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手掌,他說:“掐指運氣,你所想要說的話,只要有一點修爲的人便可以感覺得到。”
“是……是嗎?”離不孤猛然一怔,這種感覺很是陌生,這就是說話的感覺?
他含笑,摸摸她的頭鼓勵:“一開始還不習慣,用多了,也就順了。”
離不孤點點頭,輕輕低下頭,看着沾了一些雪水的那雙白靴。這些年,由於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她很畏人。而今日這個陌生人救了她,又教自己傳聲,她仍是不敢擡頭直視面對,尤其是這樣純淨溫暖的人,讓人有一種只可遠觀之恨。他這樣幫助自己,就一點也不嫌棄她是個浪兒,是個乞丐,是個煞星麼?
“來,跟我走。”他拍拍她的小肩膀,示意她起來。
離不孤愣了愣,望着那向前的背影,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跟上前去,她看着雪地上他踩出的腳印,一步一步,沉穩至極。一時興起,離不孤把自己小腳放在他的腳印裡,發現他的腳印比自己整整大出一個拳頭。心頭揚出一番驚喜,踩着他的腳印一步步走,雖然困苦,但天真的玩心未泯,只是覺得這樣好玩。不想,腳印下的薄冰打滑,她重重跌坐在地上。前面的人回過頭,看到一路白雪地裡只有他的腳印,一下子明白過來,不由看着離不孤好笑地搖搖頭,伸手將她拉了起來,牽着她並行在漫天白雪裡。
走出林子,前面是一片原野,那有一條小溪。此時,雪已經停了,天邊的烏雲淡淡散去,正有白光從裡面偷出來。離不孤跟着他來到小溪邊,發現溪水並沒有被雪冰封,身邊的人一聲輕嘆:“春天已經來了。”
是啊,溪水在流動,這場春雪正在告別冬日,冰天雪地下正在籌備新的希望。
出神間,一陣溫暖的氣暈流過,緩緩落到溪水裡,身邊的人傾下身子,撫手舀了一口溪水
,低頭飲下。離不孤蹲下身,伸出食指碰了碰溪水,這雪天裡的溪水竟然是溫的,想必就是他方纔下的法術緣故!
臉上一陣溫涼,離不孤一驚,他正親手爲她洗去臉上的泥巴灰塵,而他舀在掌裡的溪水在沾到她臉上之前都被他用並指捏決,她臉上的磕碰與擦傷也隨溪水癒合。過後,離不孤望向水面,溪水中倒影出一張枯瘦的小臉,沒有泥巴,更沒有了傷痕。心裡涌上暖暖的感激,不知該怎麼說,只是一個勁地把還在眼眶的淚花抹乾,是哭又是笑。而他在旁邊嘆息:“唉,太瘦了。”
輕輕摸上臉頰,目光微微下沉,離不孤想起婆婆的死,想起這一年的流浪,心緒隨着回憶漸漸下沉,落寞與悲傷引上她的眉間。忽然間,細膩的溫熱點在眉尖,他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撫着,他專注地忍不住讚道:“這朵花,可真好看啊!”
離不孤一怔,垂下頭。從來沒有人誇過這朵花,所有看到這朵桃花都覺得詭異,沒有人會在眉角尖無故刺一朵桃花的。那是當日阿菱劃下的刀痕,苗婆婆可惜她這張小臉,所以在刺了一朵血紅色的桃花。他顯然很是欣賞這朵桃花,離不孤怕他看出這美麗的背後其實是一道醜陋的傷痕,不由撇過頭去。
冰解的溪水潺潺,清靈之聲一路向東,春天已經來了。離不孤看着岸邊鑽出的小嫩芽,耳邊迴盪着方纔他說的那句話,愣愣摸上自己的眉尖,滋味千百。身邊靜無聲,那抹淡淡的清香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再回頭,身旁早已沒有了那個人影。
離不孤轉身尋去,那個白影正緩緩沒入遠處的一片常綠山。看着他遠去的身影,離不孤悄悄移動腳步,默默向着那座常綠山走去。
這座常綠山比起方纔那處林子,雪要厚的多,寒氣也更重。離不孤冷得發抖,不停哈着自己的小手,目光不曾從前面那個背影離開,生
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一團黑氣在樹林上空悄悄飄着,不敢走得太快,生怕引起誰的注意。忽然間,黑氣停了下來,靜靜在上空懸着,離不孤也在這瞬間打了個寒顫,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某處暗暗盯着自己,她悄悄往四周瞄了瞄,除了前面的人影,並未發現有其他什麼。
黑氣似乎也有些出神,微微下滑到了樹枝上,待它轉回來時,黑色的氣流不慎打折了一段樹梢,一聲脆響打破林間的寂靜。黑氣快速一騰,向前面飛去,哪料一陣刺眼的白光,如刀一樣切開它的氣流,一個迴旋又把黑氣切成了四半。幻象已破,四半黑氣凝結成一個裹着黑斗篷的人影,鞋尖站在一顆樹杈上。
前面戰變,萬萬是離不孤沒有預料到的。白影與黑影隨即交戰在一起,林間無風卻“沙沙”作響,樹上和地上的雪花被打成一片,亂飛在半空裡,兩個影子越發盛氣婆娑。離不孤站在不遠處,驚訝看着這一場黑白之戰,兩人都不是普通的交手,而是法術與法術的對決。
這時,黑影張手一揮,一波強大的氣流衝擊而出,白影一閃,那波氣流就直接衝向離不孤。速度之快,還來不及閃躲,離不孤就已經中招。氣流包圍着身體不斷衝擊,身體不受控制地旋轉起來,離地面越來越高。腦子頓時暈眩發昏,離不孤緊緊閉住眼咬死牙,心想八成逃不過這一劫,最少被摔斷骨頭。只聽得前面傳來一聲鏗鏘,巨風和樹枝斷裂的聲音傳入耳裡,接下來竟是一刻寂靜。
氣流瞬間消失,離不孤身子一沉往下掉,穩穩落在一個人懷裡。接住她的那瞬,有一個聲音淡淡問她:“你要跟到我什麼時候?”
平安落地,離不孤蜷在白衣懷裡,四周陸陸續續掉下雪塊,其他別無他物。回眼對上把自己從高空救下的人,離不孤還是驚魂未定,哆哆嗦嗦掐指:“是……是你要我跟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