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君車禍死了以後,四十歲的丈夫一直沉浸在悲傷裡無法自拔,她便找到我讓我給她丈夫帶句話,勸他別再傷悲,另娶新妻。下面還有抱歉嚇到我的話,讓我起碼有了一絲安慰。
她堅持不懈地追了我一整晚,嚇得我不要不要的,就只是讓我幫個小忙而已,別提我有多傷感了。
世上這麼多鬼,要是每個都這樣來找我幫忙,那我乾脆和他們一起做鬼算了,省得整天過得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吐槽歸吐槽,爲了能快點讓她走,我小雞啄米似地點頭表示我清楚了。她居然回頭對着我笑了一下,然後就消失了,電腦也恢復了正常。
但她剛剛那一笑,臉上的皮肉跟石灰似的猛掉,別提有多詭異了。我合上電腦,狠狠地將頭甩了幾下,彷彿要把剛剛那段記憶甩出去。
當路燈的燈光點點落進房間的時候,我終於感受到世界對我還是溫柔相待的,眼皮重重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翌日,我撥開窗簾,看見外面天朗氣清,陽光和煦,是十分令人愜意的陽光。昨晚的雨夜在地上蜿蜒出許多的軌跡,跟小河一樣。
我找到聶鑫家,已經將近下午三點,小小的木柵欄圈着中間一間木頭房屋,有些鄉間的意味。我推開柵欄旁開的小門,木房裡隱隱傳來了爭吵聲。
我看了看跟在我身後的顧美君,只見她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定定地望着那間木房,並沒有想要進去的意思。忽然她伸出了手指着門口,我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衝進去。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右手掐在雛菊花的脖頸處,優雅地笑:“如果,我這樣呢?”
雛菊閃爍着微弱的靈魂力,那正是顧美君賦予的意志,看情形似乎已經開了百日。花開百日不謝,在野外可能是件很驚奇的事,但是在這靈臺上,就是件很驚悚的事了。
而花的後面,是一張女人的黑白照片,我認得出來,那正是顧美君溫雅的笑顏。
她的丈夫聶鑫立在旁邊,身體氣得微微發抖,滄桑的面孔上青筋顯現:“你敢……”
我一步衝到那男人面前大聲阻止:“不要!”
然而爲時已晚,那朵盛開的雛菊已經從莖上掉落,靜靜地躺在男人的手心,忽然一陣怪風吹熄了蠟燭,也吹散了那門口的淡淡白影。
我略一偏頭,發現顧美君正安靜地站在那男人身旁,沉默地打量着他。忽然她變得很憤怒,一巴掌過去卻穿過對方的身體,倒是掌風帶落了他的眼鏡。
男人墨鏡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露出他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微微一怔,頭腦脹痛無比,走馬觀花般閃現出無數亂七八糟的畫面。
那雙眼,我明明第一次見到,卻彷彿亦步亦趨地追隨了三生三世。
我不明白我看到這個可恨的男人心裡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聶鑫大驚失色,憤怒地指着那個英俊得不像話的男人,都說不出話了,千言萬語只吐出幾個字:“葉深檸,你!”
葉深檸。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可這對我毫無意義。我看着他精緻的五官,恍如隔世。我明明不是花癡的人。
然而聶鑫飛速給了他一拳,年近四十的男人發起火來勁道十足,我看到葉深檸頭一偏,嘴角便滲出了血。
我冷冷地看着他擦去嘴角的血跡,說:“我能看見她,她就在你身旁,看着你。”
葉深檸打了個響指,從外面來了幾個彪形大漢站在我面前。葉深檸涼涼地看了我一眼,說:“把她給我丟出去。”
那幾個彪形大漢聞聲立動,果真架起我的肩膀就把我“請”出了柵欄。
“葉深檸,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強拆,出事活該!”我對着柵欄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恨不得把他撕了泄憤。
吼完這句話,我氣沖沖地回家,顧美君又顯了形,哀傷地望着我,緋色的眼瞳似乎要往外滴血。
我心裡莫名一跳。
天空下的陽光如金,一點一點仿若薄紗溫柔地覆蓋着天地,像母親溫暖的手。等了片刻,除了稀稀拉拉的鳥鳴,一點兒雷聲也沒有。
我在市郊找了一處廉價公寓租住,算是拆遷後,自己安了個家。
在網上向本市很多大公司投出了自己的簡歷,十天半個月,要麼石沉大海,要麼就是工作很累,薪水卻不高的工作。
我厚着臉皮聯繫了六家自己之前投過簡歷的公司卻沒有得到迴應的公司,齊齊以被拒絕告終。我很懷疑是不是老天跟我作對,就在這時,我的電腦收到一封郵件。
葉氏集團聘我做秘書,我想到那天夜深檸將我丟出去的模樣,我就一口回絕。葉氏要改建小友村,打算在那裡造一連串的臨海旅遊村,葉深檸在採訪中說這個項目會給葉氏帶來至少三個億的收益。
然而卻在開工的第二週,工地上接連死了三個民工。同一地點,同一時間,連死法都一樣,墜樓摔成一灘肉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