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堂堂穹蒼帝王剪戰天,現在居然會被關在墓冢當中吧?
冷哼一聲,將棺蓋重重甩上。啓動傳送晶石,直接離開了墓室。
宮府接連着鬧騰了數日,隨着前任家主宮北庭的落葬,府中也總算是清淨安寧了些。
穿過九曲迴廊,剛剛進院門,遠遠就發現宮南剎正站在窗外,癡癡的望着她房間溢出的昏黃燈光。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宮南剎回頭看了過來,見她一身白衣正從跨門入內,心裡一喜之後又是一慌,脫口道:“你去哪裡了?”
走近到他的面前。見他頭髮衣服都被露氣潤溼。想必定是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一個哥哥,半夜三更不睡覺,站在妹妹的窗外,還一站就是一整夜。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只怕又會引來不盡的緋議!
她冷聲問:“宮南剎,你在我屋外作甚?”
見他神色尷尬,她沉聲又道:“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是。不是九公主!你若再這樣不清不楚的糾纏下去,你讓世人怎麼看我?怎麼看我們宮氏一族?你自己身爲穹蒼國最負盛名的少年將軍,馬上就要成爲新帝,你又要如何面對你的臣民?”
她神色慍怒,言辭呵責。
宮南剎頓時有些慌亂,躊躇片刻,往後面退了一步,恭聲說道:“回家主,我在這裡是因爲,因爲有重要的事情要回稟!”
她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語氣稍緩:“何事?”
他道:“回家主!那邊的局勢已經控制住了,就等你發話了!”
她有些不耐:“我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嗎?我現在的身份不方便,你看着辦就好……”
這話好像有些漏洞,她說着說着,便閉了嘴!
兩個人在樹下站了好長時間,她終於才又開口。緩聲說:“南剎,九公主已經死了!能忘的,我們一起都忘了吧!至於宮裡面的事情……,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她容貌清麗,在夜色中彷彿一朵開在雲端的花,他雖然無比嚮往,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觸摸的!
他聲音黯啞,回答說:“好!我宮南剎一定竭盡所能,讓九公主放心!”
說完,有些不捨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月洞跨門!
……
隔日,正與族中九脈的兄弟姊妹廳中議事,夜長梟一身黑袍,笑盈盈往這邊走了過來!
這傢伙當年在荒島上面吃了不少的苦,現如今混成了人上人,便是抓緊時間的縱慾享樂,這才三兩日不見,氣色比上次好了不少,那雙眼睛也晶亮晶亮十分有神,脣角也微微揚起,一看就過得十分滋潤!
族中雖然有人見過他,卻並不知道他就是屠殺八大長老的家族仇人!
見他一雙桃花眼只盯着他們的家主看,便都知情識趣,一個個告辭,退了下去!
廳中只剩下他們兩人,擡手撫了撫額:“夜長梟,你就這麼怕死嗎?這纔剛剛三日時間,就忙着過來要我幫你渡元氣?”
夜長梟在她旁邊一張軟椅上面坐下來,將兩條長腿隨意擺放在面前橫條案几上,慢條斯理道:“我就是怕死呀!經歷過大劫難的人會特別惜命你不知道嗎?我好不容易有今日,可不想再白白的丟了性命,更加不想被陰陽噬魂蠱吞噬神識,做你身邊的人形傀儡……”
她無奈的搖頭,轉而又笑了起來:“夜長梟,明裡你是主人我是奴人,可是這實際上嘛,我應該纔是你的主人對不對?”
他臉上神色微僵:“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主人做了事情,你身爲奴人,應該幫着善後處理對不對?”
她揚眉淺笑,眼中寒芒微閃,繼續道:“長梟,你們的月使已經被我殺了!”
夜長梟沒坐穩,一下子從椅子上面滑了下來:“你說什麼?你殺了月使?”
她語聲淡淡:“嗯!殺了!”
他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擡手擦擦額頭冷汗,道:“四使做任務的時候,不許我們互相干涉,你,你身爲我風使的奴人,居然把人家月使給殺了?你,你是唬我的吧?”
“唬你作甚?”她將脖子上面一根絲線捋出來。
絲線的下面,墜着一枚翠綠色的扳指,在日光輝映下散發出盈盈微光。
“穹蒼國的聖物?”
夜長梟臉上更是露出難色:“你到底想要怎樣?我給你說過,門主外表看上去溫和,實際上手段十分陰損!你在我的面前胡鬧也就罷了,你現在還插手我們萬劫門的事情,你這,這……”
笑着又將玉扳指放進懷中,十分認真的說道:“我可沒有胡鬧!月使無能,就算給她一年時間,她也不見得能把這東西拿到手……,我這是在幫你們萬劫門,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帶着我去見你們門主,他肯定會賞你的!”
夜長梟無力的悲嘆一聲,身子頹然倒入軟椅當中:“,你該不會又用假扳指去騙門主吧?我警告你呀,你如果被門主扔進哪個荒島,我可不會去救你!”
她十分淡定:“不要你救,也不會連累你,你只管帶我去見門主就好了!”
夜長梟橫了她一眼,正要出言拒絕,忽見遠處一位身穿綠衣的女子往這邊走過來!
他神色一凝,低聲說:“是綠怡!你給我當心點兒,綠怡是門主放在我身邊的人!若被她看出什麼端倪,你吃不了兜着走!”
自然是知道厲害的!
在她做好準備之前,她也不想引起門主的懷疑!
她斂了斂神色,起身給夜長梟斟了一杯茶,態度恭敬的說道:“主人,用茶!”
夜長梟拖着嗓子長長的嗯了一聲,接過茶盞小呷一口,擡眼看見綠怡,十分意外的語氣說道:“咦!綠怡你怎麼來了?”
綠怡盈盈行禮:“奴婢見過長梟公子,見過姑娘!”
夜長梟又問:“你這幾日不是在門主跟前侍候嗎?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
綠怡笑着說:“門主讓我帶話給兩位,讓你們一個時辰後,去倚翠樓見他!”
“一個時辰?”
夜長梟心裡有些不安,急忙又問:“你可知道門主找我們所爲何事?”
綠怡笑着安慰道:“長梟公子不必緊張,門主不是單獨要見你們,這一次,是將其餘三使,哦不,是其餘兩使都要召喚回去呢!”
夜長梟聞言心中微微驚訝:“不是雪月花三使麼?怎麼變成兩使了?”
綠怡道:“長梟公子日日眠花臥柳,當真是不關心門中消息麼?你難道不知道月使已經失蹤了?”
“失蹤?好端端的,怎麼會失蹤?”看來,說的是真的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她只低垂眼睫,臉上毫無表情!
綠怡回道:“綠怡也不明白月使那邊的情況,不過,門主突然聯繫不上月使,十分震怒,這才讓你們三使一個時辰後去倚翠樓見他!”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突然輕聲說道:“主人,只有一個時辰,咱們收拾收拾,動身吧!”
夜長梟點頭:“好!聽你的!”
綠怡將話帶到後,轉身又去通知其餘二使去了!
跟在夜長梟的身後往前走,神態恭順平靜,心中卻緊張的謀算:當日有無數雙眼睛看見月妃跟着新帝到宮府送葬……
夢三生稍稍一想,就會想到月妃的失蹤,與她宮府,與她有着脫不掉的關係!
應該怎麼去應付夢三生呢?
一定得取得他的信任才行……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夢三生忽然收住腳步,語氣有些不悅道:“那個人可是找你的?”
“什麼人?”她擡眼看去,驚異道:“重光?”
司重光站在街對面,正含笑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宮府與青笙的對話,青笙說,昨夜要嚐嚐重光這口鮮桃?
也不知道他被人嚐了沒有?
青笙媚態橫生,言行大膽,連她這個女兒家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何況是司重光那樣的熱血男兒?
如此說來,昨夜他們兩人是把事情做成了?
這樣想着,她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撐不住。
正準備裝作沒看見,繼續往前面走的時候,重光突然說:“,小黑又跑出來找我了!”
她擡起的腳被絆了一下,身體微微一個趔趄:“你說什麼?”
他將掌心攤開,小黑便晃動着觸角,張牙舞爪的說道:“活人,有大活人呀!”
她再也顧不上重光與青笙成事沒有了,快步跑過去,急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你看見什麼了?”
她曾經懷疑過剪戰天,覺得地陵裡面的一切異動都與剪戰天脫不了關係,可是現在剪戰天被囚禁在宮氏墓冢當中,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慕容皇室的地陵!
難道,那些雲絲蘭,那些活鑄人,還有那些孩子,都是另有其人?
如果真的另有其人,如何會知道她的喜好?
她心中着急,伸手拎起小黑道:“說清楚點!你都看見了什麼?”
小黑被她拎得難受,揮舞着細小的胳膊,不停的向主人呼救:“主人,主人你救救我!”
司重光啞然一笑,跟着她的腳步就要往地陵的方向走。
夜長梟見這人一出現,三言兩句就要帶走,心中頓時有些不爽,大聲說道:“喂!,別忘記你現在的身份!”
回頭看向他,笑容燦然道:“主人,我這裡有些要緊的事情,半點兒也耽擱不得,面見門主的事情,就只有請你帶勞了!”
說完,腳下步伐掠動,很快就與司重光一起,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
夜長梟口中還有挽留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嘆息一聲,只得硬着頭皮,往倚翠樓走去!
哎,他這個主人,也當得實在窩囊呀!
這一次啓用傳送晶石,依舊未能將司重光也帶進地陵,比上一次稍好一些的是,她把小黑帶在了身邊!
有小黑在身邊,她很快就找到了‘大活人’出現過的地方!
依舊還是在那靜池環繞的庭院。木亞鳥劃。
雲絲蘭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生長的養分,竟然比上次所見還要開得旺盛,整個庭院看上去鋪霜泄玉,說不出的別緻情趣!
她站在庭院的入口,看着這番景緻,不由得就想起了早年間,在無數花匠的精心侍弄下,雲絲蘭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盛景……
小黑細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就是在這裡!我看見有人在這裡出現過!”
往庭院深處行去,沒走多久,便赫然看見在院中血鳳木的長椅上,多了兩尊活鑄人!
這一次的活鑄人依舊是一對年輕男女,眉眼生動,與活人無異,比以前的任何一尊都要新鮮!
年輕的女子生得十分秀麗,身穿白色的裙裳,蜷縮在長椅上,露出一雙精緻的玉足。
玉足上面沾了些泥,在柔白細膩的肌膚上顯得十分礙眼。
年輕的男子劍眉星目,半跪在地上,正捧着女子的玉足,用衣袖小心擦拭玉足上面的污泥,神色十分寵溺,幾近虔誠……
看着這一對活鑄人,面色倏然蒼白!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她的心一把攥住,不斷用力,要將之捏碎一般!
她差點要窒息過去,口中夢囈一般道:“誰,是誰?到底是誰做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