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東璃國的大皇子日之誠真的被國公大人夏攸所提的買賣吸引住了。爲此,他笑盈盈地同夏攸拍掌合作。
夏攸的這樁買賣很簡單。首先,東璃國必須發兵,令作戰的張極將軍在南邊造聲勢。南邊地勢險要,是北嶼國同東璃國的最爲關鍵的分水要領。若是南邊發兵,那北嶼國皇帝月上溪勢必會派在南邊邊防熟練作過戰的夜王殿下月如笙前往。所以如此一來,夜王殿下月如笙這個靠山就被迫同衣廣泠分離了。
到時候,東璃國再聯合東西北三面的小國小兵,一起生變,向北嶼國示威。到時候便由國公大人,聯名上書皇帝,稱戰況頻繁,需要從中智取。一旦說到智取,國公大人夏攸就會以夏流嵐乃冰雲公主後代爲由,將她作爲人質,令東璃國的兵撤退。
但是,夏攸爲什麼那麼有信心,單憑他的一面之辭,就可以讓衣廣泠做人質呢?原因很簡單。因爲在北嶼國裡,此刻最希望衣廣泠消失的,便是皇帝月上溪。而他夏攸,只是希望夫人不爲衣廣泠所害,所以纔想讓衣廣泠徹底的消失。
因爲在夏攸的眼裡,似他養女這樣柔弱的身軀,是抵擋不了四處作戰的顛沛流離的。她一個弱女子,吃不了多少苦。而且一旦精力分散,便有可能撒手人寰。
而東璃國這邊的人事先也打了招呼。倘若爲了作戰不受束縛,將衣廣泠救回自己的陣營,那麼只要不承認衣廣泠公主的身份,想來她吃不了多少苦,受不了多少罪。一命嗚呼的結果是再簡單不過了。
至於,到時候,如何讓南邊的夜王殿下月如笙知曉,衣廣泠在東璃國邊塞裡受罪。那就要看北嶼國裡尚存的那一兩位同衣廣泠和夜王殿下關係不錯的幾位善人了。
陳大將軍府上的陳陽大公子,以及睿陽候府世子鬱華,他們大概也不是一個很願意視而不見的冷漠的人!
夏攸一想起他這完美的計劃,不由地嘴角微揚,露出了幸福的笑意。他相信,這一次的計劃,再也不會讓衣廣泠活着回來了。
因爲直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想法,那衣廣泠返回帝都,決計是來尋仇的。所以,爲了保證家人的安全,他必須得走這一步狠棋。即便,這樣殘忍的做法會令他的夫人肝腸寸斷。
同東璃國的大皇子日之誠商量好了以後,夏攸就又單槍匹馬地從‘閬中閬’酒館’離開了。
頭頂黑色的披帛在夜風裡呼嘯而過,只是馬蹄踏上平坦的官道以後,他禁不住懷疑,這一次以羊城做賭注,去殺她,真的會有收穫麼?天知道呢?
……
日之誠的動作比鎮國公夏攸想像中的還快,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南邊邊塞就有軍情急報急報送回來。
說,敵國大兵進犯。羊城以往都是夜王殿下守衛的,可夜王一回荊陽,那南邊邊防就成爲了一個空殼。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月如笙及時前往鎮壓,恐怕羊城不保。東璃國騎兵也會趁勢北上。到時候荊陽帝都也就岌岌可危了。
皇帝月上溪及時將夜王殿下月如笙召集到了書房後殿中。向他闡明瞭羊城邊防的重要性。同時又誠懇地令月如笙帶兵入得南邊邊防。
月如笙雖然不想認他這個父皇。但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身爲北嶼國男兒,他本就應該出一份力。所以二話沒說,他就點頭同意了。
只是這皇帝月上溪過於狡猾,因擔心到時候東璃國會進犯東西北方要塞。所以便剋扣了應當派給夜王殿下的一萬精兵。月如笙只得到了區區兩千兵馬。
就算夜王本事兒大,但也不應該戲弄他吧。兩萬精兵對陣兩千。這數量之懸殊,真讓人難以想象。
可月如笙即使瞭解這點兒不公平,卻依然沒有向皇帝月上溪訴苦,只默默領了兵馬,出城去了。
衣廣泠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於城池相送。但聽地皇帝月上溪只給了兩千兵馬時,她的心說不出的憤恨。
她用力地推了推月如笙的身體,“你……你這個傻子?!”一邊哭,一邊罵。但言語裡卻透着無法言喻的關切和擔憂,“你知不知道,兩千對陣兩萬,是什麼概念,稍不注意,你就有可能被人像螞蟻一般碾碎!”
月如笙緊握住衣廣泠的手,溫和的笑容也似一絲安撫,“傻嵐兒,這麼瞧不起我。信不信,我一定能以兩千兵馬將他們驅逐出境!”說完還不忘揉了揉衣廣泠額前的髮絲。
“那你要記住兩點兒。”衣廣泠扳着手指,嚴肅地說道,“不貪戰,不戀戰。還有……打不過就跑。留得命在,不怕沒機會重整旗鼓!”
月如笙聽着這稀罕話,莫名覺得好笑。
“我說的是真的,你就算成了逃兵,在我心裡也是英雄!”衣廣泠氣鼓鼓地說,“你把命保住了,最大受益的人是我!”
一拉馬僵,月如笙噠噠地將馬騎到衣廣泠的跟前,“好嵐兒,說這話可是要殺頭的?”
聞之,衣廣泠果然四下瞅了瞅。
“真可愛!”月如笙伸手挑釁。
“好啊!如笙,你騙我!”衣廣泠一個跺腳,吹鬍子瞪眼地瞄着月如笙。
但長鞭揮起,馬背上坐着的男人已經領兵離開了。可他那寬闊筆直的背影下,一頭雪絲卻迎風肆意飛揚。
衣廣泠閉上眼睛,爲自己的心上人祈禱着。許久她狠狠地罵了自己兩句。如果夜王殿下月如笙,這在羊城百姓心目中的戰神那麼輕易就能輸的話,那也不是他了。
緩緩地背過身,她挺直脊背,慢慢地走進了城門。
事實難料。
夜裡三更過後,連續有東、西、北三面邊塞緊急軍報,命帝都荊陽大軍火速支援。
剛剛歇息不久的皇帝月上溪聽聞這事兒,翻身從牀上起來。快速地召集了幾位元老商議戰事兒。
衆人言,這東、西、兩面皆領周邊小國。按常理來說,它們是不敢對北嶼國這個大國發兵的。可如今,四面圍敵,情景難以預料。
“衆位卿家,可有應對良策?”
衆位元老搖了搖頭。他們都言,三面小國大概都是因爲得到了東璃國的支持,所以纔想一起,來吞併北嶼國。
可北嶼國又豈是吃素的呢?
皇帝月上溪當機立斷,紛紛派了陳銘老將軍、沙虎老將軍前往守衛,命令他們帶三千兵馬阻擊東,西兩面。因爲東西兩面山勢起伏,地勢險要。若幾個小國輕而易舉地就能攻破北嶼國地勢上的防守,那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因此,皇帝月上溪纔給了二位老將軍三千兵馬。可北邊同南邊非常相似,平原較廣,山地較少,也就是說,如果南北要塞保不住的話,東璃國的大軍便可長驅直入!到時候北嶼國就完了,北嶼國的百姓也要受苦了。
書房裡,正議論地熱火朝天。突然鎮國公夏攸腳步匆匆地來到大殿門口。
“煩擾公公,向陛下通稟一聲兒,就說微臣有法子可解戰亂之禍!”
馬福聿公公聽了這話,高興地合不攏嘴,心想,陛下正在爲這件事兒苦惱着呢,如果誰要是替其出了主意,那決定會令陛下感動,同時還有可能被加官封爵哪。
“國公大人,快請!”快速地同殿中的皇帝稟報了一聲,馬福聿公公就拖着拂塵出來將夏攸引進去了。
夏攸來到殿中,撲通一聲兒,就跪在了殿前,“陛下,臣有辦法可解此刻戰亂緊況!”
“什麼辦法?”
“只要我們北嶼國以東璃國的人爲質子,逼迫東璃國退兵,到時候一定能夠成功防守!”夏攸全身顫抖地趴在大理石磚上,“可是,臣擔心陛下……陛下不會同意。”
“東璃國的質子?”皇帝不說贊同,只是十分地好奇地詢問道,“你說的莫不是她?”同東璃國有些關係的,就只是冰雲公主。可同冰雲公主有些干係的,便只有夏流嵐。鎮國公夏攸所出的這個提議,分明是把衣廣泠推入火坑。
雲伯何文叔只稍稍分析下,就會知道鎮國公夏攸所設的這個局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雖知道,卻也無能爲力。
就像夏攸說的,如果東璃國冰雲公主的女兒出現在戰場上,想必東璃國的將士會有所顧忌。即便沒有顧忌,也會因爲那是皇族之人,略有猶豫。到時候,在他們拿不準的情況下,必定會回到東璃國帝都,將情況報給東璃國王上。可北邊離東璃國帝都也有一段距離。也就是說,北嶼國也會在這段時間裡,養精蓄銳。得到一點兒佈置戰局的緩衝時間。
無疑,皇帝月上溪同意了。那一刻,他完全沒有想過,這位弱不禁風的女兒是否會因遙遠的路途頗受顛沛流離之苦,也沒有想過,東璃國將士不承認衣廣泠這位公主之際,是否會做什麼欺負衣廣泠的事兒?
他完全成爲了一個利益之主的帝王。
當日下午,皇帝月上溪便採納了夏攸的意見。於是一旨詔書傳到鎮國公府。
晗月長公主聽聞,發瘋一般,打算進宮,找到陛下問一問。然而,夏攸卻極力阻止她。
“夫人,難不成你想看着我們北嶼國亡國才甘心嘛!”夏攸吼道,“如今戰事頻發,戰況危險。若我們不能及時地找準對策解決的話,那我們可真的無路可退了!”
“爲什麼事事都要嵐兒去犧牲,她到底做錯什麼了?”晗月長公主痛心疾首地反問道。
可夏攸除了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什麼都沒辦法去做。只能咬着牙齒,逼迫着自己努力去接受現實。但她不會料到,自己心愛的夫君,再一次欺騙了她。
……
早朝大殿上,皇帝月上溪將這個主意訴與諸位大臣。但大臣們卻比皇帝考慮得要周到得多。有臣子言,去往邊塞,路途遙遠,流嵐小姐恐怕身子吃不消。又有臣言,流嵐小姐乃千金之軀,若是真像質子一般對待,萬一事有變故,流嵐小姐便是一死。
可皇帝月上溪聽聞,微勾着脣角,用他那沉悶如土的嗓音輕描淡寫地說道,“雖然流嵐是金枝玉葉,但她身爲北嶼國公主,自當在這危險關頭,替國家出一份力!這無上榮耀的來由,她應當明白!”
殿前的衣廣泠聽罷,並沒想那麼多,只是撲通跪地,叩首回道,“陛下,臣女願意!”當着衆位大臣的面,她卻依舊沒有改口。仍舊稱呼的是,陛下,臣女。可見她並不屑於這北嶼國公主的身份。
其實,衣廣泠是覺得,這真相尚未大白,何苦隨波逐流,讓自己真的成爲公主?稱呼上的改變,又有什麼好處呢?
“既然你願意,那就儘快便啓程吧!”皇帝月上溪揮袖道。
一邊站着的陳陽大公子卻急的滿頭大汗,蹦蹭蹭地執笏來到殿中央。
“陛下!”陳陽大公子看了一旁的衣廣泠一眼,雙膝也跪下,然後起手恭敬地說道,“此去路途遙遠,流嵐小姐又身有惡疾,若是這般奔波,身子定然吃不消的啊!”
“惡疾?”皇帝月上溪瞪過去,“朕不知,她還有惡疾?”
“陛下,您忘了麼。流嵐小姐幾個月前,因頭疼,昏迷不醒。中途請過無數大夫,都說藥石無醫啊。後來……還是東方玄莫先生來到帝都,替流嵐小姐診脈數日,才令其醒轉的啊!”
這麼一說,皇帝想起來了。當時他爲了剷除夏流嵐,特地將這事兒交給了鎮國公夏攸來着。難不成那個時候,夏攸所謂的‘突生變故’,就是指那一件事兒。
“哦,朕記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她是有這個頭風惡疾。”皇帝月上溪隨口敷衍一笑,“既如此,那這次便免了枷鎖鐵鏈罷!”
陳陽大公子猶豫着還想說什麼。
皇帝再次打斷了,“再替公主備一輛舒適寬闊的馬車!”
備了馬車如何,還不是照樣顛簸?陳陽大公子爲自己不能替衣廣泠求得特赦而感到難過。
“陳陽,你父親在曲關辛苦守衛。朕想,還是讓你這位兒子也前去助他一臂之力罷!”本想替嵐妹求情,卻被皇帝安排到了父親的身邊。如今,他想悄然跟隨保護,都是不可能的了。
鬱華世子心道這陛下既然做出這個抉擇,那一定是不想讓阿陽留在帝都,所以此刻,他不可多說廢話,引起皇帝注意。如此一來,他便可留在荊陽,到時再護佑流嵐小姐的安全。
可殿下夏攸不經意間的一瞥,卻令皇帝月上溪想起了什麼,於是捏了捏鼻翼,月上溪悵然地吩咐道,“鬱華!”
鬱華世子上前一步,躬身拜倒,“臣在。”
“西邊固州邊防,沙虎老將軍也是孤身一人。要不然,這一次你也前往固州,助沙虎老將軍一臂之力罷!”
皇帝一吩咐,鬱華世子也無可奈何地聽命了。
陳陽大公子和鬱華世子兩人茫然地退至一旁,不再多說什麼。
衣廣泠看得出來,這皇帝是想將在帝都荊陽同自己和夜王關係最爲密切的人打發的遠遠的,然後獨自讓自己去承擔這一路的顛簸流離。可是,他這麼做,是真的想要停止戰爭,還是想要自己去死呢?
目的太不純了啊!
------題外話------
皇帝想讓女主死,這樣別人就拿捏不到他的軟肋,從而造謠了。但想殺女主,有那麼容易麼。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