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允稷淡淡地垂眸,“師父,我的血能壓制得了他們。”
住持皺起了眉頭,搖頭道:“允稷,你雖修了佛心,到底現在是凡胎**,邪惡是無盡的,你的血承受不住的。就算你能夠無數次輪迴重生,但往後你丟失了佛心,離佛祖就越來越遠了。”
住持見他依舊面不改色,冷聲道:“允稷,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不……師父,您想多了。”
他上次用鮮血所畫的符紙重傷盛懷安,盛懷安爲了療傷,竟生奪了三皇子的魂魄,祭練小鬼,供他吸食。
如若他不干預……
他沉重地閉上了眼。
那麼死的人便會是宋茗微。
“允稷,你不會後悔嗎?爲了保住你那小徒弟,這一次是三皇子,下一次是誰?你修煉佛心,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其他人的xing命都沒有你那小徒弟的xing命來得重要?”
住持的逼問讓他臉色瞬間蒼白。
他的右腿往後重重一退,身子猛地靠在了冰涼的柱子上。
住持見他如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允稷,爲師早在你遇到她之時就爲你卜卦。若是爲了她好,便遠離她吧。是生是死,天道早有定數。”
他聽着,卻默默地閉眼。
那身潔白的裡衫襯地他臉色越發慘白,他喃喃地道:“師父,我會盡我所能。”
住持無奈地搖頭。
想來,允稷是早有這一劫。
他不忘提醒,“我觀那綠柳山莊,怕是關不住孽靈了。你莫忘了上一世那無辜的小玉。”
允稷猛地擡頭,他素來平靜的眼眸之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幾乎是瞬間就站直了身子,雙手緊緊合十。
“多謝師父。”
孽靈,無論他輪迴多少回,她都陰魂不散。
這具法力高深的千年殭屍,沉睡了五十年就會醒來一次。而醒來的間長則數年,短則幾個月。
然而,儘管只有幾個月,她都要纏着他。
“既然皇上讓你與玄親王一道查清三皇子之死,你便莫要再用你這鮮血了。”
允稷點了下頭,他的鮮血是孽靈最喜歡的美食。
允稷來到了一個櫃子前,他的眼微垂,打開櫃子,裡頭有滿滿的畫卷。
他拿出一卷來,手輕輕地撫上了畫卷,當那畫卷打開,那裡畫着一個女子。
女子杏眼晶亮,髮絲如雲,身形纖細。
這女子嬌美可人,儼然就是宋茗微的模樣。
閣老府的祠堂裡擺放着衆祖宗的牌位,許是爲了陰靈能夠安定,這裡的燭火只有一兩盞,窗子那刻意設計地隱蔽而昏暗。
宋茗微跪在蒲團上,一遍一遍地揹着佛經。
門被東珠打了開來,進入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宋茗微有些這不適地擡起頭來,見東珠偷偷摸摸地拿着一帕子的糕點,笑道:“沒人發現你?”
東珠嘿嘿一笑。
“有人,他們可沒空理我。今天是大小姐回門的日子。府上都辦着喜酒呢。一會兒碧玉就來了。”
宋茗微聽聞宋茗雪回門,有心不想去,可耐不住想知道這三日她有沒有發現盛懷安的真面目。
沒等她多想,碧玉就來請她出去。
許是因爲鎮國公府的那場宴席出了三皇子那檔子事,閣老府心裡不痛快,這回門宴倒是辦地很是大氣。
宋茗微站在入園的拱門處,她見到了被人團團圍住的宋茗雪。
宋茗雪的雙頰微紅,臉色自然,那樣子當真是新婚燕爾,容光煥發。
宋茗微看到這一幕,不覺嗤笑當初那惶惶不安的自己。
如若是她嫁入鎮國公府,或許沒有她回門的這一日,便已經歿了吧。
終究是個微不足道的庶女,她的死活有誰關心?
宋茗雪不同,她是祖父的嫡親孫女,母親是兵部侍郎的嫡親女兒。
宋茗雪的外祖家待她也親厚,這樣的人大公主怎麼可能隨意丟棄?
宋茗微忽然不想再上前一步,她轉過頭去,對上碧玉推過來的手。
碧玉聽命於夫人,夫人命她必須將宋茗微請到當場,這也是老夫人的安排。
“讓開。”宋茗微冷聲道。
碧玉堵着門不讓,她比宋茗微高大了些,手長腳長有心攔着,又命了兩個粗使婆子跟在身邊。
碧玉得意地看了宋茗微一眼,這個被人們稱爲二小姐的人,當初不也是那麼打臉,險些被這些下等人險些扒了褲子。
“啪!”
碧玉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宋茗微,卻見她越過兩個粗使婆子,那二人突然就動不了了,只能乾瞪眼看着宋茗微離去。
“你們都是死人嗎?”
碧玉氣急敗壞地叫喚着,惹來了衆人的注意。
“碧玉,你在吵什麼?”宋茗雪問了一聲。
碧玉立刻跪了下來,“回稟大小姐,二小姐方纔走到這,也不來拜見你,扭頭就走了。奴婢是奉了夫人和老夫人的命讓她來爲那天晚上的事道歉的,卻沒想到二小姐給了奴婢一巴掌,這兩個奴才竟是動彈不得了。”
宋茗雪那日晚上自然也是生氣的,沒想到三皇子的死還和宋茗微的簪子扯上了關係。
這事一不小心可是要禍延整個閣老府。
“你們多幾個人去,把她給我叫過來。”宋茗雪有心要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妹妹知道事態的嚴重,又看這麼多人都盯着自己,她自是不能失了面子。
曾雨柔有心要問問盛懷安,就笑道:“表姐,世子對你可好?”
曾雨柔目光揶揄,表現地就像一個好奇的妹妹。
宋茗雪笑得醉人,不知道是想到了畫面,竟是有些羞惱地道:“你過了年也及笄了,到時候成親了就知道了。”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調侃,曾雨柔嬌嗔了聲,然而雙手卻將帕子狠狠地揉捏了一番。
她尋了一個藉口走了出去,路過一片荷花池的時候撞入了一個溫涼的懷抱。
那是一個男子的胸膛。
她俏臉一紅,連忙躲了開去,卻不想帕子不意勾在了男子的衣襟上。
曾雨柔這才擡起頭來看眼前之人。
只一眼,她就轉不開眼去。
那是她心心念唸的人啊,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憐她,才讓她在這裡遇到了他。
“世子……”她紅了臉,有些羞於擡頭。
此時的盛懷安身着一身白衣,烏黑的頭髮束在一個黑玉簪子上。
他清俊如玉的臉上脣角上浮,溫潤的笑意襲來,惹得曾雨柔更是癡了。
“走路這樣不小心。”
曾雨柔聽着溫柔的嗓音,嬌軀一軟,有些難以自持地站直了身子。
“往後有空就來鎮國公府,你表姐是新婦,總有些不習慣的,有你這個體己人說說話,總是好的。”
曾雨柔只聽得前面就已經心如小鹿,後面的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世子歡迎她去鎮國公府?
曾雨柔是恍恍惚惚地回了園子,彼時聽得園子裡幾個粗使婆子吭哧吭哧的聲音,纔回神看去。
只見宋茗雪氣地臉色通紅,而那幾個跪着的粗使婆子一個個鼻青臉腫的。
“大小姐,二小姐說了,她這兩日要全心修習佛法,如無要事別去打擾她。她說誰要是去了,別的地方不打,就打臉。”
其中一個婆子嗚嗚唉唉地說着,那猙獰的表情扯着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
幾個貴女震驚地看着那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目露驚疑地道:“你們幾個還壓制不了她一個?”
“也不知道二小姐是不是從雍親王那學得了什麼本事,身手了得地很。奴婢聽廚房那裡的婆子說,他們可搶了不少東西呢,有幾個也被二小姐……揍過。”
宋茗雪聽着,只覺得丟臉地很。
宋茗微到底是她的庶妹,那些個閨中好友個個都吃了蒼蠅似的,恨不得尋了個藉口就回家去的神情,刺地宋茗雪更爲惱恨。
宋茗雪有心要親自去教訓這個妹妹,可想到那專打臉的話,終究是頓住了腳步。
她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自然一些,喉頭默默地嚥下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