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紅一說,馬英華一拍手:“哎呀!這也是,不會是行李艙在飛行途中出現問題,行李給掉了吧?”
李衛國無奈的看着馬英華,搖頭說:“小馬,你這是電影看多了吧?你說的那種情況就是飛機裂縫了,那飛機還能安全着落?那是空難。”
“我這不是在想各種可能嗎?”
張愛紅說:“那你也不能亂想啊,想象力也忒豐富了,更本沒解決問題,於事無補。”
“我看也不是沒一點用處吧?起碼這是一個態度,有時候有些毫無關聯的隨機偶然事件就能演變成促進事情質變的決定性因素,譬如說砸到牛頓頭上的那個蘋果……”
屋裡的人聽了都面面相覷,馬英華這一說蘋果又想到了蕭薔薔的兒子:“……你們能忍,我可忍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看咱們處就成了幼兒園託兒所。”
“那你要怎麼解決?憑你我之力?關鍵是給劉處說了,他那也沒什麼反應不是?”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張愛紅氣憤的丟了一句,冒裕鴻噯了一聲說:“老張,我可不是熊啊。”
李衛國乾咳一聲:“我說大傢伙,這劉處對大家,可是沒話說吧?別針對性太強……”
“他是對大家沒話說,可是對上級更是沒話說啊,我們要的不是老好人,要的是能爲我們辦事解決問題的領頭人,不是好好先生!”張愛紅一拍桌子看着馬英華:“這問題今天必須解決了,再這樣下去,不如將社裡全劃給學校得了。”
“班子補臺,好戲連臺,班子拆臺,一起垮臺,咱們六處還講不講安定團結?”
冒裕鴻聽李衛國在煽動情緒,笑笑的說:“這事和安定團結一點不沾邊,是外來的因素影響了我們大傢伙辦公的積極性,我們需要解決正視這個問題,對吧?”
馬英華說:“別的不說,你們看看,這會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人呢?搞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明顯代表嘛!”
這時外面悄無聲息的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到了門口臉上帶着笑說:“哦,這麼熱鬧啊。”
來人身材矮小,很瘦,臉上戴了一眼鏡,像舊社會裡的賬房先生,手裡捧着一束花,正是六處的處長劉偉強。
劉偉強走路從來都將步子放的很慢,很輕,說話的聲音也很小,你要是不仔細豎起耳朵,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張愛紅說他就像躡手躡腳的賊一樣,而且膽子特小,不管是什麼事情在劉偉強的眼裡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處裡只要有人向他反映問題,無論是關於哪方面的,他都一律回答要研究研究,要向上級彙報,要等上級領導的指示,根本沒有第二句話答覆。
用張愛紅和李衛國的話說,劉偉強就是機會主義,就是怕承擔一丁點的責任,就是首鼠兩端,當初上面讓劉偉強當處長,就是看中了他畏畏縮縮有事就早請示晚彙報的秉性,整個一個傳話筒子。
冒裕鴻對此不以爲然,冒裕鴻覺得什麼事都往上面請示等領導回話的,那是推卸責任的極致,反正出事了是領導讓做的,而劉偉強這樣,上面的領導要是個有能力的,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下屬,這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李衛國和張愛紅在上面心目中是什麼樣的形象——還不如劉偉強。
“劉處,哪來的花?”
蕭薔薔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劉偉強身後,她比劉偉強還高出半個頭,看着劉偉強手裡抱着的花束一臉的驚訝,劉偉強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尷尬,說:“……啊……啊,那個什麼……”
蕭薔薔這時已經將劉偉強像是拿着稀世珍品一樣的花束拿在了自己手裡吸了一口:“嗯,真香啊,你這哪買的?”
屋裡的人都齊刷刷的看着劉偉強,劉偉強囁囁的說:“哦,不是……哦,那個沒買,是那個……”
“那是誰送給你的?”
“……這個,不是……”
蕭薔薔再次吸了一下花,將臉全部都傾了進去,自顧的說:“劉處,這花送給我吧?”
“……好啊。”
“捨不得?”
“不是,不是,我……”
“謝謝啊!”
蕭薔薔說着將桌上放的一個筆筒拿起來,看了一眼,接了些清水,將花束裡的幾隻花放了進去,然後將其餘的枝幹葉子給丟到了垃圾桶,臉上都是興奮,又說了一句:“劉處,你真好!”
劉偉強眼神在屋裡掃射了一週,臉上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手臂像是擡了一下,又像是沒動,說:“那個,你們大家繼續,”而後就離開了。
李衛國和張愛紅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看着手舞足蹈的蕭薔薔,不知道劉偉強今天又是發了什麼神經,馮喆卻覺得劉偉強似乎進來的時候有些魂不守舍,這有些奇怪,因爲劉偉強也五十多歲了,他怎麼會表現的像是年輕人談戀愛一樣的手足無措呢?他拿着花到底是要做什麼?
一個本是六處領導的人,今天表現的卻像是六處的勤務員。
馬英華看着蕭薔薔眼裡都是鄙夷,站起來將椅子“咯吱”一推,一臉不屑的出去了,薛修德和冒裕鴻也是對劉偉強的表現莫名其妙的模樣,介曉低着頭,心說這個劉處長簡直就是變態。
別人不知道,介曉從劉偉強進門的那一霎就覺察到了劉偉強的視線其實一直在自己身上。
用一個女人與生俱來的第六感,介曉瞭解到劉偉強對自己有非分之想,這人純粹就是一個好色之徒。
從介曉去年到了六處上班的那一刻起,她就發現劉偉強和她說話時,目光總是在她具有女性特點的部位掃視,介曉知道自己的模樣比較凸出,她已經習慣了他人看待自己的那種眼神,但是這個劉偉強也太可笑了,整個就是一個有賊心卻沒賊膽的窩囊廢,也不知道這種人怎麼就能當上了領導。
“這個單位!這裡的人!”
介曉悶悶不樂起來,李衛國咳嗽了一聲說:“剛剛說學習的,這又中斷了。”
張愛紅冷冷的問:“你不說是老劉讓你主持學習,他現在回來了,你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剛剛他什麼都沒說啊……”李衛國站了起來:“我去找他問問。”
劉偉強坐在辦公室裡持久的看着窗戶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想什麼呢?
五十多了,終於坐上了處長的位置,可這個位置是自己想要的嗎?當官自然好,應該珍惜擁有的一切,有的總比沒有強,可這是全部嗎,如果是的話,等着退休就成了,那我還要什麼呢?
爲什麼去買花?
我是愛花的人嗎?
花是應該送給心愛的人的呀,可是心愛的人在哪裡,難道不是自己的老婆?
……人上了年紀,很多事情已經成了過往,過往又成爲記憶,記憶則會慢慢的模糊……老伴是經人介紹的,那時候見了一次面,就成了事。
也不對,是看了一次電影,吃了一頓飯,而後就領了結婚證,成了一家人……
再下來有了兒子女兒,油鹽醬醋茶,上班,回家,日復一日,每天都像是手錶上的時針一樣絲毫不差,周而復始……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生,那我總是幸福的吧,總歸是有愛情的吧?
可是什麼是愛情呢?
沒有愛情,我當初怎麼就結了婚的呢?
那我到底是幸福的,還是不幸的?
五十多了……
今天怎麼了?
腦袋裡都是亂糟糟的一團麻,爲什麼買花呢?好像幾十年的日子裡從來沒幹過這事啊,那是想起了某個人?……對呀,是上學那會吧,教室後排邊上那個一笑就露出潔白的兩排牙齒的那個女同學,她總愛紮帶着花的橡皮筋……可是同學幾年,從來沒和人家說過一句話啊,後來她去哪裡了?我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可我總歸是喜歡過的啊。
沒有愛情……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今天怎麼了……
——那個幾十年前的女同學很像介曉,嗯,四十多年了……哦,其實這花是想送給介曉來着,可是怎麼就到了蕭薔薔的手裡?
……我幹嘛將花直接拿過去,這不是讓人都看見了,可不就事與願違。
還真是,可見事事總不能盡人意的……
……
李衛國進到了劉偉強單獨的辦公室,這邊有四十來平房,佈置的很好,還有一間供休息的房間,這就是人人都想當領導的原因!
劉偉強思想又走神了……李衛國進來都說了什麼呢?算了,說什麼就什麼吧,他和張愛紅就是看不起自己,那又怎麼樣呢?他們的想法又不頂用……反正又不是自己非要幹這個處長,那是上面的意思啊,不聽領導的,那怎麼成?……算了算了,過一天是一天,等明天,自己再買一束花,放這桌上,不能再拿過去了。
嗯,這花就是自己的念想……
……
早上就要學習的文件終於在下午下班的時候在劉偉強的辦公室裡集中學習完了,總社下屬的棉麻公司晚上要請六處的人吃飯,介曉說自己要去機場和那邊交涉,不能去了,薛修德要和介曉一起去機場,說人多力量大,馮喆也說因爲有事不能參加,推辭之後,騎着自行車匯流到了人潮洶涌的街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