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節,天氣越來越熱。
豔陽高照,土黃色的地面上氤氳着熱氣,大家耐不得天熱,早已換上了薄薄的夏衣。
在這樣炎熱的日子裡,窩在家裡,屋子裡擺上冰盆,吃着井水鎮的水果,纔是最舒服的選擇。
但更多的人卻仍要爲了生計在外奔波。能有如此享受的,絕大多數都是權貴們。
有一人卻是例外,她明明出身高貴,卻還要忍着酷熱四處忙碌。
“殿下,蔘湯好了”
小宮女端着個托盤,小心翼翼的進了陰氣沉沉的寢殿。
“嗯,給我吧。”
九公主抹去頭上的汗,接過小瓷碗兒,試了試溫度,示意宮女將賢妃的嘴撬開。她則拿起長柄銀匙,一勺勺的將溫溫的蔘湯灌進賢妃的嘴裡。
賢妃已經在牀上躺了幾年,面容枯瘦,四肢肌肉萎縮,若不是口鼻還有微微的熱氣呼出,乍一看上去,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具屍體。且還是因爲營養不良生生餓死的屍體
“有齊姚氏的下落了嗎?”
九公主將一碗蔘湯全都給賢妃灌了進去,將空碗交給宮女,抽出帕子擦了擦賢妃嘴邊的湯汁。而後低聲問宮女。
“還還沒有。外頭的人都說齊姚氏被錦衣衛收押,不知關在了哪個秘密的詔獄中,”
小宮女顫聲說着,“還有人說,說她已經耐不住酷刑死了,屍首被丟到亂葬崗餵了野狗。婢子聽說,連齊姚氏的生母顧家的老姑奶奶都認爲她死了,在家中給她立了個牌位,每逢初一十五便會讓齊姚氏的女兒給她上香。”
“死了?”九公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齊姚氏怎麼可以死?就算要死,也當把藥留下啊。
九公主看着氣若游絲的劉賢妃,心裡火燒火燎一般的焦急。劉賢妃昏迷多年,全靠齊姚氏送來的藥丸吊命。
如今齊姚氏失蹤好幾個月了,九公主手中的丸藥全部告罄,若是再找不到齊姚氏拿不到那救命的藥。劉賢妃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劉賢妃還不能死啊
再有半個月,就是九公主下嫁趙家的吉日。如果此時劉賢妃歿了,那那身爲女兒,九公主必須守孝。
婚期自然也就延後了。
可問題是。九公主不想拖延。她太清楚目前自己的處境了,若不是聖人看重她的未來公爹趙耿,她早就被聖人打發去陪大皇子那個瘋子了。
更有甚者,聖人或許還會直接讓她病逝。
九公主不想被圈禁,更不想死。所以。她必須儘快嫁入趙家。
但,劉賢妃的情況不樂觀,九公主想要擺脫現狀,就要儘快找到齊姚氏。
九公主咬了咬牙,丟下昏迷不醒的劉賢妃,徑直一個人回到了偏殿。
將一衆宮女打發出去,九公主從百寶閣上取下一個帶鎖的小匣子,打開鎖釦,從匣子裡拿出一個造型古怪的玉哨。
她捏着玉哨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起身來到窗前。推開窗子,將玉哨放在脣邊,用力的吹了起來。
玉哨的聲音非常奇特,明明音量並不高,卻傳得十分遠。
幾座宮殿之外,低階宮女居住的房舍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正在井邊洗衣服。
忽然,她的耳朵動了動,平凡無奇的面龐上閃過一抹異彩。
夜色漸濃,大朵大朵的雲彩遮住了月亮。一個嬌小的人影在夜色中跳躍。
東拐西繞的轉了大半圈。人影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九公主的寢殿。
“你考慮清楚了?真的願意爲主子辦事?”人影低低的問道。
“我確定。”九公主堅定的說,接着她又變換了語氣,商量道:“不過,我有個條件。只要你們主子答應了。我便願意幫他做內應。”
九公主要嫁的可是趙耿的獨子,趙家的秘密,不知多少人想知道呢。
“……”人影猶豫了下,謹慎的問道:“什麼條件?”
“我我要知道齊姚氏的下落,如果你們主子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神通廣大,就請他把齊姚氏的找出來。”
九公主說道。“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她本人,能找到她的藥匣子也成。我需要續命的保命丸”
人影沉默片刻,方慢慢的說:“這事我做不了主,不過我可以去問一問。不管成與不成,三日後,我給你消息”
說罷,不等九公主開口,人影便一個閃身,飛快的離開了。
九公主隔着窗子,望着黑黢黢的外面,喃喃道:“剛擺脫了齊王,就要跟他牽扯不清,阿九啊阿九,我怎麼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明明今生已經貴爲公主,爲何卻事事不能如意。幾番努力下來,非但沒有讓自己過得更好,反而愈發被動,處處受人轄制?
九公主苦悶,齊謹之也正鬱悶着。
大理寺是大齊最高的司法機構,看似權利很大,但平日裡卻沒什麼事。
畢竟大齊王朝承平已久,百姓富足,社會安定,基本上沒有什麼大案要案。
齊謹之進大理寺快一年了,卻沒有正經辦過一個案子。
每日裡在衙門,除了聽同僚八卦吹牛,就是整理文書卷宗。
而且整理文書這項工作還是齊謹之主動請求的,因爲他實在受不了無所事事的感覺。
但問題是,整理文書這種活計,太過機械簡單,日復一日的重複着,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快生鏽了,整個人都沒了活力。
齊謹之是個胸中有大抱負的人,打仗可以,斷案也沒問題,可讓他像個書吏一樣整日埋在紙堆裡,他打從心裡是排斥的。
衙門裡的事已經夠讓人心煩,不想家裡也不太平。
胡氏不知中了哪門子的邪,最近一段時間,總想着讓齊謹之儘快生個兒子。
先是找了一大堆生子的秘方,神秘兮兮的塞給顧伽羅。
接着又不知從什麼地方尋來好幾個專治婦科的神醫,隔三差五的拉着顧伽羅診脈吃補藥。
顧伽羅煩不勝煩,偏礙於胡氏長輩的身份不好當面發作,但一回到沉香院,她便會跟齊謹之發泄。
一次兩次的,齊謹之還會覺得妻子確實可憐,可抱怨的話聽多了,他也開始不耐煩了。
畢竟祥林嫂什麼的,真心不招人喜歡啊。
“唉~”
出了大理寺,站在臺階上,望着街上人來人往,齊謹之竟有種不知去哪兒的茫然。
“噫?大哥,好久不見,最近可還好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緊接着蕭罡那張俊美出塵的臉便映入了齊謹之的眼簾。
ps: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