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這天,楊瑜霖和敏瑜一早便帶着回門禮到了耒陽侯府。照規矩進了門,給丁培寧高夫人磕頭,認親……等到午宴結束,送走請來的賓客之後,被灌了不少酒的楊瑜霖被安排到了敏瑜出嫁前的閨房裡休息,而敏瑜則被高夫人拎到了自己房裡。
“瑜兒,你是怎麼了?怎麼才一成親就鬧了這麼一出?”高夫人帶了滿滿的氣惱和無奈,聽說石家人到京兆府告楊勇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少不了敏瑜的推手,她皺眉看着敏瑜,道:“你可知道,現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了,也都在笑話,說楊家風水不好,連在宮裡學了規矩的人進了楊家的門,也成了沒規矩的,連姨娘都跪!”
“娘,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看着高夫人生氣的樣子,敏瑜沒有立刻爲自己辯駁,而是乖巧的認錯。
“你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過你纔好!瑜兒,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頗有成算,可是你這回真的太急躁了!”看着乖乖認錯的敏瑜,高夫人心頭的惱怒消散了大半,伸出手指虛點了她一下,道:“瑜兒,我不是不贊同你收拾他們,娘知道,他們都是不省事也不知道自覺和收斂的,收拾他們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你……唉,對付他們,有的是法子,你怎麼會在這剛進門的節骨眼上用這樣激烈的手段呢?雖然最後是段氏上堂作證,才落實了楊勇的罪名,讓他們有了這一次的牢獄之災,不會讓所有的人都非議,說你和瑾澤忤逆不孝,陷親不義,但是你給一個姨娘下跪的事情卻也傳了出來,你都不知道會被人怎麼嚼舌根子!你讓我該怎麼說你呢?”
“娘。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法子,也知道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敏瑜輕聲解釋,道:“您也知道,我和瑾澤能留在京城的時間不多了,只能快刀斬亂麻,用最快捷的手段將楊家的人和事情處理好。至於被人嚼舌根子……娘,我這一去,沒個三五年是回不來的,三五年之後。誰還記得這麼一件小事情呢?”
“我知道你們沒幾天就要啓程了!”高夫人沒好氣的道,其實她最不理解的就是這個,她嘆氣道:“要是你留在京城,和楊勇趙姨娘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以楊勇和趙姨娘的品行定然會一再的給你添堵找麻煩,算計這個那個,你先下手爲強,來這麼一招,我倒是能想得通。可是。你這都要離開了,都要和他們相隔千里了,還有必要這樣做嗎?你別說什麼是楊勇逼人太甚,逼着你給趙姨娘下跪。你忍無可忍這才反擊。我看恐怕楊勇逼你下跪這件事情都是你算計的。”
“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娘!”敏瑜先拍了一記馬屁,換來高夫人的一個白眼,她輕輕的吐了吐舌頭,討好的朝着她笑。
高夫人也拿她沒辦法。白了她一眼之後,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的?定下婚期之後嗎?”
“沒有!”敏瑜搖搖頭,道:“一開始的時候我真沒有想過要對付他們。我和娘想的其實是一樣的,想着反正成親沒幾天就要離開京城,相處不了幾天,隨便應付一下就完了,沒有必要做什麼,直到我從羅老夫人那裡瞭解到了肅州的情況之後,才決定未雨綢繆,開始佈置的。”
“怎麼和肅州扯上關係了?”高夫人皺起眉頭,她不明白楊家內宅的事情怎麼扯到千里之外的肅州。
“娘,您可知道瑾澤被任命爲肅州都指揮使的時候,不但意味着他得到了一個可以大展拳腳,可以建立功勳的機會和職務,也意味着他將成爲某些人不拔不快的眼中釘肉中刺。瑾澤在肅州軍中頗爲威望,但並不意味着他這個都指揮使是衆望所歸,事實上,肅州軍中比他更有資格當此重任的另有其人。那人姓薛,是瑾澤師伯,無論是年紀、輩分、資歷、戰功、班底都比瑾澤強了不止一星半點,他也早將肅州都指揮使一職視爲囊中之物,卻被瑾澤搶了去,豈能罷休?”敏瑜輕嘆一聲,道:“瑾澤不懼與那人爭鬥,我也不畏與他的家眷過招,但是我卻不得不防着他們利用楊家人算計瑾澤。要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那人許以重利,說不定就能讓楊勇不顧父子之情,在背後給瑾澤致命一擊,到時候我們的努力便將付諸東流。”
高夫人沉默了,敏瑜擔心還真不是無的放矢,楊勇爲了趙姨娘能無視自己一再被貶斥,就能爲了趙姨娘在背後給楊瑜霖致命的一擊。和趙姨娘,趙姨娘所生的子女相比,楊瑜霖和他的前程在楊勇眼裡恐怕什麼都不是,要不然的話,就不會有楊勇逼楊瑜霖娶趙姨娘孃家侄女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勇國公爲了他到皇上面前求恩典的事情了。至於所謂的致命一擊,必然是楊勇以父親的身份,告楊瑜霖忤逆不孝之罪。忤逆不孝之罪在哪朝哪代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就算能夠證明,楊勇純屬誣告,但楊瑜霖的仕途也必然就此終止。
沉默了一會,高夫人看着敏瑜,道:“那麼,你覺得楊勇趙姨娘被下了獄,就沒有了隱患了嗎?你不擔心楊勇因此更恨你們,都不用那人許以重利,就在背後來上一擊嗎?”
一聽這話,敏瑜就知道,高夫人就算不認同自己所做的事情,卻也不再埋怨自己急躁的動手了,她微微一笑,道:“隱患自然還是有的,但至少在一年半之內不用擔心他們,至於一年半之後……娘,一年半的時候,夠做很多事情了,起碼能讓瑾澤的前程決定了楊家兄妹的出路甚至生死,到了那個時候,楊勇和趙姨娘又怎麼蹦躂得起來呢?”
高夫人輕輕地搖搖頭,道:“這一年半你都不在京城,能掌握全局嗎?”
“我不在京城纔好掌握啊!”敏瑜笑了,簡單地將她對楊家兄妹三人的安排說了一遍,道:“段氏是個有心的,爲了自己。爲了子女,她必然會努力地將楊衛遠調/教過來。楊衛遠文不成武不就,仕途上是半點指望都沒有,到最後只能看看能不能做個富家翁了。我給了段氏機會,以她的本事和手段,定然會想盡一切辦法節省開支,攢私房,或者買田地,或者買鋪子,再或者做點小生意。不管是哪種,沒有靠山都不行,什麼靠山比得上自己的親哥哥?只要給他們一點甜頭,一點苦頭,他們就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楊雅琳今年十三,楊勇趙姨娘歸家之後,正好可以給她辦及笄禮,然後她就該找人家了。一年半的時間,或許不能讓她講規矩兩字融入骨血之中。但是卻能讓她明白規矩的重要,也能讓她明白她想嫁得好,要靠瑾澤,嫁過去想過得好。更要靠瑾澤,明白了這一點,她豈能讓趙姨娘胡來?至於楊衛武,人都跟着我們去肅州了。還能翻出天去?”
高夫人搖搖頭,她明白敏瑜爲什麼說不在京城更好了,她不在京城。那麼楊衛遠和楊雅琳有什麼改變就都是段氏的功勞,當然,在楊勇和趙姨娘眼中,那可不一定會是功勞。楊勇還不一定,但趙姨娘必然恨極了將兒子攬過去,讓女兒和自己離心的段氏,也必然會事事針對段氏,那麼她對敏瑜的仇恨自然就減弱了,說不定都無暇再去找楊瑜霖和敏瑜的麻煩。
“娘搖頭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娘覺得段氏很倒黴,遇上了我,當了替罪羊不成?”敏瑜嘟嘟嘴,知道高夫人心裡在想什麼。
“不是嗎?”高夫人笑笑,眼中帶着濃濃的憂慮,看着敏瑜道:“你開始佈置的時候,便已經將段氏算計去了吧?段氏過堂作證也是你算計的結果吧!”
“是!當初桂姨娘說段氏不是個簡單的,我便留了心,在算計佈置的時候便將她視爲重中之重,讓她一步一步走到女兒的局中。”敏瑜點頭承認,對高夫人她沒有必要隱瞞,她輕聲道:“娘,您放心吧,就算是女兒利用了她,也不會虧待她的,女兒會……”
“瑜兒~”高夫人打斷了敏瑜沒有說完的話,她臉上帶了讓敏瑜陌生的失望,輕輕搖頭,道:“娘關心的不是段氏如何,而是你啊!你可知道,和年前相比起來,你變了太多!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嗎?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甚至你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是你精心算計的!”
敏瑜默然,高夫人心疼的看着她,道:“娘知道,指婚之後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你不可能沒有半點變化,但是娘真的不想看到你這樣子。娘知道,走一步看三步甚至看更遠是件好事,不容易被人算計,你之前要是有這樣的心機,福安公主又怎麼可能傷到你。可是,瑜兒,娘寧願看到你被人算計,吃點苦受點罪也不願意見你變成這個樣子。事事算計,人人可算計,你現在這樣子和嫺妃有什麼區別?你纔多大啊,你現在就成了這樣子,你這輩子除了算計之外還有樂趣可言嗎?瑜兒,當算計成了習慣之後,什麼都會變得不再重要,友情,親情,都會淡薄……娘不想見到你變成那個樣子!”
“可是娘,如果不這樣的話,女兒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敏瑜笑了,那笑容中帶着濃濃的苦澀,讓她的笑比哭還難看,她輕聲道:“如果不是因爲女兒警醒,或許在九殿下任性妄爲的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說一氣之後,女兒便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不會!”高夫人搖搖頭,肯定的道:“瑜兒,這點我敢保證,娘娘或許不會將一條命看得有多重,但也絕對不會將一個自己真心疼愛的孩子,隨隨便便的就拋棄,如果她是那樣的人,她又怎麼可能順順當當的成爲一國之母呢?瑜兒,算計固然重要,但是與之相比更重要的卻是待人以誠和本心本性,一個人要是失去了本性本心,事事都算計的話,身邊的人一開始或許會說她七竅玲瓏,四角俱全,但是時間長了,卻會對她起了戒心,疏遠起來,那樣的人只會讓人害怕。瑜兒,別讓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娘,我……”敏瑜叫了一聲卻頓住了,不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是高夫人眼中的傷痛讓她將早就已經想好的說辭嚥了下去,她怎能在這個時候再讓高夫人傷心呢?
“瑜兒,娘知道讓你一下子改回來不容易,但娘相信你能做到!”高夫人朝着敏瑜伸出手,看着她緩緩起身,偎進自己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背,道:“瑜兒,此去肅州,你和瑾澤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明槍暗箭,不能事事算計防備,讓會讓你失去更多。娘雖然沒有去過肅州,但卻聽你爹說過,那邊的人較爲真誠,你除了事事小心謹慎之外,少些算計。”
“嗯!”敏瑜靠在高夫人胸前,仰起頭,看着高夫人,道:“娘,您放心,女兒會努力地。”
高夫人輕輕地拍拍敏瑜的臉,笑了,道:“不是努力,是一定要那樣,答應娘!”
“好!”敏瑜重重的點頭,高夫人微微放心了些,但眼中的憂慮卻沒有消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