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喆對嚴守一說劉二春的事情似乎只是在像向嚴守一透露消息,因爲僅僅一次的常委會就能看得出嚴守一和易本初之間已經矛盾重重,這樣好像馮喆要投靠嚴守一,但這只是表象之一,馮喆還有一個更深層的用意,這會已經得到了確認:嚴守一的消息太閉塞了。
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永遠有化解不開的矛盾,一把手身上的灰多數都是二把手給抹的,嚴守一是從陽守調過來的“外來戶”,易本初卻是土生土長的“地頭蛇”,縱然嚴守一的位置很強勢,但易本初在梅山盤根錯節了這麼多年,想在必要的時候一呼百應,完全是有可能的,再則,裘樟清那會遭遇滑鐵盧的例子就在那裡擺着,裘樟清比嚴守一更爲高調,但又如何,還不是讓陳飛青的給搞的土頭土臉?
馮喆覺得,如果自己是嚴守一,不可能不將有關於易本初身邊的人和事瞭解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劉二春這種只會給易本初添亂的禍殃,在某些時候拿出來就是一個將對方軍的好籌碼。
但是,嚴守一對劉二春的所作所爲卻一點不知情,而且,竟然沒有人給嚴守一通報一下,比如,事發地東凡鄉的黨委書記魏浩倫。
那是不是說,魏浩倫在內心傾向於或者根本就是易本初的人呢?當時馮喆在東凡鄉對魏浩倫說了劉二春的事,魏浩倫也只是淡然的“哦”了一聲,這會看來,魏浩倫其實應該是非常的關切而故作淡然。
馮喆有理由相信,魏浩倫在自己離開後的第一時間就給易本初彙報了劉二春受傷的事。
自己是不能和易本初同心同德的,易本初也不可能和自己冰釋前嫌,嚴守一在一定的時候會對自己加以顏色,但,只是在“一定的時候”。
……
贛南涇川市方家河縣接待馮喆一行的是該縣的宣傳部長王金髮,王金髮詳細的闡述了梅山打工者和涇川文遠公司在方家河縣勞動糾紛的過程。
王金髮說,去年發生在方家河所謂的梅山農民工集體討薪事件,其實是嶺南省黃龍建設有限公司與文遠礦業有限公司的經濟糾紛。
嶺南籍自然人冒可富使用黃龍建設有限公司的資質,於去年與涇川文遠礦業有限公司簽署礦山開採協議,承包方家河縣礦業採區的採礦工程,並陸續招用了嶺南當地民工從事礦山開採工作,至於欠薪,完全是文遠礦業有限公司和嶺南省黃龍建設有限公司之間的工程款民事糾紛,文遠礦業有限公司已全部支付工程款,不存在拖欠問題,嶺南的黃龍公司不將錢給付工人,造成不明真相的農民工大肆包圍衝擊文遠公司,是完全非法的,是應該予以制止和制裁的,因此方家河這邊所爲,合理合法,沒有任何的問題。
馮喆對王金髮的說辭並不贊同。
馮喆說:“據我們所掌握的一份賬目往來明細顯示,截止去年六月,文遠礦業暫扣黃龍公司的財物沉澱款及押金六百二十多萬,欠款近八百七十萬,貴縣縣法院也於去年十一月作出了一份財產保全裁定書,因此黃龍公司根本沒能力支付所欠農民工的工資,現在黃龍公司的法人代表冒可富也被貴縣羈押審理,貴縣如果再將涉及二百多名農民工切身利益的欠薪事件,歸咎於兩個企業之間的合同糾紛,是不是有些不妥?”
“再有,當初是農民工先向貴縣政府求助,要求解決拖欠工資問題,但是遲遲得不到解決,然後纔出現了所謂的衝擊、包圍文遠公司的事情,這中間是不是應該講一個‘理’?”
“綜上所述,我們覺得,貴縣的解釋,不能被接受。”
馮喆說完,王金髮笑笑的說:“事情有待解決,我要向領導彙報一下。”
馮喆回答說:“好,我等王部長的消息,不過,我希望在一個工作日裡能得到確切的答覆,畢竟已經拖得很久了,否則,我們將會另尋迅速解決的途徑。”
馮喆的言辭有些尖銳,王金髮帶人走後,文景瑞問:“剛纔馮部長的話,是不是有些急,我是說,我們別將人家給得罪了,畢竟我們縣裡的人,還在這裡關着。”
“是啊,是啊,”張順民點頭說:“馮部長,我覺得文副縣長說的對,我們畢竟是解決問題的,要是激化了矛盾,可就沒法向家裡交待了。”
向家裡交待?家裡的那個家長是誰?嚴守一,還是易本初?
向家裡交待的意思就是向領導交待,可是你們唯獨沒想過怎麼向那些翹首企盼家人早些迴歸的梅山老百姓交待。
“這件事已經拖得夠久了,不能再耽擱,不然,縣裡會生出更大的亂子的,這個責任,到時候誰負的起?”
馮喆一問,文景瑞沉默了。
張順民一聽馮喆這樣講,覺得這個理由太難以辯駁,大帽子太壓人,嘴上就問:“那,萬一這邊還是不肯放人,馮部長,不知道有什麼好的方法?”
馮喆用手指戳了一下桌子說:“見報,將這事捅到嶺南報上,我就不信,方家河的事他們嶺南就沒一個明白的人了,這還沒見到文遠公司的人,他們縣裡到開始護犢子。”
見報不就是違背了嚴守一和易本初說的低調處理這事的原則?再說要是一見報嶺南的人是知道了,可是贛南的人也會知道了,嚴守一和易本初的原意是不想讓上級插手此事的,張順民和文景瑞同時想這個馮部長年輕易動肝火,看來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不過倒是很能結合他自己的本職工作:宣傳。
方家河這邊暫時的沒有回信,到了傍晚,易本初倒是給馮喆打了個電話,說事情慢慢談,要將問題徹底的解決好云云。
看來,文景瑞或者張順民,也是易本初的人?
其實馮喆說見報,只是說說而已,他覺得,如果方家河政府真的在欠薪的這件事裡存在什麼膩歪,那麼自然是想捂蓋子而不是想揭蓋子,於是自己說要訴諸於報刊媒體,勢必讓方家河的一些人要想對策,那樣他們急着解決問題好過於自己急,再有,易本初和嚴守一都說了要低調的,可是自己一離開梅山就反其道而行之,這樣會讓他們兩人都覺得自己辦事也不過如此,黔驢技窮,年輕就是沉不住氣,心裡將自己會不當回事。
本來來涇川的這件事,不就是嚴守一和易本初都沒有解決之道,再加上不想讓他們自己的人來擔當笑料,纔將自己推了出來的?
晚上,馮喆和柴可靜通完了電話,焦一恩的電話打了過來,說楊樹明出事了,下午被縣紀委的人給帶走了。
楊樹明因爲有人舉報他在修建半間房鎮中心小學的時候索賄受賄以及有其他的問題被審查,馮喆覺得,這件事不是這麼簡單,透過表象看本質,楊樹明可能真的有違法亂紀的事情,但在這個時候,在李凱旋做了半間房書記的時候被查,應該與李凱旋不無關係。
可能,有人看楊樹明不順眼,嫌他礙事,想讓他挪地方,或者,就是想以最簡單的方法讓楊樹明離開,因而連給楊樹明重新安排個位置的步驟,都省略了。
至於焦一恩給自己打電話,馮喆覺得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半間房的鎮長一職空缺了,很多人都在窺測,焦一恩就是這些人裡面的其中之一。
焦一恩想讓自己幫忙。
第二天早上,王金髮來到了馮喆幾個休息的地方,見面後告訴馮喆,方家河縣同意梅山方面的意見,將那些農民工全部放了,但是除了那個黃龍公司的法人代表冒可富。
事情竟然就這樣解決了?
文景瑞和張順民有些驚詫,王金髮說:“文遠公司對這事做出了迴應,他們覺得黃龍公司在此次事件中雖然有失誠心,冒可富這人更是難以理喻,但農民工確實是情有可原的,既然梅山來人和這邊協商,那再不放人,有些不通情達理。”
“再有,文遠公司表示,將從冒可富黃龍公司那裡給付的押金欠款中拿出資金將二百多名梅山打工者的工資給發放了。”
這一下,馮喆都感到意外了,他覺得這件事順利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想問個究竟的,但是覺得問了有些沒意思,人家也未必會認真的說,畢竟文遠公司的事情自己不瞭解也沒必要了解太多,再者,事情已經超乎尋常的完美解決了,再詢問就是畫蛇添足,反正已經達到了目的。
馮喆和文景瑞張順民三個是同梅山二百來個打工者一起回嶺南的,馮喆打電話給嚴守一,讓梅山派了十來輛大型客車將打工者拉着一路浩浩蕩蕩的往回回,等進入了梅山縣界,道路兩邊就是旌旗招展標語漫天,上面寫的都是諸如歡迎農民兄弟回家之類的話,尤其到了行政街,更是鼓樂喧天,就像是盛大隆重的節日一般。
縣裡搞了一個喜迎親人團聚大會,縣政府的門口臨時的還搭建了一個主席臺,嚴守一易本初等縣裡的主要領導全都在主席臺上高高就座,道路兩邊就是迎接親人的梅山家屬們,場面極其的熱烈又煽情。
那十多輛車子載着外出務工的人安然歸來,到了行政街裡的時候,整條街自發的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等車子停住,嚴守一開始講話,接着是易本初講話,之後,才讓早就迫不及待的打工者從車上下來和親人團聚去了。
這一切當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但是可以說,收到的效果是非常的卓著的。
開完了贛南涇川之行的工作總結會,嚴守一讓馮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先是勉勵了幾句,然後說:“半間房的鎮長空缺,易xian長要提王勇,你認爲這人怎麼樣?”
“書記,我覺得王勇並不適合做鎮長。”
“好,那開常委會的時候,你就要旗幟鮮明的將自己的觀點亮明。”
嚴守一讓自己出頭反對易本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