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把您的兒媳婦給帶來了!”楊瑜霖跪在石夫人墳前,看着正跪在墓碑前,親手將祭品一一擺放好的敏瑜,道:“娘,我和您說過,她出身好,長得漂亮,又很聰明,她現在就在您面前,您可以好好的看看,看看兒子說的對不對……”
擺好祭品之後,敏瑜和楊瑜霖並排跪到一起,她倒了一杯茶水,高舉過頭,恭敬的道:“母親,兒媳給您敬茶了!”說完,舉了好一會,然後才緩緩的將茶水潑灑在墳前,看着敏瑜舉動的楊瑜霖,眼中浮現一絲感動。
“娘,敏瑜敬的媳婦茶是不是特別的甘甜?娘,敏瑜敬的茶可不是誰都能喝的,有人就爲了這杯不能喝的茶遭了牢獄之災。”等到茶水滲進土裡,楊瑜霖才緩緩的道:“您也知道,自打您去了之後,趙姨娘便將自己當成了楊家的當家夫人,這些年一直以趙夫人自居。我們成親之後,她還想依仗着父親逼敏瑜給她下跪敬茶呢?她倒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因爲父親一再相逼,敏瑜給她敬茶了,不過沒讓她得意多久,舅舅便到京兆府告了父親,說他‘以妾爲妻’,就因爲敏瑜的那杯茶,這個罪名落實了,她和父親被下獄收監……以妾爲妻者,徒刑一年半。就算我們不打算在這一年半之內做點什麼,這一年半也夠他們受的了。娘,這樣的事情您一定樂見吧!”
聽着楊瑜霖絮絮叨叨的說着話,敏瑜卻不期然的想起第一次見到楊瑜霖的時候,他在那個將她們的車陷進去的大坑旁做標記的事情,想到指婚之後楊瑜霖對自己的舉動,或許顯露出來的冷峻和沉默寡言不過是他的保護色罷了!
楊瑜霖就那麼自言自語地說了好大一會,說了他們再過幾日就要啓程離開京城的事情,說了敏瑜對楊家諸人之後的安排。直到墳前的一炷香燃盡,他才鄭重的磕了頭,起身,但卻沒有走,而是坐到墳邊,道:“敏瑜,我們離京之後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坐這邊多陪陪娘!”
“好!”敏瑜點頭,坐到他身邊,側頭打量着孤零零的石夫人墓。不解的問道:“母親怎麼會孤零零的葬在這裡?”
“娘臨終前,拉着舅母的手交代了兩件事情,一件是讓舅舅務必將我送到大平山莊習武。一件則是她死後不入楊家祖墳,不與父親葬在一起。娘這是恨透了父親,也恨透了祖母,她寧願死後當個孤魂野鬼也不願意進楊家的祖墳。娘畢竟是出嫁之女,葬入石家的祖墳也不妥當。舅舅便在石家祖墳旁邊買了這塊墳地,將娘葬在了這裡。你看那片,那邊是石家的祖墳,石家那邊有守墓人經常打理,孃的墓也是他幫着打理的。”看着石夫人的墳墓,楊瑜霖的聲音有些飄忽。道:“娘下葬的那日我曾發誓,一定會用功努力,讓世人都知道她養了一個好兒子。也發誓,一定要讓那些害她的人後悔莫及!”
“你已經做到了!”敏瑜伸出手,搭在楊瑜霖手上,道:“現在誰不知道你是大齊最年輕,最勇猛。前程也最看好的少年英雄,母親地下有知。定然會爲你驕傲的。至於說後悔,我相信父親和趙姨娘現在已經在後悔了!”
“他們恐怕還沒有後悔,不過,那一天也不遠了!”楊瑜霖冷哼一聲,他手一翻,將敏瑜的手握在掌中,對楊勇,對趙姨娘他比敏瑜更清楚,也更瞭解,他看着敏瑜道:“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也不會這麼快就讓他們吃上苦頭,雖然比起娘所經歷的痛苦來說,這什麼都不是。”
“我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體,你何必說這種客氣話呢?”敏瑜微微一笑,道:“能和我說說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爲什麼會這麼恨父親?”
楊瑜霖苦笑一聲,道:“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一些,別的不說,我娘死後,在我孃的靈堂上,舅舅們大鬧靈堂,要祖母,父親爲我孃的死負責,更直接將我孃的棺槨擡走,沒等將我娘下葬,便將我孃的嫁妝全部擡走的事情。”
“是聽說過這個!”敏瑜點點頭,道:“聽說舅舅們在靈堂之上說母親是被逼死的,聽說也就是那個時候,舅舅們將你帶走,說不能讓你留在楊家被人害了……母親真的是被逼死的嗎?”
“不是被逼死的,是被直接害死的!”楊瑜霖搖搖頭,看着愕然的敏瑜道:“娘去世的時候懷了四個月的身孕,祖母親手熬了一碗紅花,和趙姨娘一起灌娘服下,娘雖然掙脫之後立刻催吐,但卻還是晚了……娘是小產的第二天去世的,臨終前她將我的手交到了舅舅手上,求舅舅一定要將我帶走,她不求我大富大貴,只求我能平安長大。”
“這簡直是……”敏瑜沒有想到石夫人的真正死因居然是這樣,這簡直是駭人聽聞,她閉上眼,好一會才睜開,道:“舅舅當年爲什麼不將事情揭露出來,讓她們爲母親償命呢?”
“祖母做事很小心,寧願自己動手,也不願意授人把柄,除了趙姨娘之外,其他人都被她調開了,趙姨娘自然不會說出真相。沒有人作證,又怎能將她們繩之以法呢?”楊瑜霖搖搖頭,道:“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爲我。父親對我雖然沒有多少父子情誼,但我終究是他的長子,還極有可能是唯一的嫡子,他怎麼可能隨便就讓舅舅們將我帶走呢?舅舅們是以此相脅,說如果不讓他們將我帶走的話,那麼就將事情鬧開。雖然祖母很小心,但未必就找不到證據,要是證據確鑿的話,祖母,趙姨娘都難逃一死。父親無奈之下,才同意舅舅們將我帶走。”
“原來是這樣!”敏瑜輕輕地搖搖頭,道:“父親爲何糊塗至此?還有祖母,如果她不喜歡母親的話,大可做主讓父親將母親休出門去,又何必非要害死母親呢?”
“我也不知道!”楊瑜霖輕輕地搖搖頭,對已故的趙老夫人,他有極深的印象,畢竟他兩歲多之後就一直和趙老夫人生活在一起,但是卻不知道趙老夫人爲什麼那麼恨自己母子,無時無刻的不在想辦法折磨人。他搖搖頭,道:“我只隱約記得娘說過,她和的父親剛剛成親的時候,祖母對她好像還是很喜歡的,但是成親不久,卻忽然翻了臉。一再的挑剔不說,還對父親哭訴,說娘自恃出身好,沒有將她這個婆婆放在眼中,在父親見不到的時候,便對她不好。娘懷着我的時候,她說娘容不得她,執意回老家雍州去了。因爲這個,父親對娘頗有怨言,說娘看不起祖母,也看不起他。父親和娘那個時候爲了這個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我兩歲那年,祖母忽然回京不說,還帶了她的侄女趙姨娘,不久之後在她做主下,父親納趙姨娘進門,趙姨娘進門之後,孃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之後不過半年,父親得了任命,要到肅州赴任,父親原本是要帶家眷的,是祖母以自己身體不適爲由,要娘留下侍奉她,讓趙姨娘隨父親去了肅州。父親一去就是三年,回來的時候除了身懷六甲的趙姨娘之外,還多了二弟衛遠。他回來之後,祖母便一再的抱怨,說娘如何如何的對她不好,父親因此不止一次的責罵娘,孃的辯解父親根本聽不進去,總說祖母和他孤兒寡母相依爲命多年,他可以不相信天下人,卻不能懷疑祖母的話。”楊瑜霖說到這裡輕嘆一聲,道:“娘曾經起過主動求去的心思,但是卻因爲我而放棄了那個念頭,不管是和離還是被休出門,斷然沒有帶着我離開的可能,爲了我,娘不得不委曲求全,一邊小心的討好祖母,一邊努力的和父親修復關係。這樣過了一年,父親和孃的關係有所緩和,娘也懷上了身孕……”
然後悲劇就發生了!敏瑜輕輕地搖搖頭,道:“我看這其中必然有很多的隱情,仔細調查的話,或許能有所發現。只是祖母已經過世,趙姨娘也未必知道其中的秘密,要查出來着實不容易。”
楊瑜霖搖搖頭,看着石夫人的墳頭,道:“或許是有隱情,但就算有再多的隱情父親也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離京之前,你要不要去獄中探視呢?”敏瑜輕聲問道,她不想問這個問題,但卻又無法迴避這個問題,她相信一定有無數人在盯着楊家和牢裡,如果不去探視的話終究還是不好的。
“我不想去!”楊瑜霖搖搖頭,肯定的道:“和他見了面,無非不過是被他指着鼻子責罵一頓,然後理所應當的將二弟,三弟和雅琳託付給我們,甚至還會趁機讓我答應納趙慶燕進門……見不如不見!”
“但是卻不能不去見啊,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情來呢?”敏瑜輕輕嘆口氣,道:“不過,你不去也好,你和他兩看兩相厭,要是一言不合爭執起來反而不美,還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