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深夜。
下水道內,戴恩提着一盞燈,照耀在陰暗的洞壁內,水流聲彷彿從那個遙遠的過去而來。
“你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輪迴不止,命運不休’。”戴恩的聲音迴盪在通道內,說,“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洛肯,也是在希臘的下水道里,這個古老的文明,充滿了智慧,似乎我們來中國是來對了。”
“所以我打算在事情結束後,留在祖國。”陳昊答道。
戴恩:“你不打算再陪伴我了麼,陳?”
“假設你的愛人能克服這一切困難。”陳昊說,“我想我的使命也到此爲止了。”
戴恩走在幽暗的通道內,擡頭看下水道地面上留下的血跡。
“你打算做什麼?”戴恩問。
陳昊答道:“我和另一個陳談了談,他們的政府需要開展對歐洲的交流,這個議題正在逐漸提上日程,我想我也許可以留下來,在中國工作。”
戴恩沒有說話,水流聲在下水道中迴響。
“失去你我很難過。”戴恩說。
“這是你長大的必經之路。”陳昊答道,“你常說,吸血鬼需要不一樣的生活,要有自己的願望與理想,現在我明白了,並希望在這次機會中轉變。”
“可是我覺得你彷彿在逃避。”戴恩停下腳步,提着燈,照向幽暗的洞穴深處。
“不。”陳昊站在戴恩身前,並不回頭,答道,“他們希望通過兩個世界的合作,去尋求真相。”
“什麼真相?”
“世界的真相。”
戴恩微微皺眉。
“世界的真相。”陳昊補充道,“靈魂的真相,天空與大地,人類與自然,宇宙星辰,萬物表相下埋藏着的另一層神秘意義。”
“你什麼時候也成爲了一個哲學家。”戴恩笑道。
陳昊悠然道:“活的時間太長了。”
“順便在中國談一段戀愛嗎?”戴恩揶揄道。
“也許。”陳昊答道。
下水道深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彷彿有人在裡面喘氣,他們走到了盡頭,面前是六個排水口匯聚的一處中央大廳,而在這空曠的地下空間內,牆壁上、地面上,彷彿都有着劇烈打鬥過的痕跡。
“有大型妖獸。”戴恩喃喃道。
“不。”陳昊說,“只是曾經,這些痕跡已經不明顯了,也許是在好幾年前。”
陳昊示意戴恩在這裡等候,自己拋下繩子,小心地垂下去。
“你喜歡像遲小多那樣的少年,我猜得對不?”戴恩朝陳昊吹了聲口哨。
“他比你大了將近十歲。”陳昊一邊垂下,一邊隨口答道。
戴恩糾正道:“喜歡有少年感的男生。”
“少年誰都喜歡。”陳昊答道,“尤其是心性純潔、率真、善良的孩子,是我身上所沒有的。”
戴恩說:“所以呢?”
陳昊:“赤子之心,只可遠觀,每個人都將會有自己的愛情。”
陳昊打着手電筒,朝四處看,擡頭道:“我覺得你猜錯地方……”
突然間一聲龍吼,翼龍從一側衝出來,一口咬住了陳昊!
“洛肯——!”戴恩的大吼聲在通道內迴盪。
翼龍掉頭把陳昊摔向洞壁,轉頭朝戴恩噴出烈焰,戴恩飛身下來,然而這口烈焰瞬間點燃了殘餘的少量沼氣,火焰鋪天蓋地,轟然巨響。
濱江大道外,一聲爆炸,轟然掀飛了下水道井蓋,四處車輛全部開始瘋狂報警。
凌晨五點,天上下着小雨。
手機響,項誠睡得正頭疼,一手摟着遲小多,另一手摸到電話。
“找到人了!”陳真道,“這次直接以龍形衝出了珠江!”
項誠馬上起身,遲小多驚醒,喊道:“等等!”
項誠把遲小多一抱,直接躍出了陽臺,遲小多還穿着睡衣,青龍在熟睡的城市中飛向天際。
翼龍射出珠江,一爪抓着陳昊,沿着珠江飛去。戴恩踉踉蹌蹌,跑向江邊,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吼。
“啊——”
戴恩全身被燒成了焦炭,不住剝離,血液迸發,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路。
“洛肯——!”
戴恩一邊拖着被燒焦的身體追趕,吸血鬼的力量令他的身軀緩慢癒合。
翼龍飛上高空,然而驅魔師們已早有佈置,全體出動,四棟大廈的頂端,避雷針釋放出強光,直通天際!翼龍剛突破雲層,雲層之上卻再次出現了一道壓頂的烏雲,烏雲釋放出雷霆,朝着地面瘋狂釋放閃電!
翼龍被電得抽搐,不住哀嚎,掙扎着降落,撲向引動雷霆的最高建築物,轟然撞了上去,繼而數爪亂扒,將自己固定在廣州塔上。
“各單位準備驅魔!”陳真喊道。
“不——!”戴恩說,“讓我到它身邊去!”
戴恩一句話未完,側旁衝來青龍,掠過,遲小多從天空中飛下,勾住戴恩一手,把他拖上了青龍的背脊,飛向廣州塔。
天矇矇亮,雲霧聚集在廣州塔的腰際,翼龍扒在塔頂,朝下眺望,四周是一片雲海。陳昊竭力掙扎,抽出佩劍,一劍刺在翼龍的爪上。
翼龍猛力揮拍,陳昊口吐鮮血,被摔向近百米外遙遠的大地上!
然而緊接着,雲海下金光翻滾,齊尉、陳真、蒼狼、軒何志、項誠同時升空。
“執行驅魔!”
五人形成了包圍圈,青龍在空中一兜,將遲小多甩向蛟龍,緊接着陳真出心燈。
天際鳴雷,翼龍環視衆人,噴出龍炎。
陳真左手一攤,右手前推,心燈綻放光華,光海與龍炎互相碰撞,齊尉召喚冰龍,騰雲駕霧,噴發出滾滾寒冰龍息。
軒何志將雙刀一拋,雙手合十,懸浮於空中,藤蔓從江中綻放,飛速纏向廣州塔,將翼龍死死纏繞在塔上。
翼龍狠命掙扎,下一刻,項誠站在蒼狼頭頂,朝着翼龍飛去!
蒼狼一口咬住黑色翼龍脖頸,魔氣登時不受控制地爆發出去,就在那即將爆炸的一瞬間,項誠手持智慧劍殺到。
逆鱗之下,翼龍的心臟處,出現了一個全身腐爛、散發着黑氣的男人。
“我……”
項誠:“……”
男人怒吼,在那蔓開的滔天魔氣之中,揮出一把古老的西方長劍,錚然架住了項誠的智慧劍!
兩劍碰撞,聲音震耳欲聾,綻出音爆,轟然擴散,所有人在這音爆面前,被一瞬間擊飛出去!
“那是什麼?”遲小多震驚了,這世上居然還有武器能與不動明王的寶劍抗衡?!
智慧劍脫手飛出,翼龍死命掙扎,眼看廣州塔發出巨響,即將承受不住這巨力之時,蛟龍飛來,將戴恩扔向巨龍。
戴恩徑直飛向龍喉,一頭撲向翼龍的心臟,緊緊抱住了魔化的洛肯。
“他……不行。”
一身鮮血的陳昊說:“那是……石中劍。戴恩,沒有辦法……喚醒他。”
驅魔師們在空中懸浮,觀察廣州塔上的情況,翼龍短暫地安靜下來,戴恩緊緊抱着洛肯,背後透出鮮血淋漓的石中劍。
洛肯恢復了短暫的神智,怔怔看着這一切,他手中的劍貫穿了戴恩的胸膛,戴恩則擡起頭,用沾滿鮮血的一手,覆上洛肯的側臉,繼而靠近他,輕輕地親吻了他的嘴脣。
遲小多緊張得不住發抖,他手裡緊握着思歸的羽毛,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然而下一刻,黑氣轟然爆發,污染了整片雲海,洛肯的靈魂幻化爲魔,在空中痛苦地掙扎。
“項誠!”陳真喝道。
項誠伸出手,落下大地的智慧劍發出一道金光,破空飛回。
項誠右手智慧劍,左手劍訣,劍尖閃爍着強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背後現出不動明王法相。
“破!”數人齊聲喝道。
剎那間所有人釋放法術,光華四射,掩護項誠飛向翼龍心臟。
洛肯一手抱着戴恩,石中劍被戴恩緊緊握住,他擡起頭,望向天空中飛下的不動明王法相,那一刻項誠身周強光籠罩,猶如天際聖光,所到之處,魔氣退避。五顏六色的法術光芒,就像教堂內彩色玻璃的折射。
他眯起眼,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這短暫的清醒中,放棄了所有的抵抗,雙手抱着戴恩,一轉身,以背脊朝向項誠。
智慧劍發出輕響,刺穿了洛肯的心臟,緊接着去勢未消,將戴恩的胸膛也一併穿透。
吸血鬼的血液在這金色的強光之下化作青色的煙霧飄散。
項誠將劍刺入洛肯身體的一刻,翼龍展開黑色腐朽羽翼,朝着天空瘋狂嘶吼,邪惡的靈魂終於在智慧劍的力量下被徹底驅散。
“沒想到……”戴恩喃喃道,“最後還是……”
洛肯低下頭,雙眼帶着溫柔,注視戴恩。
“sorry。”他低聲說。
智慧劍光芒轟然炸開,天地間一片白光。
遲小多喘着氣,低下頭,手中思歸的羽毛開始燃燒,現出熊熊烈焰。緊接着那烈焰四射,幻化出鳳凰軀體,蛟仙馬上轉身避讓。
“思歸?!”遲小多緊張道。
“我盡力一試。”思歸冷漠的聲音答道。
思歸載着遲小多,展翅飛向廣州塔前,它所到之處,拖出一道烈焰,彷彿在雲海上出現了十個翻滾着、燃燒着的太陽,所有人都無法直視那道強光,項誠收智慧劍,變幻爲青龍,噴發出龍炎,青炎抵擋住鳳凰靈力施展時,燃燒起的大片雲海。
遲小多置身於那道強光之中,卻未曾感覺到灼熱,思歸說:“協助我,遲小多,用你的精神力量,去捕捉他們的靈魂。”
遲小多的意識彷彿與思歸合爲一體,那感覺十分奇妙,彷彿鋪展開去的烈火都成爲了他與思歸的意識觸角。
戴恩與洛肯的靈魂散爲微弱的光點,飛向天脈,火焰飛舞,射向這廣袤的宇宙,遲小多雙手分開,再一併攏,將他們的靈魂頃刻間盡數收了回來。
鳳凰飛向洛肯與戴恩的屍體,遲小多兩手攏着那靈魂,手掌輕輕外翻,將靈魂推入了他們的身體之中。鳳鳴聲起,思歸溫柔地點燃了他們的身軀,烈焰熊熊燃燒,灰燼於清晨的第一縷微風之中飄散。
生者爲過客,死者爲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在那火焰之中,出現了兩個男人的身體,火焰化作光環,轟然散盡,思歸一聲鳳鳴,再次拔高。
“項誠,你的愛人,我帶走了。”思歸溫和地說。
“什麼?!”包括遲小多在內的所有人,同時大喊道。
遲小多:“快放我下去!你要帶我去哪裡?!”
項誠恢復人形,擡頭看着遲小多與思歸。
“思歸,好久不見。”項誠說,“請你把小多還給我。”
思歸低聲道:“項誠,我對你過往的表現並不算太滿意,雖然我與你項家有約定要照顧你,但你給我添了太多麻煩。”
項誠深吸一口氣,說:“我對從前的事深感抱歉,但這和小多沒有關係……”
“聖地竣工之日。”思歸說,“我會送他回來,再會。”
項誠:“……”
遲小多:“……”
遲小多:“等等!”
項誠:“別走!”
思歸不由分說,載着遲小多,轉頭飛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遲小多哭笑不得,大喊道。
項誠化身青龍要追,思歸卻已倏忽消失,衆人面面相覷。
崑崙山頂。
鳳凰落在雪山之巔,百鳥朝鳳,思歸變幻爲人形,看着東方的一輪朝陽。
遲小多:“……”
思歸上下打量他,遲小多說:“別鬧,快送我回去。”
思歸說:“這麼着急回去做什麼?你已經是我的人質了。”
遲小多:“你你……”
思歸說:“你們是不是以爲我是鳳凰,就一定不會做壞事?”
遲小多:“………”
崑崙山巔滿是積雪,遲小多還穿着睡衣,然而站在思歸身邊,卻一點也不冷。
“你太惡趣味了!”遲小多說。
“不要太激動。”思歸說,“這裡海拔太高了,小心缺氧產生高原反應。”
遲小多哭笑不得,環顧四周,見越來越多的鳥兒,朝着他們聚集。
思歸又說:“偶爾惡作劇一下,才能消遣無聊的幾千年生命,不是麼?”
遲小多認真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思歸。”
“不做什麼。”思歸答道,“他讓我着急了好幾次,我也讓他着急一次,作爲報復。”
遲小多哈哈大笑,思歸又望向大地,說:“這裡就是聖地的遺址,想進去看看麼?”
遲小多:“???”
廣州。
打完一場大戰後,所有人面面相覷,惡龍殺了,boss推倒了,公主……不,皇后卻沒了。
項誠:“……”
“你到底哪裡得罪了那隻鳳凰。”可達莫名其妙道,“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項誠簡直要氣炸了,一臉“你問我我問誰去”的表情。
“思歸應該不會傷害小多。”陳真說,“不要緊張,我這就通報全國,讓所有驅魔師密切留意。”
封離、黃杉都來了,不等項誠吩咐,馬上通知所有妖怪,尋找遲小多的下落,幾乎是傾巢出動,項誠又要飛走,齊尉卻道:“你冷靜點,不要衝動。”
項誠眉頭深鎖,坐在江邊,沉默片刻,鷹王來了。
“陛下。”鷹王朝項誠說。
項誠起身道:“派出所有飛禽,出去找人。”
鷹王稍一猶豫,與封離交換了個眼色,項誠問:“怎麼?”
封離說:“大王,有一個問題,需要……提醒您。”
項誠示意說,封離想了想,說:“以我們聖地目前的實力,除非四大妖王齊出,或者是您親自找到它,否則普通妖怪,都不是鳳凰的對手。”
項誠:“……”
“不可能。”項誠說,“思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封離說:“因爲它歷經九十九劫,最後一次涅槃後,成爲真火之鳳,除了龍,世間已經沒有什麼存在能傷害它了。”
正在此刻,一隻青鳥從天邊飛來,落在項誠面前。
“妖王。”青鳥低聲說,“維序者請您在今天太陽下山之時,回到聖地,召集所有的妖怪,準備重開妖族聖地。”
項誠快步上前,青鳥卻轉身飛走了。
“媽的。”項誠哭笑不得道,“思歸這傢伙太囂張了。”
崑崙山中,聖地遺址。
“這是第二個聖地。”思歸說,“我曾經被抓到過這裡來一次,後來是項鉉把我救了出去。”
思歸身周煥發着紅光,照亮了破破爛爛、滿是蛛網的聖地。
遲小多才知道,當年居然還有這回事。
“你怎麼會被抓住?”遲小多問。
“鳳凰的劫,不像龍一樣,是天劫。”思歸說,“從出生起,我就是鳳凰,每九十九年一劫,每過一劫,我的力量就會被削弱一分。”
遲小多:“……”
“蛟渡劫爲龍。”思歸說,“力量全在那一刻的爆發與自省、對生死的洞察上。而鳳凰渡劫,至九十九個生死輪迴,才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在這之前,一世接一世,力量會越來越弱。”
“所以陪伴項誠的時候……”
“對。”思歸點頭,與遲小多穿過黑暗的隧道,說,“載着你們,衝出天魔幻境的那天,是我力量最微弱的時候,出生時我的力量極爲強大,直到第九十八劫時,監視項誠的這一個百年輪迴中,我的靈力一再衰減,最後連一隻鴟吻也對付不了。”
遲小多說:“也不能怪你,鴟吻本來就挺厲害的,而且還被魔化了。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找一件東西,完成當年的一點心願。”思歸他注意到遲小多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便道:“我會送你回去,不要擔心。”
遲小多笑道:“倒不是擔心,你要害我,早就下手了,不會等到現在,我只是在想,戴恩和洛肯不知道怎麼樣了。”
“管他們去死。”思歸隨口道,“要不是你求情,他們在我眼裡都是螻蟻。”
好霸氣,遲小多心想,我應該也是螻蟻之一吧,充其量是隻觸角揮舞得勤快點的螻蟻。
“你不是螻蟻。”思歸看出遲小多寫在臉上的內心獨白,說,“你夫君對我還是有一定威脅力的。”
面前是一塊結冰的地下湖,冰層很脆,思歸載着遲小多,飛到湖對岸,融化了巖穴裡的冰層。
“到了。”思歸說,“來我這裡。”
“你想找什麼?”遲小多說,“有什麼能幫你的嗎?是什麼心願?”
“說來話長。”思歸嘆了口氣,說,“那個人,已經死了。”
遲小多:“誰?”
“項鉉。”思歸在黑暗裡答道。
思歸全身的光芒都已斂去,唯餘袍角上散發出的淡淡微光,他的聲音夢幻而遙遠,彷彿講述着一個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故事。
“那年我在涅槃之時,被抓到聖地。”思歸說,“他們想用我的輪迴之力,來複活巴蛇與聖女,也就是項誠的媽媽。”
遲小多:“……”
“我迫不得已,朝一隻飛禽求救,向外界傳遞消息。”思歸說,“恰好項鉉當時正在調查遷徙後的妖怪們的下落,於是找到了聖地。”
遲小多說:“原來你就是這樣,認識了項家的人……”
“嗯。”思歸點頭道,“凡人的生命很短暫,也許九尾天狐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道理誰都懂,要做起來,卻不那麼容易。”
“你和項鉉……”
“他受傷死了。”思歸想了想,忽問道:“金剛箭,你們是從哪裡找到的?”
“就在項誠的身體裡。”遲小多說。
思歸一怔,繼而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項建華也找了很久,倒是沒想到。”
遲小多:“你沒有參與攻陷聖地的那一戰嗎?”
思歸答道:“並沒有,我是後來才認識項鉉的,但他臨死前拜託我,請我也監視聖地,不要讓妖族死灰復燃,所以根據職責,我是有權剿滅聖地的。”
遲小多:“…………”
思歸答道:“當然,看在項誠和你的份上,聖地已不再是以前的聖地了,我還是會講道理。只是你要求作爲妖族維序者的鳳凰,住到聖地裡去,就不能從命了。”
難怪,遲小多明白了。
思歸打開聖殿旁的一扇門,帶着遲小多來到一個石室內。
“應該就在這裡。”思歸自言自語道。
“是什麼?”遲小多說,“我幫你找。”
“一件衣服,當初聖女穿的,但顏色和款式,都是中性的,男生也能穿。”思歸說,“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穿上後應該很好看。”
遲小多似乎明白了什麼。
遲小多:“你和項鉉……”
思歸沒有回答,沉吟片刻,而後說:“快點找,項誠應該很着急了。”
巫山聖地,萬妖殿前。
衆妖齊聚,臺階下妖頭濟濟,靜默無聲,看着高臺上的項誠。
夕陽西下,一道緋紅的光束投入聖地,項誠沒有穿黑袍,反倒是一身束身的勁裝,兩手文武袖,裝扮十分簡單,降魔杵別在腰間。
在他的面前,則是被布遮蓋着的巨大雕像,日光從西面的穹頂投下,轉爲緋紅,四大妖王分站四個角落,等候着太陽下山的那一刻。
項誠擡起手,低頭看着無名指上的戒指,遲小多仍在十分遙遠的西方。
“你的理想是什麼?”
“世界和平……”
“你是個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加油,不動明王!”
“真正的光明不是永沒有黑暗的時候,只是永不被黑暗所遮蔽……”
“只消你能不斷地自拔與更新……”
崑崙山,聖地。
空無一人、黑暗的祭壇上,遲小多換上衣服,展開雙臂,一襲利落的長袍垂到腳邊,他轉頭看,彷彿這黑暗的聖地裡,觀衆席上,當年的妖怪們還在。
千百年的繁華,似乎從未消失。
“好看嗎?”遲小多穿着紅色的長袍,問道。
“很好看。”思歸說。
遲小多說:“太陽下山了嗎?咱們可能遲到了。”
“沒關係。”思歸說,“有一個法術,可以讓兩個聖地之間暫時打開通道,只是當年被驅魔師與妖怪們各自封住了,待會兒咱們用這通道回去。”
遲小多站在祭壇前,擡頭看着巴蛇與巫山神女的雕塑,彷彿感覺到,項誠就在另一頭等候着自己。
“lla。我還有一箇中文名字,叫作‘誠’。”
“你開門,我再告訴你……”
“我們……處……處個對象。耍朋友,行?”
“我愛你。我們分開以後,我才發現,我再也離不開你了。”
“我躲在黃河邊的一個峭壁夾縫裡,最難支撐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力量……”
遲小多擡頭看着巴蛇,巴蛇的雙目鑲上了碧玉,閃閃發光,倒映着遲小多的面容。
巫山聖地。
最後一縷暮色之光徹底消失,妖怪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會不會是要揭幕纔算竣工?”在一旁觀禮的可達問。
項誠遲疑良久,只得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幕布的一角。
聖地內一片靜謐。
“小多,我愛你。”
“項誠,我愛你。”
“走。”思歸說,“差不多是時候了。”
思歸釋放出全身的烈火,席捲了整個聖地。
項誠抓着幕布,嘆了口氣,伸手一扯。
萬妖殿內迸發出滔天的烈火,一聲鳳鳴響徹天地!
就在幕布飄離的那一瞬間,鳳凰展翅,載着遲小多打開了空間通道,從聖殿之中飛了出來。
妖怪們同時大呼,項誠馬上轉過身,面朝聖地,遲小多帶着微笑,單膝跪在鳳凰背上,被思歸載着,華麗至極地出現在十萬妖怪面前。
鳳凰烈火一收,身下光粉,溫柔地撒向世間,聖地外天穹星空閃爍,透過水晶天窗從四面八方流淌而下。
所有觀禮者瘋狂歡呼,聲音彷彿掀翻了聖地,大家都笑了起來,項誠仰頭,望向在天空中盤旋的思歸。
幕布緩緩飄落,現出中央的雕像——不動明王法相屹立於地面,擡起一手,伸向空中。面容是英俊的項誠,而少年乘坐在鳳凰背上,從高空俯身而下,伸出手掌。
少年手掌攤開,手中是一盞明燈。
歡呼聲雷動,思歸將它的光粉撒遍整個聖地,及至幕布落地,思歸飛向聖殿中央,翅膀一抖,在空中緩慢懸浮。遲小多單膝跪着,探下手去,項誠站在他的面前,仰起頭。
兩人手中各持一條月光石鏈,月光石鏈彼此纏繞,化作明亮的星光,歸於那少年手中的燈中,化爲一團火焰般的長明燈。
在這照亮黑夜的長明燈下,星河如瀑,旋轉不休。
“恭喜聖地涅槃重生。”
思歸放下遲小多,抖開翅膀,又一聲鳳鳴,升向高空,在萬衆矚目之下,離開了聖地。
遲小多快步上前,與項誠同時撲向對方,緊緊抱在一起。
——全員篇妖怪總動員完——
——番外萬妖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