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我親眼所見的這一切如同《閱微草堂》裡纔有的詭異事蹟,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口述於別人怕也沒人相信。望了望前方泛着魚肚白的天空我壓下心中的恐懼不願也不敢再往來路看上一眼,順着前路嫉步奔去。
穿過一道白幕“我”站在了那間充滿詭異氣氛的屋子裡,地上躺着我的身體渾身佈滿塵土臉上泥血混雜幾乎分辨不出面目。我朝自己的身體一步步走去離得近了我心裡猛地哆嗦了一下,我的眼角上兩道血痕已經凝結在了臉上。心叫一聲糟糕一定是那個人對我的身體做了手腳,只是我根本不認識此人是誰他爲何要至我於死地呢?
我靠近自己的身體化作一道煙霧融入了倒在地上的軀體內,頓時強烈的疼痛感幾乎讓我無法承受。體溫在慢慢回升也不知躺了多久,我慢慢擡起了胳膊痠疼的感覺減弱了不少。踉蹌的站起身子眼前朦朧一片像被遮了一層薄薄的紗帳,我摸索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剛剛因爲打鬥而掉落的白色蠟燭。雖然已經斷成了兩截兒好在還能正常使用,我重新把蠟燭點燃小屋內依然是老樣子只是地上多了些之前因爲打鬥而留下的痕跡,我輕咳兩下後背強烈的刺痛感令我幾乎直不起身子。憑我的直覺判斷傷口已經深可見骨,因爲失血過多我的腦袋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我在此地多作停留,我轉了個身剛好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那本《公輸撰》這本書說不上是奇書但據我所知極有可能算得上是孤本了。是那人不識貨還是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連送靈雙子都能煉化爲他所用的人令我更相信是後者無疑。
我把滿是泥血的雙手往大腿上擦了擦一個不規則的硬物隔着粗布褲子的口袋硌了我一下,我把手插進褲兜裡兩根手指一用力將東西夾了出來。那是用錫做的一隻飛禽很像一隻燕子不過要抽象很多,火柴盒大小分量有點輕憑手感判斷應該不是實心的。這種東西我從來沒見過應該是那人特意往我口袋裡塞的,往一個“死人”口袋裡塞這麼一個玩意兒完全不知道是何用意。帶着滿身的疼痛我回了自己的家中,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便一頭栽在了牀上捏了捏手中的那枚物件。晁家的案子根本無法排查兇手是誰或者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我留在這兒也是蛤蟆爬在熱鍋裡烙不死你累死你。如此還不如就此離去也好,想到這兒我起來收拾了一下衣物手使的傢伙打了個包放在了牀邊。再往牀上這麼一躺眼皮一壓徹底睡了過去。天剛矇矇亮匆匆忙忙吃了些東西揹着包出了門便往村外走去,那個時候的村子也就一百來戶人家不過也算是方圓幾裡的大村子了。我住的地方又恰好在村子邊兒上房子後面全是野地,走起來費些力氣加之身上的傷口讓我吃了不少苦頭。眼下我現在的處境村子是不能再回了回去就得被抓起來,更何況晁家兇手還沒找到我這麼一走無疑成了兇手。思量再三看來還是得去爺爺的“老相好”祁婆婆那裡躲上一陣子,其實這祁婆婆家裡祖上開始就是行醫賣藥的本來跟爺爺毫不相識一次偶然的機會爺爺領着我去鎮上買些蠟燭黃紙。我們倆是進門祁婆婆是出門爺爺沒注意一腳拌在了門檻兒上結果就把祁婆婆給按在了地上,這下祁婆婆就急了起來拽着爺爺的衣領子又是吐唾沫又是撒潑連吼帶罵把街上的人都給招來了。爺爺當時也已經五十多歲了老歸老可年輕時的書生氣倒是一點兒沒少,徹底被這麼彪悍的老太太給嚇到了任由祁婆婆扯着衣領子破口大罵手中的提的黃紙蠟燭都給扔在了地上。我當時也就五六歲正是古靈精怪的年紀,覺得很好玩兒的樣子直接站在人羣裡看起了熱鬧。兩個人喋喋不休了半天這纔在大嬸大媽的勸說下息事寧人,就此這倆人就跟冤家似的隔三差五的就能湊到一塊兒。漸漸地也就成了熟人。中醫的發展史足以追溯到上古時代,望,聞,問,切乃是中醫中主要的診疾判病的方法,治療方法也大多以砭石、針刺、湯藥、艾灸、導引、布氣、祝由等。自古“醫道相通”中醫的深奧程度已然與本土道教有異曲同工之妙,風水中地分陰陽五行氣與韻陰與陽缺一不可。而中醫認爲人的身體也是由陰陽相輔三魂爲陽七魄爲陰,陰盛陽衰則爲怠陽盛陰衰則爲動。通俗一點來說白天人體中的陽氣更爲旺盛精力更爲充足更適合做一些高強度的運動,而夜晚日落月出陰氣晝升人體內的陰氣則要壓制過陽氣。自然也更適合腦力方面的勞動,當然中醫對於陰陽方面的理解更偏向於人體機能的相互運作在這裡不再細表。祁婆婆住在距離這兒二里地外的陳家莊,莊上也就幾十戶人家說不上大但地理位置着實是我見過最奇異的村子。陳家莊是在一地勢低窪處,村子中間有一條兩米深的溝壑貫穿整個村子由於離山腳較近地勢低窪每逢雨季雨水便會順勢往下流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現在這般摸樣。陳家莊的大體位置是坐北朝南村西頭的後面緊挨着一個極大的土包足有五畝地的面積,如果把整個地勢比作一個碗的話陳家莊正好在碗底的位置而這個土包恰恰是貼在碗壁上的。整個土包大而圓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倒像是動用大量人力修建起來的,按理說這麼大一個土包子無論歲月如何變遷肯定也會有人談論起此事。但哪怕是村裡一些上了年紀的長輩也是搖搖頭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有這個村子的時候就已經有這個土包了至於是先有村子還是先有這個土包就不得而知了。也沒人在上面開墾荒地聽村民說是上面的土地根本不適合種任何莊稼,苗子長的倒是比莊稼地裡的都要高上半頭可偏偏結不出糧食。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種菜也不行無論什麼菜只要是打這土包上長出來的就是苦的而且越煮越苦,連家畜都不吃。
漸漸的這個土包也就被村民們遺忘在了腦後,我站在村口身前是一條蜿蜒向下匯入村內的黃泥土路。一眼望去裊裊炊煙從各家各戶的煙囪中飄然而上很是寧靜祥和,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已經挎着籃子迎着晨曦往村口走來。我緊了緊身上的衣物邁着步子往村裡走去,村子裡的土牆上被各種紅油漆寫的標語覆蓋着我穿過一條窄巷拐了幾個彎兒便來在了祁婆婆的棲身之所。但眼前的景象卻讓我不由心中一涼,本就有些破舊房子現在已經徹底倒塌了下來。臨街的圍牆也早已成了殘垣斷壁,難道說祁婆婆也被這場風暴捲入其中?我正站在路旁發呆街頭拐角處剛好走來一個姑娘胳膊上挎着個籃子裡面滿是新鮮的野菜看面相和穿着打扮應該跟我年齡差不了多少,“那個,我想問一下在這兒住的老太太去哪兒了呀?”那姑娘指了指那已經幾乎是廢墟的房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我被弄了個大紅臉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我爺爺跟老太太是老相識這次特地來看望她老人家的,可以告訴我她老人家去哪兒了嗎?”那姑娘還是沒吭聲吵我招了招手扭頭往一條小巷子裡走去我趕忙跟上,心想這丫頭嘴也忒嚴了點兒。不過現在有求於人我也沒說什麼跟着那姑娘往前走,拐彎抹角的走了一會兒我們兩人在一個祠堂門口停了下來。我擡頭望了望一塊紅字黑底的牌匾掛在檐下,“陳氏宗祠”四個字蒼勁有力原本兩塊黑漆的門板受盡無數風雨的洗禮漆皮早已脫落殆盡。腐爛穿孔的木面裸露在外那姑娘扭頭看了我一眼轉身上了臺階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跟在後面朝裡面走去院內雜草叢生只有一條日積月累踩踏出來的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往左邊的一處側房整個院子的格局極其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擁擠,正屋的大門緊閉着門環上鏽跡斑斑屋頂上全是高低不平的雜草右邊的側房也因常年無人修補淪爲了危房。只有左側的房子勉強算是能住人,四五步的距離我就站在了側屋的門前那姑娘拿出鑰匙咔嚓一聲脆響門鎖應聲而開。我提鼻子一聞一股股潮溼發黴的味道直往我鼻孔裡鑽,屋子裡空間不大隻有一張破牀和一個老式木櫃。牆角的空地上鍋碗瓢盆胡亂的放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牀上躺着一個老太太形容枯槁兩眼臉上看不出一點兒人色,宛如一個惡鬼一般曾經那副面容威嚴目明心清的樣子我依舊記憶猶新。“祁,祁婆婆,我來看你來了。”老太太清咳兩聲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那姑娘慌忙放下籃子扶着老太太坐了起來隨後將被子裹成一團放在了老太太的背下,“咳咳!來,來啦。你爺爺那老東西聽說被抓起來了,放回來了嗎?”老太太彷彿破鑼般的嗓子聽得我心直顫每說一個字兒都彷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我的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使勁把眼睛瞪得死大生怕眼一眨淚水就砸在了地上,“他老人家被戴了個“大帽子”也是一天天的苦挨着。我也是被人強拉硬拽纔給保下來的後來去東北插隊去了,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不知所蹤了。”我將今年的經歷一一說給了祁婆婆聽後,老人家哀嘆一聲有氣無力的朝我囑託了一番。原來祁婆婆面對這次的風暴也未能倖免她的房子都是被村民一鎬鎬給拆塌的,可嘆曾經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半仙婆”落得這麼個田地,老太太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早早的把自己的後事打理差不多了,這姑娘叫周琦是她前兩年收養來的至於這姑娘家是哪兒的父母是誰老太太一個字兒也沒說。只是說等她走後這姑娘的秘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隨後老太太吩咐周琦從櫃子裡取出了一本手掌厚的醫書和一個黑色的小盒子。“陳家小子,以後要好自珍重吶!天意不可違也!”老太太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實在摸不着頭腦,我剛要搭茬老太太單手朝我揮了揮說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跟琦琦說。”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周琦兩眼發紅的走了出來,我走進屋裡老太太已經躺在了牀上。胸腔上下起伏不定我難以想象老太太到底經歷了什麼能使她的身體衰敗的如此之快,“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請教您老人家。”說着話我從包袱裡拿出了那枚在晁家後院裡得來的錫制燕子,老太太側着臉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事物兩眼一瞪猛得坐起了身子。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追 魂 燕!”老太太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什麼是追魂燕?”“孽債!孽債!唉……”劇烈的咳嗽聲再次迫使祁婆婆的身體萎縮成一團我忙上前拍打好一會兒老太太這才緩過氣兒來,隨後她便將那段往事兒給講了出來。
故事還要從抗戰勝利前講起,當時全國十分動盪軍閥土匪割據一方爺爺初出茅廬靠着自己點穴相面算卦的手藝在如今的湖南寧遠縣冷水鎮上混一口飽飯吃雖不得大富大貴但生活還算滋潤時間一長附近的村民也都知道有這麼一位外來的算命先生。湘西自古便以趕屍聞名於外,趕屍最早出現在蚩尤與黃帝的一場戰役中當時雙方損失都極爲慘重。搬運屍體極爲耗時耗力蚩尤便詢問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些屍體自己站起來回到各自的來處,人羣中走出來一個巫師舉着一面黑旗。一邊念着咒語一邊揮舞着旗子忽然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地上的屍體如同復活了一般一個個的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各自家鄉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走去,這也是趕屍這一行當的前身。不過這些都過於神化也無從考證到底是真是假。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時至今日湖南一些地方也確實還有蚩尤的後代,當時各地都在發生戰亂難免也有客死異鄉的人長江以北地勢還算平坦。還可以將死屍用車給拉回來下葬,而云,蜀,黔,湘這類地方地勢多爲山地加之那個年代交通不便雨水充足空氣溫熱潮溼。往往屍體運到一半兒就已經腐爛殆盡了,這種狀況下趕屍匠應運而生。通常趕屍匠是兩個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通常是師父在前徒弟在後,前面的人敲着鑼每五步敲一下銅鑼聲敲夠十下後面的人便要在身後撒兩片白紙錢兒。白紙錢撒夠七次後面的人就要高呼一聲“陰人上路,陽人退避!”趕屍匠會用一種秘法將屍體進行加工使得屍體死而不腐,再給屍體穿上寬袍大袖頭戴斗笠面遮黑布。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趕屍這一行也不例外通常情況下趕屍匠以十具屍體爲限多一具也不行,且不趕橫死的女屍。趕屍最盛行的時候曾在各地設有專門的義莊,供往來的趕屍匠停腳歇息類似於客棧但不同的是裡面躺的都是一具具死屍。而我爺爺當時正是遇到了人人談之色變的趕屍匠纔有了現在這些事情,當時他白天給一戶人家點穴去了。返回途中經過一山腳下的小溪處恰巧碰到了七八個人列成一隊正踩着溪中的石頭過河當時天色半黑不黑,只能看清幾個黑乎乎的人影。畢竟是山間小路他也沒多想只想是附近的村民採山貨晚了點兒現在才往回趕,本想着能一塊兒搭個伴途中也不用那麼寂寞難捱。爺爺緊趕幾步眼看着就要追上一行人了,誰曾想最後面的一個人腳下沒站穩一個趔趄栽在了小溪裡。“來來來小心點,這夜色這麼黑得看着點兒腳下呀!”說着話就要將此人給扶起來,一上手爺爺心裡隱隱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兒不過也沒多想。這人掙扎着從溪水裡站了起來,也沒搭理爺爺就這麼踩着石頭過了小溪。看着那人的身影爺爺隱約感覺這行人有點兒說不出來的古怪,反正他也要從這裡走才能回到住處恰巧也好看看這羣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夜色已經開始濃重起來小路周圍的雜草隨着微風輕擺起來發出一陣陣的嘩啦聲,除了爺爺自己的腳步聲外根本聽不到前面那一隊人行進中所發出的腳步聲。突然爺爺意識到了問題出在了哪裡,他幾個大步狂奔向前面的隊列將最後那個栽倒在小溪中的人。一把拉住按倒在地那人跟個棉花似的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爺爺順勢將這個人的衣服給扯了開來單手往裡一伸抓出一大團被水浸泡過的稻草。“不妙!”緊接着前面那些人瞬間載倒在地,爺爺將這些人一個個檢查了一遍發現這些除了四肢和腦袋是真的以外整個軀幹被人用稻草填充了起來。如果是趕屍的隊列應該是有趕屍匠前後護送的不可能只有屍體在這兒也從未聽說過趕屍匠送回來的屍體軀幹是用稻草做的,忽然身後一陣銅鑼聲響那幾具屍體竟又慢慢爬了起來列爲一隊。穿過小路上了大路往遠處的一個小客棧走去,爺爺不敢大意躲在草叢中等待着敲鑼人的經過。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緩緩向這邊走來,當那人經過爺爺躲藏的草叢處時那人的打扮讓人冷汗直冒。臉色慘白跟敷了一層白麪粉似的寬大的黃袍下有一雙用木頭刻成的大腳連鞋都沒有每走一步就會傳出一聲木頭砸地的沉悶聲,那人的手也是用木頭做成的那個如同木偶的“人”就這麼走幾步敲一下往大路上走去。
打油小詩:瑞雪飄飄似鵝毛,飄揚柳絮滿瓊瑤,但則見,冷月疏星飛啼鳥,待哺的烏鴉把翅搖,行路人迷失了陽關道,白頭翁踏雪尋梅過小橋。山川景,舉目瞧,飄飄去,蕩蕩搖,雲橫秦嶺崎嶇路,粉飾南陽舊草茅,長空似有玉龍鬧,猛回頭,杏花村內酒旗飄,隨風上下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