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妖怪總動員(二)

衆人隨着陳真出門,廳內來過客人,亂糟糟的,遲小多開始拖地,項誠躺在沙發上發呆。

“吃宵夜嗎?”遲小多問,“煮個出前一丁給你吃?”

項誠說:“收拾一下,今晚去我家住吧,來,過來。”

遲小多拖好地,過來趴在項誠身上,項誠親了親遲小多的嘴脣,專注地看着他的雙眼。

“你打算幫他,對吧?”遲小多問。

“嗯。”項誠說,“他們的事情打動你了嗎?”

遲小多依偎在項誠肩前,玩着他修長手指上的那枚鑽石戒指,張開五指,與他的大手貼在一起。

“他說的那句話。”項誠說,“讓我覺得,就像你和我的感情一樣。”

“哪一句?”遲小多隨口問道。

“命運讓我們相遇。”項誠答道。

命運讓我們相遇,遲小多已不止一次地感覺到命運的多舛與奇妙,他彷彿一夜間又回到了那個屬於自己的、真實的世界。雖然一羣驅魔師與兩個吸血鬼於不久前纔在自己家的狹小客廳裡開過會,會議內容是對付一隻被惡龍附身的黑騎士……但當他們走後,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剩下腦袋上包着繃帶、穿着髒兮兮西裝的項誠,與無聊的自己。

“走吧。”項誠說,“回家,東西不要收了,那邊還有。”

“我都習慣這裡了。”遲小多哭笑不得道,不過有項誠的地方就是家,他收拾了月光石鏈子,小心地放好,與項誠出去,加長轎車已停在門外,黃杉恭敬地拉開車門,載着他們回到別墅裡。

一羣熊貓在門口拉着橫幅“歡迎大王與皇后回家”,列隊鼓掌,大家還準備了蹦牀和鞦韆。

“不用表演節目了。”項誠正心煩,讓熊貓們各自回去。看到項誠腦袋上包着繃帶進來時,熊貓們一通狂笑。

項誠眉頭深鎖,遲小多卻覺得實在是很好笑,也跟着熊貓們一起笑了起來。

家裡一切照舊,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遲小多翻箱倒櫃,找出特製藥膏,給項誠療傷,驅委提供的金創藥效果非常好,塗上去沒過多久就完全癒合了。

小山魈過來,伸手要抱,熊貓們在門外哈哈哈地偷看大王吃癟,項誠哭笑不得。

遲小多抱起小山魈,問:“你多久沒回家了?”

“咱們分開那天開始就沒回來過。”項誠答道,“他們都想你了。”

“皇后,晚上吃宵夜嗎?”熊貓問。

“吃吃吃。”遲小多說,“想吃什麼吃什麼,自己去開冰箱吧。”

熊貓們歡呼雀躍着去找吃的,準備開歡迎party,客廳裡亮着溫暖的燈光,郎犬趴在地上,和項誠各自塗了金創藥,遲小多一腳擱在郎犬腦袋上,身體舒服地倚在項誠身上。

“有一個喜歡的人。”遲小多說,“養一條傻乎乎的狗……”

“誰的詩?”項誠問。

“我的。”遲小多笑道,手裡拿着月光石腳鏈,把項誠隨便綁上的繩子拆開,再穿起來。

“你覺得它找咱們做什麼呢?”遲小多問。

“思歸。”項誠答道。

“嗯。”遲小多說,“可是思歸的下落,現在誰也找不到了。”

“它一直都在,就在你的身邊。”項誠說,“只是咱們不需要它了,所以它不會顯形。”

“爲什麼?”遲小多說,“我還挺希望見到它的,如果思歸能化爲人,應該是個很帥的男生。”

“你試試看叫它。”項誠說,“在它涅槃的時候,你是陪伴它的人,就像爲龍封正一樣,你與它有着特殊的聯繫。”

遲小多答道:“但當時很多人在場啊,大家都在。”

“不一樣。”項誠摟着遲小多,說,“你距離它最近。”

遲小多說:“應該是宛媛姐離它最近,她用手機錄像的時候,都要湊到思歸身上去了。”

項誠笑了起來,說:“它和你最有緣吧。”

遲小多說:“可是後來,也沒見它來救我不是麼?”

“那是因爲你沒有生命危險。”項誠說,“總之,你和思歸有着冥冥之中的聯繫,從你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註定了將成爲陪伴它涅槃的人,當然,在那個時間點,所有的人,都和它有緣。只是你與它的羈絆,是最深的。”

遲小多回想起來,似乎確實是這樣,從剛認識項誠開始,這隻鳥兒就頻繁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思歸救過他們不止一次,而就在最後,當它在烈火中重生、展翅飛向遠方之時,遲小多甚至來不及朝它說一聲謝謝。

“要怎麼才能找到它?”遲小多問。

項誠聳肩,答道:“用你的心。”

遲小多:“……”

項誠笑着抱過遲小多,說:“拼人品吧,走,上牀睡覺。”

別墅裡的燈光全部熄滅了,剩下花園裡、屋頂上,五顏六色的彩燈,一閃一閃,房頂還豎着熊貓們做的燈牌,左邊是歪歪扭扭的巴蛇,右邊則是一條魚,中間是“”大字。

冬天來了,在這祥和與靜謐之中。

而在這黑暗的最深處,一名光着身子的男人踉踉蹌蹌,身上沾滿了下水道內的污泥,疲憊地跪在地上,繼而“撲通”一聲趴倒在地。

思歸在哪裡呢?遲小多很努力地夢它,卻始終沒有任何跡象。

“我們不能再拖了,必須馬上清除掉這個隱患。”

第二天下午,陳真等人又來了,大家搜尋了一晚上,沒有下落,都在打呵欠。

“戴恩就沒有追蹤洛肯的方法嗎?”可達朝陳昊問道。

陳昊聳肩,說:“有,但是他隱匿了所有的氣息。”

會躲在什麼地方呢?大家都很頭疼,項誠則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坐在桌前喝牛奶,看遲小多的法寶設計圖,馬上就可以使用月光石了。

遲小多則背靠郎犬,坐在地毯上,拿着一個ipad,寫寫畫畫。

“小多,你在做什麼?”齊尉問。

遲小多把ipad給他們看,上面是聖地附近的衛星地圖。

“我覺得洛肯短期內不會再出現。”遲小多說。

“他也許會把你抓走做人質。”可達說。

遲小多:“不,假設當時他被那條龍控制了,而那條龍不會想再碰到我們,因爲它知道我們手裡,有剋制它的東西。”

項誠點了點頭,遲小多說:“思歸涅槃的時候,你們都看見了的。”

大家都沒有說話,遲小多說:“剛剛涅槃,思歸就是一隻小鳥,也飛不遠,它會去什麼地方呢?”

“其實我也很奇怪。”陳真說,“按道理說,思歸理應陪伴着小多與項誠。”

“不是你們想的這樣。”項誠看完了設計圖,終於開口答道,“鳳凰涅槃,重生之後,就是新的一生了,它不像封離、蛟仙,會對過去有留戀,甚至可以說現在的思歸,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思歸了。”

“一點留戀也沒有嗎?”遲小多問。

“也許有那麼一點。”項誠說,“但我從來不知道,它的內心在想什麼。”

遲小多說:“它要找一個地方,去開啓一段新生活,是不是?”

“嗯……”項誠瞥了眼遲小多。

遲小多說:“那麼它不會躲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去,我覺得應該是它所熟悉的。”

“也許。”項誠點頭道。

遲小多拎起包,說:“走吧,也許不久後能找到它。”

遲小多拿出水晶,通知聖地開門,陳真等人橫豎沒事,也全部跟了上去,聖地已經裝修完了,只等遲小多和項誠揭幕。戰死屍鬼王正在準備開幕當天的遙控飛機大賽。

“準備好了?”鬼王問。

“還沒有,不過快了!”項誠牽着遲小多,從聖殿中央快步下來,其餘人朝鬼王打招呼,紛紛經過,項誠又回頭道:“通知部隊待命,可能還要打一場。”

戰死屍鬼王打了個響指,示意收到,衆人聚集在寬敞的廣場上,項誠變爲青龍,遲小多騎在龍頭上,其他夥伴們紛紛坐上龍身,青龍從聖地頂端的裂隙中直升上去。

“你知道去哪裡嗎?”遲小多問。

“當然知道。”項誠的聲音說。

他們掠過巫山,軒何志“喲呵”一聲,說:“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項大仙身上呢!”

“不要亂動哦。”遲小多說,“小心掉下去。”

項誠的聲音道:“抓緊了。”

旋即所有人一起大叫,青龍側身,整條龍直直地朝着山谷中砸了下去。

遲小多哈哈大笑,及至距離地面五十米高處,青龍才又飛了起來,緩慢接近山谷內的一處空無一人的度假村。

“這是什麼地方?”齊尉問。

“我曾經的家。”項誠答道,“後來被拆遷了,改成度假村。”

“建了這麼久還沒完工。”可達說,“我記得來聖地時,就經過了這裡。”

“後來被我們買下來了。”遲小多躍下龍頭,在度假村裡四處尋找,見上次被自己和項誠撞破的玻璃門還沒修,裡頭已經荒蕪得可以養猴子了。

“思歸——!”

“思歸!”

數人散開,四處尋找,項誠仍舊保持龍形,懸浮在一個樹樁上,樹樁的對面,就是他曾經的家,現如今卻已改成了一個游泳池。

“思歸!你在這裡嗎?”遲小多喊道。

青龍張開口,發出一聲龍吟,龍吟悠長而渾厚,所有人馬上退讓,及至那龍威震天徹地,所有的玻璃同時崩碎,猶如星辰般飛散。

場面壯觀無比,遲小多還沒回過神,青龍卻一轉身,說:“不在這裡,走。”

數人又上了青龍的背,一道青光沿着龍角擴展,成爲擋風結界,青龍升上雲層,迎着發出金輝的陽光與滾滾雲海,飛向東方。

“現在去哪?”軒何志問。

“去我們曾近生活過的地方。”遲小多說,“哪怕是涅槃新生,要開始新的生活,也會選一個喜歡的地方住下,嗯,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青龍在北京市上空盤旋,陳真說:“別太高調。”

陳真從包裡抽出一面小旗子,來回揮了三下,雲層下的天空登時暗不見天日,青龍緩慢降落,落在一棟居民樓的天台上,繼而變回人形。

北京,華燈初上。

“我覺得它不可能住在這地方。”遲小多哭笑不得道。

初冬季節,外頭的樹上,到處都是烏鴉。

“不一定。”項誠嘴角微揚,朝遲小多說,“你注意到我們每一次住的地方,都有什麼特徵嗎?”

遲小多倒是沒怎麼注意,每次搬家都是項誠在租房子,項誠一指屋外的行道樹,說:“你沒發現,廣州家裡也種了一棵這個樹嗎?”

“啊?”遲小多驚訝道,“是一樣的樹,這是……梧桐樹?!”

“嗯。”項誠說,“鳳棲梧桐。”

陳真通知了北京合租樓裡的房東過來給他們開門,遲小多不禁想起和項誠住在這裡的時候。

他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間小小的出租屋裡,那天晚上可達和項誠喝了陳真給的一瓶酒,人生從此變得與衆不同。

“辦乩仙案的時候,就在這裡談的。”陳真想起前事。

項誠說:“你小子不是好東西,給老子喝的那瓶酒,浪漫都全毀了。”

“什麼案?”軒何志莫名其妙道,“什麼酒?”

“跟你沒關係。”遲小多忙道,“這是我們的秘密。”

“沒有。”項誠說,“走。”

鄭州,清晨。

特別行動組的隊員們打了個呵欠,在小區門口停下。

小區裡,一羣大媽正在跳廣場舞,拿着扇子有模有樣。

“哎?小夥子回來啦?”大媽說。

“不談對象!”項誠忙道,“謝謝謝謝。”

遲小多站在梧桐樹下擡頭看,喊道:“思歸!”

沒有鳥兒棲息,遲小多問大媽,大媽說前幾天確實有只鳥兒來過,不過被小孩子用彈弓打跑,就沒有再回來了。

“一定是它!”遲小多說,“會是在哪裡呢?來過又走了。”

冬日裡,青龍帶着他們飛過了重慶、北京、鄭州,最後回到了廣州,還是沒有找到思歸的蹤影,大家就當在天上兜了一圈,陳真繼續想辦法追查洛肯的下落,其餘人各自散了。

“回去家裡看看麼?”項誠問。

“都租出去了吧。”遲小多說。

項誠和遲小多站在很早以前,遲小多租房住的小區樓下,那是他們認識以後,遲小多搬的第一次家,也是他們最早開始同居的地方。

“哎!等等!”遲小多追在項誠身後,項誠快步上樓,遲小多小聲說:“不要進去了!”

項誠隨手在防盜門上一按,鎖自動打開。

遲小多:“!!!”

項誠開門,家裡打掃得整整齊齊,茶几上放着一個菸灰缸,木地板上灑滿了夕陽的光輝,窗紗被風吹得微微卷起。

“已經買下來了。”項誠說,“回到廣州以後,我讓黃杉連傢俱帶房子,一起買的。”

遲小多不禁好笑,他發現這裡和自己搬走之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估計平時也有妖怪來定期收拾打掃。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斷了——思歸不大可能在這裡。也許在思歸漫長的生命裡,項誠和遲小多隻是兩個過客而已吧。

他走向陽臺,想起那天思歸就是從這裡飛進來,帶着閃光的粉末,令他重新認識了宇宙,認真地說,它纔是帶領遲小多踏入這個新世界的使者。

“我記得你還沒揭穿身份的時候。”遲小多笑着說,“思歸就經常來咱們家吃吃喝喝。”

“嗯。”項誠從身後摟着遲小多,說,“它喜歡泰國米。”

“其實我懷疑它是因爲喜歡吃你做的飯菜纔跟着你的。”遲小多笑道。

項誠突然“噓”了一聲,示意遲小多看。

陽臺欄杆上的拐角處,花盆旁邊,放着一個小碟子,那是遲小多以前喂思歸吃東西用的,上面有一點餅乾屑。

遲小多:“……”

“是誰負責打掃這裡的?”遲小多問。

項誠要給黃杉打電話,遲小多卻改變主意了,說:“等等吧,不管是不是它。”

項誠一想也是,讓妖怪買了菜送上來,在舊家裡開伙做飯,就像他們以前相處的日子,遲小多邊吃邊不時朝陽臺看,暮色給羣山鑲上了紫紅的邊,思歸卻始終沒有出現。

“吃吧。”項誠說,“別管它了。”

飯後項誠去洗碗,手機上來電顯示是戴恩,遲小多替項誠接了。

“你們找到了嗎?”戴恩問。

“沒有,你呢?”遲小多說。

“沒有。”

戴恩那邊嘆了口氣,似乎有點束手無策。

“誰?”項誠正在洗碗,回過頭問。

遲小多擺手,示意不必介意,走到陽臺前。

戴恩則在一個公交車站,靠着站牌柱子,眼望這繁華都市裡的車水馬龍與閃爍的霓虹燈。

“他們告訴過我,你和中國龍陛下認識的經過,和我們很像。”戴恩說,“我想也許你會願意幫助我們。”

“以我的經驗。”遲小多說,“靠外力的幫助,是遠遠不夠的,需要你自發地,去尋找那股力量,救贖也好,新生也好……”

戴恩沉默片刻,遲小多又說:“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讓洛肯獲得新生,這個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項誠洗過碗,接了個陳真的電話,讓他去喝酒,項誠徵求地指指外面,遲小多擺手,示意不去了。

“我們就在外面燒烤攤。”項誠說。

遲小多說:“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項誠關門,下樓,遲小多坐在陽臺上,看着冬日的夜空,戴着耳機,與戴恩打電話。

戴恩說:“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我們的運氣似乎遠遠不如你們。”

“我知道你的糾結。”遲小多說,“戴恩,但這不是運氣的問題,是在你們身上,似乎缺了一點東西。”

“缺了什麼東西?”戴恩問。

“我不知道。”遲小多說,“以我過往的經驗來判斷,你們似乎……唔……少了一種對死亡的豁達想法吧……”

戴恩:“……”

遲小多笑了起來,說:“可能因爲中國人對生死看得很輕,是我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只有你與中國龍陛下是這麼想的。”戴恩答道,“我想活下去,如果不爲了活下去,那麼活着是爲了什麼呢?”

“可是在五千年的文化裡。”遲小多說,“對生與死的執念,都不那麼重。”

遲小多回想起陳真的話。

生者爲過客,死者爲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如果生與死都不再重要,人在浩瀚的天地之間顯得如此渺小,那麼生死的輪迴,鳳凰的涅槃,又是爲了什麼呢?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那一刻,遲小多隱約抓住了某個線頭——

“也許你沒有找到菲尼克斯的原因……”遲小多喃喃道,“我想我明白了。”

“什麼?”戴恩問。

“因爲他們不像你與龍王。”

“你們曾置生死於度外……”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遲小多猛然擡頭。

剎那天際銀河如晝,燦爛繁星射向大地,鳳凰展翅,在夜空下盤旋,拖着絢爛飛撒的銀白色光粉,飛向陽臺。

遲小多站起身,手機掉在地上,他怔怔看着夜空,那團熾熱而明亮的光落在陽臺上。

“思歸?”遲小多道,“終於找到你了!”

思歸抖開羽翼一卷,將遲小多裹在其中,展開雙翅,載着他騰空而起,飛向天際。

“思歸!”遲小多抱着它的脖頸。

“生者寄也,死者歸也。”思歸說,“只有置生死於度外,才能獲得我的力量。”

“你還是以前的思歸嗎?”

“你說呢?”思歸反問道。

遲小多:“……”

思歸載着遲小多,越飛越高,衝上雲海之巔,鳳凰出雲,鳳鳴響徹天地,百鳥追隨其後,銀海月光燦爛,粼光滾滾,思歸溫柔地展開翅膀,雲霧在遲小多身周爲之散去。

“今天的你還是昨天的你嗎?”思歸低聲問。

“嗯……我想是的。”遲小多說,“雖然我們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不過我想好不容易能騙到你開一次口,關注點顯然不是在這種哲學問題上。”

“有人說我們鳳凰一族是天生的哲學家。”思歸的話裡帶着笑意。

“你一直能說話嗎?”遲小多問。

“嗯。”思歸應了聲。

遲小多問:“爲什麼以前從來不和我們說話?”

“因爲不想說。”思歸答道,“言多必失,來,下車。”

思歸身軀一抖,遲小多腳下踏空,習慣性地緊張,鳳凰全身光芒幻化,從那光芒中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遲小多的手。

思歸變幻爲人形,遲小多馬上踩上了雲海,雲海凝結,托起二人。

思歸一頭紅髮,背後迸發出鋪天蓋地的紅袍,在風中獵獵飄揚,猶如三千世界劫火紅蓮,頃刻間射向天際,將他包裹在這烈火之中,繼而漫天火焰一收,化作一個年輕男人。

遲小多:“……”

思歸變成了一個帥得徹底擊穿了遲小多認知下限的男人,他皮膚白皙,五官極盡精緻,猶如造化神功用盡天地間的靈氣,雕琢出了一枚美玉。

黑髮,黑眸,鼻樑高挺,雙目深邃,依稀有點項誠的影子。眉毛修整,嘴脣溫潤,全身閃爍着星光,有種令人爲之屏息的中性美。

遲小多畢生中見過的所有人,唯一能和思歸拼一下的只有封離了,自己和陳朗完全被這隻鳳凰的美貌所打敗。

妖怪們!你們還給不給人類活路啊!

“你……”遲小多說。

思歸與遲小多在一塊巨大的雲上坐了下來,思歸淡淡道:“很驚訝嗎?”

遲小多心想這傢伙真的好帥。

思歸卻說:“你不是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啊。”遲小多茫然道,“這不是你的本來面目?”

“妖族都沒有本來面目。”思歸說,“天道並不會賦予我們人類的面容,只能自己給自己捏臉,比照人類。”

“你手工真好。”遲小多由衷地欽佩道,“把自己捏得這麼帥。”

思歸說:“這不是我捏的,是項建華的樣子。”

遲小多下巴“哐當”一聲掉地,思歸卻說:“或者說,是他年輕時的容貌。”

項誠的老爸居然這麼帥嗎?啊啊啊——但是項誠和他也不怎麼像啊!遲小多發現思歸的眉毛和鼻子還是有點像項誠的。

“他年輕時是個美男子。”思歸抱着膝蓋,若有所思地坐在雲海上,望着月亮,隨口說,“不過後來風吹日曬,又長壯了,就成糙漢子了。”

遲小多哈哈大笑,思歸也笑了起來。

“你回來和我們一起住吧。”遲小多說。

“不了。”思歸答道,“我妖階和項誠相沖,不能去聖地。”

如果思歸和項誠都在聖地裡,這兩隻超級大妖怪坐鎮,都可以組個龍鳳呈祥組合了。

遲小多很捨不得思歸,它救了他們太多次,可以說他們的冒險,也有着屬於思歸的,共同的一部分。

“我也很想你。”思歸朝遲小多說,“從你在天魔幻境裡把項誠帶出來那天,我的使命就已經結束了,現在,我想把這裡當作家,我挺喜歡這個地方。”

“好吧。”遲小多說,“不勉強,我可以經常回來看看你嗎?”

“當然。”思歸說,“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我們鳳凰一族,和龍一直不對付,雖然世人常把龍鳳並稱,但就在很多年以前,久遠得已經在你們的史書上被抹除,山海紀裡,我們和龍族經歷過一場大戰。”

“你很好,項誠也很好。”思歸說,“而項誠是龍,這點註定了我與他無法共存。”

遲小多撓撓頭,總覺得還是挺可惜的,說:“那,項誠不在的時候,我帶你去聖地看看?”

思歸說:“倒也不是完全不想見他,只是避免太多接觸。”

遲小多“嗯”了聲,靠在思歸的肩膀上,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

“謝謝你救了我這麼多次。”遲小多回想起最早認識思歸的那天。

“不客氣,一直以來,你的勇氣與執着令我敬佩。”思歸的語氣禮貌而生疏,遲小多卻感覺到一點溫暖,也許在久遠的生命之中,思歸就像封離一樣,早已習慣了古井無波的感情。

他們沉默片刻,思歸說:“那,我送你回去?”

“等等。”遲小多忙道,“還有一件事想找你。”

遲小多說了戴恩事件的全過程,思歸只是沉默地聽着,最後遲小多問:“你願意幫助他們嗎?”

這似乎有點強人所難,思歸卻沒有拒絕,只是略一沉吟,便說:“可以,淨化魔氣,死而後生,鳳凰一族的鳴叫聲能喚醒入魔者的靈魂。你把這枚羽毛帶在身上,到時候我會來協助你。”

“會耗費你太多力量嗎?”遲小多問。

思歸答道:“涅槃重生後,我已度過了九十九劫,這很輕鬆。”

遲小多說:“我替戴恩和洛肯謝謝你……”

“不客氣。”思歸答道,“那,期待與你再見。”

突然間雲海變幻爲霧影,遲小多馬上大喊道:“等等!”

思歸雙手一展,化作帶着火焰的羽翼,再度成爲鳳凰,轉身飛向遠方,遲小多則從雲海上直摔下去!

“啊啊啊——”

下墜感令遲小多全身一動,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陽臺上。

“怎麼了?”項誠帶着冰淇淋回來,一陣風地衝出陽臺,遲小多如夢初醒,答道:“沒……沒什麼。”

一隻杜鵑飛來,停在陽臺上,低頭啄食盤子裡的米,並非思歸。

遲小多低下頭,懷裡有一根紅色的羽毛,他擡頭與項誠對視,拿出羽毛,項誠伸出手指,鳳羽的力量卻牴觸着項誠的靠近。

“它一直都在。”遲小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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