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日勉在同自己的母妃何淑妃娘娘坦誠地說了自己的心裡話以後,那一天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第二天去看何淑妃時,正看見她在開心地用早膳。
見着他,有些尷尬地立起來,“勉兒,用過早膳了麼?”
燕王日勉怔了一瞬兒,才慢慢地開口,“沒,還沒呢。”
“那坐下一起吃吧!”何淑妃對於這個回答似乎很意外,但意外之後,就莫名歡喜。
燕王日勉中途用膳的時候,何淑妃還因爲內疚,不停地給自己的兒子夾菜。這令他感到特別的幸福,偶爾還點頭笑笑,“多謝母妃,兒子自己來。”這一句話,拉近了距離,也緩和了母子倆尷尬的氣氛。
何淑妃抿了下朱脣,平和地笑了。一旁的丫鬟看着母子倆和好,也開懷地笑了。
燕王日勉看着自己母妃奇怪的舉動,想了想,平靜地說,“母妃,皇兄的遺體,我已命人葬在皇陵了。”
這一句話,無疑是將太子殿下日之誠當成了長輩和親人,而非什麼弒君殺父的罪人。何淑妃感激地掉下了眼淚。
她想,自己的兒子能夠讓往昔競爭對手變成一個好人,那一定是因爲顧慮自己的感受。
因此,燕王日勉的寬容,令何淑妃動容。對方握住他的手,埋首哭泣,“兒子,是……是母妃對不起你?”
他拍了拍自己的母妃,也同樣感到抱歉,“是兒子對不起母妃,害母妃傷心了。”
“不不,母妃只顧你皇兄,都忘了你。”何淑妃仍在自責。
“沒有的事兒,母妃在兒子心中,一直都是個好母親。”燕王日勉同何淑妃抱在一起,傷心落淚。
母子倆之間,以往真的太缺乏溝通了。要不然,也不會因爲一個從未友好相處過的太子大吵一架。
在這場早膳期間,母子倆的矛盾徹底瓦解了。燕王日勉的心結也就此解開。而且他對太子殿下日之誠的厚待得到了以往很多大臣的支持。
對自己的敵人都可以如此尊敬,誰又能說,燕王日勉不會對他們好呢?
於是衆星拱月般地,按照先皇留下的遺詔將燕王日勉推向了皇帝寶座。
燕王日勉就此實現了自己的抱負,從衣廣泠的口中,他了解到自己性格上的軟弱和優柔寡斷,所以屢次重用賢臣,虛心聽取諫言。
這前後花費不過兩三日。而衣廣泠也因爲有急事兒要處理,所以也沒有及時離開東璃國。一來二去,她的動向就被燕王日勉的人打探到了。
以往大多事兒,都可以被燕王日勉打探到,更別提現在在他的地盤。
衣廣泠帶着紫衣從茶樓裡出來,就察覺有人跟蹤。但她知道,這跟蹤之人,不是胡臾丞相,就是燕王日勉的人。
“紫衣,找了這麼多,還是沒有人認識這圖案麼?”衣廣泠先前就命紫衣尋找認識七星鏢圖案的人。可是紫衣找了很多家,就是沒有找到。這次衣廣泠殺了日之誠,再次出來尋找,也還是一無所獲。
想着這邊無消息,那邊又有人追蹤,她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磨磨蹭蹭地漫步在街道,來到一處小溪,突然看見一處花船。
一男人從花船裡走出來。
“夏小姐,跟本將軍回去吧?”出來的這位,是先皇重臣明元將軍。他武藝高強,處事兒冷靜。
衣廣泠瞟了他兩眼,笑着道,“你可知我做了什麼?”
那明元將軍牛頭不對馬嘴地敷衍,“無論夏小姐做了什麼,陛下都不會追究的?”
“陛下?”衣廣泠聽這稱呼,忽然明白了,“這麼說來,燕王殿下登基了?”
“是,昨日就是登基大典!”明元將軍拱手誘、惑道,“夏小姐,陛下說了,如果你同老臣回去,那日後您就是東璃國的一國之母了?”
衣廣泠屈肘指向自己,“你是說,他要讓我做皇后?”嘖嘖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明元將軍知道麼,我夏流嵐在北嶼國的時候就已經嫁人了。”
明元將軍拱手,恭敬道,“此事兒陛下同老臣說過,說當時夏小姐那是不得已嫁了人,如今陛下執意封你爲後,可不就說明,他對過往之事兒早就肆懷了麼。”
“不用他肆懷,因爲我沒覺得自己嫁人錯在哪兒!”衣廣泠諷刺道,“煩勞明元將軍告訴他,若我爲他做的那一切,只是爲了做東璃國的皇后,那在北嶼國時,我早就做上皇后之位了,哪裡等到他來娶我。想必明元將軍也知道,成爲後宮的女人,必然面對爾虞我詐。生活之艱難,人生之不幸,都是從邁入宮門開始的!”
明元將軍搖搖頭,“夏小姐,陛下對你情深意切,若你入宮爲後,只能是寵冠六宮,又怎麼會面對後宮的爾虞我詐呢?”
“呵,明元將軍大概不知道吧,越是受寵的女人,越遭人嫉妒。”衣廣泠分析道,“在同陛下處事兒的那些日子,我每每倍受束縛和懷疑。所以,將軍覺得,我再入後宮,真的能一生無憂麼,我夏流嵐此生,要嫁就要嫁一個對我永不懷疑、永不捨棄,愛我更勝江山的男人!”
底下不止明元將軍,就連其他幾位副將,聽了這話,也是笑得前俯後仰。
“夏小姐,在這世上,沒有不愛江山的男人,除非他沒有能力?”
“不,有!”衣廣泠固執地辯駁。
“呵呵,本將軍有些孤陋寡聞。不如夏小姐給本將軍舉舉例子?”明元將軍伸出右手,示意衣廣泠說出這樣的一個男人
衣廣泠猶豫了很久,倘若不是夜王殿下月如笙離開帝都前沒有同她打招呼,那麼她現在脫口而出的就是月如笙三個字了。對於那些流言蜚語,她真無法做到充耳不聞。也因此變得很自卑。
再則,雲伯何文叔是月如笙的義父,他都可以變臉,將自己推下懸崖。誰又能保證如笙對自己的態度不會改變呢?
“怎麼樣,連夏小姐也舉不出來這樣一位吧?”明元將軍幸災樂禍地看着衣廣泠,因爲他眼尖地瞧見了衣廣泠彷徨哀傷的眼神。
她不自信,亦或者說她在猶豫。還有可能她在腦海裡翻遍了所有喜歡過她的男人,都沒有人向她表示過,愛她勝過愛江山的承諾。
衣廣泠賭氣,像個孩子一樣發出聲音,“不,有,有人是這樣的。”
“那麼誰呢?”
“北嶼國夜王殿下,月如笙!”衣廣泠在說出她心中之人的大名時,面龐帶着喜悅,“他不僅僅勝我愛過江山,更願意爲了我,拋棄自己的性命。”她淚眼朦朧,像在真情告白,“其實,如果當初沒有他救我,或許現在就沒有我夏流嵐了。你們知道,當我容貌盡毀,手腳筋被挑,身中劇毒,像個死屍躺在某個地方的時候,是誰沒有嫌棄我,設身處地地救我麼?對,就是夜王月如笙。都說我夏流嵐是荊陽帝都第一才女,容貌傾國傾城,說追求者愛慕者數不勝數,可實際上呢,當我求救無門的時候,有誰出現在面前……只有他,只有月如笙。明元將軍,你不是我,你未曾經歷過我那些苦難。所以,也正因爲這些,你沒有資格諷刺我,更沒有權力支配我的人生!”
在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天空鉛雲滾滾,片刻,雨聲婆娑,樹枝搖曳。滴滴雨珠自天空撲打下來。
潤溼的臉頰上,衣廣泠那篤篤的目光鐫刻着對愛情的固執以及對幸福的憧憬。
明元將軍看得分外動容,可他身爲臣子,離宮前,新皇給他下了死命令,如果沒有找到夏小姐,那麼他將提頭來見。
他想了下,試圖軟語勸解,“夏小姐,你適才所說的一切,本將軍非常感動。可是讓本將軍感到疑惑地是,既然你口中的男人如此優秀,如此癡情,爲何你要離開他,來到東璃國呢?你以假詔書帶走太子殿下,將他殺害,陛下聽到以後,不但不治罪於你,反而讓臣等帶你回去,做東璃國的皇后。難道……我們陛下不如你口中的那位月如笙麼?”
“他若那麼瞭解我,爲何在我遇到危險時,從未出手相救。明元將軍,這一路走來,有很多男人都說喜歡我,仰慕我。可那些男人到底有幾個是真的喜歡我這個人,可以爲了我這個人付出一切的?他們……他們所看重的,不過是我當初的身世以及這比尋常女子較之優秀的容貌罷了?”她提起衣袖,背過身說,“明元將軍,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會做這東璃國的皇后。所以煩請你,幫流嵐一個忙,告訴陛下,就說天下女子衆多,他可以任意挑選,可我夏流嵐,絕不是他的良人!”邁步離開之際,身周幾個忠心耿耿的副將已經執劍飛奔上岸。
“將軍,您若不帶她回去,陛下要的可是您的命!”
“罷了,夏小姐如此固執,你們再如何逼她,又有什麼用呢?”明元將軍深知強扭的瓜扭不來的道理。況且適才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挽回。最終無所收穫,焉能怪他沒有本事?
“將軍,屬下可不希望您因爲此事兒賠上性命!”其中一位副將發狠道,“您不敢得罪夏小姐,那就讓屬下替您。”劍尖朝衣廣泠腰尖送去的剎那。四周房樑處,幾個石子驟然打來。因距離遠,打得精準,所以那副將手中的劍脫手而出,掉落在地。其他幾個副將手腕處也吃了石子一口,所以紛紛扔劍。
數人擡頭往前方看去,恰看見幾個江湖中人手執長劍,閃身而下,立刻攔在了衣廣泠和紫衣的面前。
衣廣泠懷疑,“幾位大俠是?”
“少夫人,我們閣主讓我們來接你。”那幾個回覆道。
衣廣泠納悶,隨之看了下圖案,“你們認識這個七星鏢圖案?”
“是!”那幾個江湖人再答,“少夫人,你快退後!”說着氣勢如虹地準備提劍殺人。
“幾位大俠,明元將軍忠君愛國,是個好人,還望手下留情!”衣廣泠抱手請求。
“既是少夫人發命,那我等就饒你一命!”說罷幾人帶着衣廣泠和紫衣,就踏上房樑離去。
底下幾位副將和明元將軍都看地心生困惑。心想,這夏小姐究竟是什麼身份呢,怎麼同江湖幫派七星堂扯上了關係?而且他們還叫她少夫人?
這七星堂在江湖上,弟子衆多,分派各地。並且這些弟子都是奇人異士,從不與朝廷爲伍。所以略有耳聞的明元將軍則馬不停蹄地回宮去了。
此事兒,他得好好地同新皇說個明白。若是讓一個江湖女子做東璃國皇后,只怕有些不妥。
衣廣泠和隨身丫鬟被帶到了一處陌生的閣樓。幾個大俠好似完成了任務,所以紛紛對衣廣泠告別。
“少夫人,我們幾個就先走了。”
“嗯。多謝幾位出手相救!”衣廣泠欠身作揖。
“不不不,少夫人折煞我們了。”那幾個大俠兩手阻止衣廣泠,“此事兒是我們幾個應該做的。”
待得幾人剛剛離開,便有兩個貌美的丫鬟來到衣廣泠的跟前。她們瞧了兩人一眼,掩脣笑笑。隨之起手,道,“少夫人,請在此等候一二,一會兒我們閣主就來見您。”
“好,多謝兩位姑娘!”衣廣泠看她二人走路,剛強有力,知其會武。所以也不敢多惹事兒,只拉着紫衣推開屋門,慢慢等候。
中途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過家僕上茶,上點心。
也有丫鬟帶了梳妝衣物前來給衣廣泠和紫衣換洗。
此刻,二人坐在池子裡,浮想聯翩地糾結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紫衣心有畏懼,坐在池中,防範着簾外的一舉一動。
期間有丫鬟送玫瑰花進來,紫衣都自行接過了。
一雙手按住紫衣的兩肩,衣廣泠發笑,“紫衣,莫怕。她們還不是我的對手!”
紫衣皺皺眉頭,“小姐,出門在外,還是防範一下爲好!”
衣廣泠見她堅持,不好勸說,便只能快速地洗了身子,穿了衣服起來。
“紫衣,我來看着,你先好好洗吧。”衣廣泠拿了毛巾,裹了身子,催促着丫鬟紫衣享受。
紫衣心想自家小姐並非她所看到的那般柔弱無能,因此一口答應,退回去好好的沐浴。
外間丫鬟恐是聽到了水聲,忍不住擡頭往簾子裡覷。這一看,竟然望見,衣廣泠半裸着身子,包裹着襦裙,坐在澡池邊上,啃着手心的紅蘋果。
一丫鬟咿呀了下,連忙近到簾前,“少夫人,讓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衣廣泠擺擺手,“多謝,我坐着涼快涼快!”
“這……”
“放心吧,即便是閣主問起來,我也會這麼說的。”衣廣泠撐着腮,看着臉色發紅的幾個丫鬟,“要不然你們幫忙,給我們挑一件漂亮衣裳行不行?”
幾個丫鬟左右互看,覺得這衣廣泠也挺堅決,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轉身,去替衣廣泠挑選漂亮的襦裙。
主僕倆的衣裳都很精緻,也很漂亮,衣廣泠非常喜歡。可是手指摸那布料,她發現,那質地上乘。只有有錢人家纔買得起。
那麼這位閣主,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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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謝謝,請支持。閣主一定是她認識的人。女主的真正的真正的身份快要來臨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