翻看給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實在是太多了,這邊也送,那邊也送,眼睛都挑的花了。
“母親來得正好,你看看哪些大小最合適,還有好看些的。”見到馮氏,她笑着招招手,又道,“哎喲,炎兒你可算來了啊,我跟你講,晚上千萬別多看書,不然眼睛會壞的。”
“會壞?”蘇炎奇怪的問,“怎麼壞呢?”
“壞了就是看不清了。”唐枚道,“鍾大夫說的,晚上的光可沒有白天的陽光好,到時候傷了眼睛,你看,院子裡的那些花兒你都瞧不清楚呢!對了,我好像跟你說過罷?”
“啊!”蘇炎一驚,“那我不看了。”
“這才乖。”唐枚笑着眯起眼睛。
馮氏也知道她是爲蘇炎好,只笑了笑,隨便他們二人說話。
有時候就算唐枚會對蘇炎傳播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觀點,但只要不超出她的底線,她還是能容忍的。
她如今的一帆風順並不容易,若是可以,她希望大房的人能攜手共
事實上,唐枚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所以她纔會很關心蘇炎。
古代人講究家族,講究根基,現在二房,三房這般凋零,他們大房也只有蘇豫,蘇炎兩兄弟而已,自然要緊緊團結在一起才行。
根據這麼久的觀察,她覺得馮氏足夠聰明,在她們現有的感情基礎上,互惠互利的原則只會進行的更好,更完善。
“這幾件衣服大小肯定合適。”馮氏挑了四五件出來,笑着瞧了瞧唐枚的肚子,“我沒看錯的話,準是七八斤的大胖孩子呢,這些顏色也好,翠綠粉紅的,又海藍的,多鮮豔。”她眉飛色舞,“小孩子生下來的時候,不能說不能動,就隻眼睛會看,看到好看的顏色,他肯定喜歡!”
沒想到馮氏會說出這樣的觀點,唐枚瞪大了眼睛,就是在一千年之後,也是這樣提倡的,孩童的房間都是要用鮮豔的色彩呢。
“說的太好了。”唐枚高興起來,“就先用這幾件。”又看蘇炎未免無聊,她笑着問,“炎兒,要是這孩子生下來,你會想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呢?”
蘇炎知道唐枚肚子裡的孩子將會是他的侄兒或者侄女,他年紀小,對於自己要做長輩自然是興奮的,剛要脫口而出,可想了又想,又爲難道,“不知道是男是女呀……”
唐枚撲哧笑起來。
馮氏則一戳蘇炎的腦袋,“你還真想取名字呢,那是你祖母跟大哥的事情!”
“沒事,我真想聽聽呢,我爲個名字都煩了,侯爺取了好幾個我都沒看中。”唐枚想起蘇豫惱火的表情,忍不住又笑起來,“就讓炎兒說說嘛,男的女的都行,到時候多幾個選擇。”
這些取名字的事情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後輩指手畫腳的,馮氏猶豫道,“這個,不好罷。”
“有什麼關係,就當提供些好名字麼,也沒說就用了,還是要祖母跟侯爺做主的。”唐枚拉着蘇炎的胳膊,“你平常才思敏捷的,快些想!”
蘇炎看着唐枚的肚子,想到很快就要見到自個兒的侄子侄女了,覺得又期待又高興,說道,“叫安期好不好?”他朝唐枚看一眼,認真的道,“希望大嫂也平平安安的。”
唐枚看他那樣懂事,竟然還念着自己,不由大爲感動,握着他肩膀道,“謝謝你了,炎兒,這名字真好,假使不能用,我也會拿來給他當做小名,好不好?”
“真的?”蘇炎差點蹦起來。
唐枚此刻沒有想到,很多年以後,蘇炎總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沾沾自喜,“你那小名還是我取的呢!”
那時候,他的性子已經變了,由安靜變得活潑,又不失穩重,少見的年輕才俊。
馮氏擡手摸摸蘇炎的頭,對唐枚道,“你別太縱容他了,這小名哪裡能讓他取呢。”她是怕蘇豫知道了不高興。
“沒事,大名我做不了主,小名誰還能管呢?”唐枚抿嘴笑。
她這麼做是希望這個孩子在生下來之前就能得到蘇炎的喜歡與愛護,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蘇炎在馮氏與她的教導下,不能說一定是人中龍鳳,但也絕對不會差。
有了蘇豫與蘇炎這樣的人做長輩,做榜樣,自己的孩子纔會更加健康的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