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顏不敢擡頭看他，抿着脣將目光落向別處，手指不住地搓着披風上的帶子，心裡在想着怎麼糊弄過關。
蕭緒原本也就是無意提起方纔那一句話，卻不想看到她眼神閃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戲弄之心消散，他不由疑惑。
沉默忽然在兩人周身瀰漫。
時間就這麼流淌過去。
“我……”
她剛一開口，面前的人忽然伸出了手撫上了她的臉頰，所有的話，就這麼堵在了喉嚨間。
她震驚地擡起頭，一瞬間就對上了他帶着柔和的目光。
“富陽借調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朝陽終於衝破了天際，落下了第一縷光輝。
光亮照耀在兩人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彼此忽然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迷幻的眼前，卻彷彿只看得見彼此的眼睛，以及眼底的自己。
楚傾顏在一瞬，在他玄墨的眸子裡，看到自己滿臉通紅的影子，這樣的自己，很陌生，而面前的人，讓她的心跳，一直不斷地加速。
爲什麼？
他在她心中，一直有着不一樣的地位，那是不同於爹爹和孃親的。
那個是什麼？
此時，在彼此眼裡看到彼此的時候，有一個答案在她的心裡呼之欲出。
“更像是一個妹妹。”
這句話，忽然在她耳邊炸開，就像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透心涼。
不，她不要看清楚這個答案！
她不要看清楚他在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位置！
她不想要當他的妹妹！
人的自我保護本能，讓她拒絕面對內心的剖析。
而在蕭緒眼裡，她的臉泛着粉紅，像是桃枝上，那開得正豔的花朵。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天地間，似乎再也沒有什麼比得上眼前的人，更能觸動他的心。
他的心微微一動，似乎有什麼在促使着他靠近。
朝陽慢慢升起，光亮一點一點在兩人身上凝聚。
光圈慢慢變大，將兩人籠罩在裡面，光亮原本就耀眼，而這兩人本身就是天之驕子嬌女，光芒更甚。
只看得見，兩人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越來越近。
修長筆挺的人微傾下身子，一點一點靠近低垂着頭的少女。
溫熱的氣息在逼近，可是楚傾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當那句話在耳邊迴響的時候，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脣從她耳邊的髮絲擦過。
這一晃，讓蕭緒忽然回過了神，他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了無比的震驚。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刻，面前的人臉色微微發白，只可惜他沒有發現。
“大冰塊，我現在就去準備下午的出行，先走了！”
她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怕一旦承認了，結果是她所不能承擔的。
於是，她落荒而逃了。
只是，她不知道，若她晚一步的話，也許，兩人方纔就……
當蕭緒擡頭的時候，面前的人已經跟兔子一樣，跑不見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指尖上還留有着，她的柔膩。
此時，他沒有留意爲什麼她會落荒而逃，而是在回想着方纔，爲何他會有那突然的舉動。
那種想要靠近的念頭，在碰上她臉的那一刻，愈加的強烈。
而且——
在靠近小傢伙的那一刻，他的腦海裡，又閃現了那些零碎的片段。
似乎，小傢伙身上的氣息，和記憶中的是相似的。
這一個念頭，讓他驀然眯起了眼睛。
“土靈。”他忽然開口。
“在。”土靈聞聲現身。
“去父城查一查楊鈺環，本王要知道那一晚她在房間裡對本王做了什麼。”
他潛意識裡覺得，真相不會是小傢伙口中說的那樣。
她，一定隱瞞了自己什麼。
“是。”
雖然不知道爲何主子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但土靈還是領命記在了心上。
蕭緒看着已經消失不見人影的方向，臉上浮起復雜的神色。
在靠近她的那一刻，他的心裡有了一種渴望，莫名的，陌生的，卻讓人不自覺歡喜，空落，擔憂，期待……
小傢伙，我對你的感情，似乎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五年了，你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少女。
我今日，才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回去吧。”
“是。”
一個，不曾碰過愛情，一個，將理智作爲一直以來的處事標準。
同樣懵懂，同樣茫然，同樣生澀……
其實，兩人隔着的，只是一面紗而已。
萬事俱備，只欠一道風罷了。
回到錢莊的楚傾顏，像是一個陀螺一樣，開始和楊小環準備出行的包袱。
“這個帶，那個也要……對對對，都要！”楚傾顏雙手不停地指着。
此時她的腦子裡空茫一片，她感覺得讓自己忙碌起來，否則就會忍不住想起一些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主子……”
楊小環看着手上這些東西，再看看桌子上那快堆積成山的衣物，已經呆了。
“您確定這些都要帶過去嗎？您不是隻去四五日嗎？”如果真的按照主子說的那樣打包，估計夠用一年的了。
此話一出，像是點了她的穴，她像是忽然斷了線的木偶，一下子就坐在了椅子上，她伸手扶着額，感覺腦子裡一陣鈍痛，她對楊小環道，“你看着收拾吧，不用理會我！”
楊小環察覺到自家主子明顯的情緒不對勁，她不敢打擾，默默挑着東西整理。
楚傾顏將頭擱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眼底漸漸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溼意，她立即將頭埋進了手臂裡頭，不讓人看進。
我真的，不想當你的妹妹！
不管當什麼，都不想是妹妹！
爲什麼會這麼難受？
我不要看清楚自己的心！
午飯的時候，蕭緒如常等她過來，卻不想等來的是楊小環。
“主子說她忙着出行的事情，就不過來了，讓您先吃。”
蕭緒沒有多想，可是當他用過飯後，想去跟她說幾件注意事項的時候，發現已經人去房空了。
“殿下，主子中午用過飯就帶着緒一他們走了，說來不及和您說一聲。”楊小環站在門邊笑着道。
蕭緒什麼都沒說，點頭就離開了她的房間。
他擡頭看向蔚藍的天邊，心裡已經有了隱約的答案。
他養了五年的人，心裡在想什麼，他不會猜不到。
小傢伙，在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