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這盞奇異的燈籠在路上飛奔,白無常所說的那句在香燒盡之前務必要走出去。否則我可能將永遠回不到陽間依然在我耳旁繚繞未去,至於我回不去之後將作何打算我自己都不敢往遠處想。畢竟誰也不會嫌自己命太長,我喘着粗氣漫長的奔跑加上那永遠也看不到的終點如同一根絲線纏繞在我的身上沒有什麼份量但束縛着的我動作。腳步一點點地慢了下來手中燃燒着的唯一一點希望,在此刻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天知道我究竟跑了多久。直到最後連我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是在跑還是在走,雙腿完全失去了知覺迷離之際一陣嘈雜的人羣喧鬧聲伴隨着我的腳步由遠而近。而前方憑空出現了一陣繚繞的煙霧朦朧之中摻雜着一通火光影影綽綽地有人頭攢動,我放慢了腳步朝着那團迷霧的後面走去。一羣衣袍長袖手拿百花摺扇頭戴文生公子巾腳踏四海繞雲靴的書生們,正圍在一攤前議論着什麼我透過人羣的縫隙看到是一老者站在一方案桌後。腳步踱來踱去很是抑鬱煩躁像是在等待着什麼,案桌上擺滿了文房四寶和幾幅掛在桌前的水墨畫。顏色雖只有黑白兩色但看其勾勒的各種花鳥魚蟲卻極爲流暢和細膩,連我這個完全不懂素顏墨畫的人都能看出畫這些畫的人功力極爲了得。我站在人羣后面並沒有說話有過前兩次的教訓我沉穩的許多並沒有急於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即便如此我心中依舊忐忑不安畢竟他們不是生人。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鬼知道我摻入其中會發生什麼,索性一塊兒抱團看熱鬧。只聽人羣中傳來一個極爲低沉的聲音“我說這位老者,這些畫我都沒看中我只看中了你那一幅。你說吧要多少錢那幅畫我要了!”我看人羣中圍着一個瘦弱的書生要不是見他開口我完全不會相信一個如此瘦弱的身體也能發出如此低沉有力的聲音,那買畫之人指了指案桌上卷好的一幅畫。又指了指自己拴在左腰上鼓鼓囊囊的銀子袋,那老者聞言乾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極難爲情的開口說道“你這後生,這幅畫已有人訂。就莫要再提什麼銀兩了十萬兩老朽也不賣,想買畫就買這幾幅吧。”那老者說着話擡起寬大的衣袖往掛在桌沿上的幾幅畫輕撫了一遍,那意思桌上這幅已經有人訂了我不會賣你要想買就買下面這幾幅也行。其他人一聽起着哄問老者爲何不賣,那老者一聽衆人問起原由。一掃常態滿面春風腦袋往上一挑摸着一把白鬚一幅洋洋得意的神色說道“這幅不比其它,撇去畫作不說單單這幅畫的用料那都是用雲錦細制而成。畫軸乃是選用整株小葉紫檀打磨拋光而成,上刻十八羅漢下雕八仙過海。三個工匠用去半載精製而成。此等珍品可遇不可求也!怎能用銀兩與之衡量?”話音一落人羣便炸開了鍋,那書生被老者弄了大紅臉自是氣憤不過反駁道“即不是爲了銀兩,難道是爲了憑此畫加官進爵不成。簡直一派胡言!”老者一聽眉毛一皺臉色一沉大呵道“住口,這幅佳作用去我多少心血你等小兒又怎知曉。爲了這幅心血之作我踏遍南北將家中錢財散了個一乾二淨,爲的就是今日將那野雲子比於馬下。奪回我的威名,既然你們今日也都來了那便作個見證看我如何將他顏面盡掃於地!”衆人一聽野雲子三字都如雷擊一般打了個機靈,我極爲不解擡手拍了拍身前一“人”的肩膀。那人一回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這才說話“是你拍的我?”“我想問一下這野雲子是什麼人,你們怎麼一聽名字全都這麼震驚?”“野雲子乃是天下第一書畫名家,多少將相王候想求他一幅真作都難上加難。也只有當今聖上能一睹真跡也是不易,至於野雲子的姓名字號沒人知道。曾經還有一位流浪詩人給他作過這麼一首詩。送雲不送月,野雁斜青天。雲鬆立崖泉,子許幾何年?正如此詩所言,這野雲子脾氣古怪,這第一便是他所有真跡中雲和月不會同時出現,據傳是犯了他的什麼忌諱。這第二便是畫雁不畫羣孤雁躍擎天,這點也如此人性格一樣,他向來獨來獨往。許諾他人爲其作畫必以峭崖雲鬆爲畫,什麼時候交託全然憑他自己的心情,這也是爲什麼求得此人一幅真跡難上加難的原因。更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個人見過野雲子真容,所以人們也稱他爲千人千面。”聽完這一番話,我心中犯起了嘀咕究竟什麼樣的畫功能讓這野雲子如此傲慢甚至是輕狂?還有他那一張張面孔簡直就是孫悟空的七十二變。那“人”見我有些不信又補充到“我當初有幸看過一眼野雲子的真跡,那是一幅五虎嘯山圖真可謂是一絕啊!五隻虎各個有形有色,尤其是那五隻虎的眼睛簡直巧奪天工雖只看了一眼那凌天悍地之勢簡直就是出自天人之手。”他一邊說着一邊閉上了眼睛在仔細回味着當時的場景,把我給遺忘在了一旁。我有些詫異把目光重新放到那幅老者傾盡畢生心血所繪絕畫上,老者依舊在喋喋不休地吹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個個灼熱的目光死死盯着桌案等待着那恍如曇花般的剎那驚豔,不一會兒從人羣中擠進一個身材矮小一身痞氣的壞小子。這矮子往案桌前一站只漏出個腦袋往案桌上掃視着,果然他也看到了那幅與其它字畫質地材料全然不同的卷軸。那矮子也不客氣伸手就要拿起來看老者面色一沉兩眼瞪的通紅,一個呵斥擡手就奪了過來。矮子一愣“我說,你是賣東西的我是買東西的,你不讓我看我怎麼買啊?!”“這幅畫老朽不賣,自有用處你且看別的去吧!”矮子舉着一把扇子裝模作樣的學着讀書人的模樣呼扇着胸脯說道“有趣,着實有趣,賣東西的還有自己不願意賣的。”那老者愛搭不理地點了點頭,矮子眼睛咕嚕一轉從懷中掏出一卷宣紙。往桌上一放一手慢慢攤開一邊說道“既然不賣,那對換可好?”老者抱着肩膀攬着那幅佳作冷哼一聲“你有什麼東西能和我這絕作相提並論簡直是笑話!……”老者說着話偷眼往那攤開的宣紙上望了一眼,只一眼他的眼睛便死死定在了那畫的落款上。但見三字蒼勁有力筆畫連綿不絕恰到好處,那上面赫然是野雲子三字。老者臉色變換不定哀怨、憤怒、厭惡。結結實實地印在了那張老臉上,圍觀的書生們先是一片沉默隨後又是激烈的討論。“這矮搓貨是誰啊?他手上的畫作看似不像是仿品。”“得了吧,這年頭野雲子的畫作十幅有九幅都是假的。”……那矮子嘿嘿一笑聲音一轉低沉地說了句“老夥計,好久不見!”隨即一個後翻身上袍子一脫,七尺身軀便站在了案桌前與那老者對視着。野雲子戴着一個臉譜般的面具也不知他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怎樣的,“果然是你!老夫等你多時了!今日我便要你顏面掃地以報當年之恨!”說着話把卷軸往桌上一放,用指輕輕一撥那畫便打了開來。只見那畫五彩繽紛紅日當空羣山乍立雪落綠鬆,山下雲遮霧繞溪水由山間蜿蜒而下。那溪水如同活了一般波光粼粼簡直就要從畫上流了出來,小溪旁還蹲着一紅粉佳麗一頭黑瀑垂入清溪半掩着面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挽着黑髮正梳妝打扮着。那姿態惟妙惟肖與活人無二,我連同着十幾個書生全都被震住了。更奇特的是那畫中的雲霧竟然讓人產生一種在移動的錯覺時而濃密時而稀疏,在那女子身旁繚繞不去。就如那天宮仙子一般我一陣汗顏怪不得那老者如此固執以及,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捨不得將它給變賣了。那戴着面具的野雲子不知爲何雙手竟顫顫巍巍地抖了起來,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出此時他是如何的表情。野雲子忽然將面具後的那雙利眼一下給撐圓了,顫抖的雙手也瞬間攥得死死的。“師兄!你這麼做就不怕遭天譴嗎?”這句話一出口,不僅我愣住了連同着在場的所有面孔都大張着嘴巴卻一點兒聲音也不敢出一束束驚詫的目光全都射在案桌上那正在對弈的兩人身上。那老者嘿嘿一笑雖說是笑但我卻聽不到一絲的喜悅的腔調反而夾雜着許多不甘與憤怒,“藝不傳二,術不避法。師不承父,徒不盜逆。你這是欺師滅祖,我當年就是因你而出離師門,快說!我走後你究竟對師父做了什麼?!”野雲子身體已經打起顫來,“時隔多年,想不到你依然與當初無二。哈哈哈!師弟,爲了那個老東西的絕技“霧裡看花”,我從十三便拜入門下,苦熬多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可偏偏被你這個變數給攪了局,若不是當年那一苦肉計你又怎會棄師出山。你不愧是那老東西的得意門徒,這些年裡你的成果我看在眼裡。我佩服你啊!你真是個奇才啊!你真偉大啊!多少達官顯貴金銀珠寶你都給拒之門外,你真是個英雄啊!”野雲子並沒有聽到他想要的答案顯然有些不耐煩起來,那老者把那畫給提了起來指着那畫上的落款滿臉藐視地說道“往中魂,這三字是那老東西給我起的你我師承一處。也不算是壞了行中規矩,今日我便要用這三字鬧你個身敗名裂。讓你也嚐嚐幾十年被人當作狗屎踢來踩去的滋味兒!”野雲子舉起一支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下,一張清秀的書生面相顯現出來若不是剛剛那一番話語誰能相信這個看似二十幾歲的男子竟然也已經到了花甲之年。“今日我們兩人也該做個了斷了!”說完話野雲子拿起桌上的毛筆填得了墨從懷中拿出一張新紙,便開始潑墨揮撒起來他的手法及快只有幾個來回便把筆給重新放在了桌上。毛筆的須上一點墨色都不曾有,可見這野雲子的手法功力早已登峰造極。那老者竟然絲毫未有驚奇之色反而出現的一絲笑弄之意,野雲子把畫往桌上一按說道“師兄!如當年一樣再賭一局如何?我若敗了此時絕不再作半點墨色,而你若輸了你那幅畫歸我,如何?”那老者冷哼一聲大笑道“哈哈哈!當年那一賭,我雖勝了卻葬了我半生名望今日我若再輸便了斷於此,而你若敗了便把你的天下第一作昭告於世改爲我的落名。你可敢應?!”野雲子一點頭拿起畫作往上一抖口中大喝一聲“應了!”。隨即舉着墨跡未乾的“賭作”讓那老者來看,“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老東西有那招“霧裡看花”你怎麼可能會?!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者已經說不上話了,兩眼一翻一口血噴在了野雲子舉着的“賭作”上。忽然一陣鐘聲響起便隨着鐘聲的迴盪,老者的身體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四散開來。無數片棱角飄蕩着飄進了野雲子舉着的畫中,他身形一轉將畫舉在胸前。那畫上事物簡單至極雖說只有兩種顏色卻將天道輪迴四字盡展方寸之上,一輪血色斜陽,一片雲遮霧繞,蒼涼坡地之上一朵紅豔蘭花被雲霧籠罩其中若隱若現。蘭花旁一瓦舍小亭杵立其上,亭中一口大鐘沉厚不動。那老者的身影正站在亭前擡頭看着什麼。或是看天或是看亭亦或是看那血色落日赤色獨蘭,忽然間那霧氣動了花也動了濃重的紅色落陽往坡下沉去,只露着一道弧線昭告着那些事物與老者的面孔。日頭落了……野雲子收起畫作口中毫無感情地念道“霧中月,夕下花,財空人去誰人爭?譜悲怨,畫蒼生,殘墨一筆撞冥鍾!”我眼前雲霧乍起用手一揮眼前的所有事物全都煙消雲散,如同一場無驚無喜的白日夢一般隨霧而退遇風則散。
打油小詩:拐李仙師劍法高,鍾離辭官別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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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舅手持陰陽板,彩和單揚品玉蕭。
洞賓背劍清風客,國老騎驢過趙橋;
仙姑進來長生酒,湘子花籃獻壽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