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在十三樓出了電梯,遲小多一直到十六樓。
“信息部多功能會議室。”
一整個會議室裡的人都是來參加降妖設備師考試的,還有不少人攤開書在複習,遲小多在講臺上掃了二維碼,拿到一個號,坐到最後去等叫號。每過一段時間,就有人來叫考生。
“47號,遲小多。”
遲小多敲了敲門,打開會議室內間的門。
“遲小多,請坐。”
一個男人示意他坐下。
遲小多深吸一口氣,有一點緊張。
面前是一張環形的桌子,坐着七個人,周茂國、林語柔、王雷部長、一名年輕的女性,一名身穿軍服、頭髮花白的老軍人,一穗兩星。
還有一名姓廖的,那天審訊嚴飛時遲小多見過的高官。
最後一人是個很白很白的,高且瘦,瘦得像個骷髏一樣的男人。看不出年紀,剃了個光頭。
“各位老師好。”
“你好。”王雷笑了笑,他靠在轉椅上,審視遲小多。
“歡迎你加入驅委的大家庭。”那個年輕女性說,“你的答題卡,在這次筆試環節裡,你是唯一的一個選擇題滿分……”
遲小多:“!!!”
“……能告訴我們,你在考試前都是怎麼複習的嗎?”那女性續道。
遲小多:“啊?什麼?”
遲小多完全沒想到是這麼一句。
“複習過程。”老佛爺冷冷道,“這是你的面試。”
“喔。”遲小多忙答道,“就是看書,背書,沒特別做什麼。”
“是這樣?”王雷笑道,“看驅魔師的複習資料?這可不容易。”
“嗯。”遲小多說,“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復習,互通有無,他也考驅魔師。”
那女性溫和地問:“朋友是誰?”
“項建華的兒子。”老佛爺冷漠地截斷了話題,“遲小多,請你用簡單的語言描述一下,七魄在人體內的互相牽連以及流向,給你兩分鐘。”
這個遲小多實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於是從容回答了老佛爺的問題,但時間有點不夠說,兩分鐘後,周茂國按了下鈴,叮的一聲,示意他可以不用說了。
“用十秒的時間設計一個簡單的法寶,或者選擇一個你曾經設計過的法寶。”王雷說,“再用五十秒時間朝我們解釋它,現在開始。”
遲小多:“……”
嘀嗒嘀嗒嘀嗒……
“我我我……對了!”遲小多說,“我設計過一個雙生戒,利用靈慧破的力量,來令驅魔師與降妖師彼此存在互相感知。因爲大部分降妖設備師都是驅魔師的家人所以這種雙生戒的量產是非常必要的譬如說丈夫常年在外收妖而老婆在家裡坐立不安……”
“叮。”時間到,王雷看也不看,拍了下鈴鐺。
“有什麼現實意義嗎?”老將軍問。
“當然。”遲小多笑着說。
“可以減少異地分居後,家庭內也許會發生的不可控情況。”王雷朝衆人解釋道。
所有人都忍着笑。
遲小多心裡咆哮道不是這樣!這個雙生戒不是防劈腿用的啊!
“也……可以這麼理解。”遲小多補充道,“其實我最初的想法只是覺得很多時候,驅魔師的工作太危險了……”
“請你談一談你對有神論和社會上廣泛存在的,無神論的理解。”老佛爺再一次提出問題,“並結合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中的唯物論,對驅魔師、妖魔、超自然力量提出你的看法,三分鐘時間。”
“唯物論和驅魔現象並不矛盾。”遲小多說,“就像電磁波在被發現前一直存在,光在波粒二象性被確立前也只被承認波的特性,牛頓三大定律在一定範圍內仍然是適用的,廣義與狹義相對論只是開拓了物理學裡新的領域。”
“結合馬哲,我們要辯證地、唯物地……去認識這個世界。”遲小多說,“把一切不合理的現象當成……尚未提出解釋的科學領域,不必大驚小怪,也不必對未知的事物生出恐懼之心,要系統地,用歷史的眼光去解決問題。”
“至於有神論與無神論。”遲小多想了幾秒,答道,“無神論的世界……在人性的自我約束上,始終存在着一些……一些……我更傾向於有神論,嗯我更喜歡有神論的體系。”
“因爲……雖然說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一個人的力量與社會地位,一旦超出了大衆的能力太多,達到可以影響整個世界,甚至毀滅他人的程度,那麼不管他做了什麼,令多少無辜的生命死亡……在無神世界裡,他只有一條命,就算被奪走,也不足以償還此人對他人命運的干預與影響。”
“所以。”遲小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開始滿嘴跑火車,“有信仰,纔會有敬畏,嗯,我覺得是這樣。”
考官們各自給遲小多打分,那年輕女人做了個“請”的動作,說:“你的面試結束了,謝謝你。”
“謝謝各位老師。”遲小多起來鞠躬。
中午,遲小多去給陳真和可達他們買飯,兩人過來一邊吃一邊聽遲小多說他的面試。
陳真面無表情:“對答案嗎?”
“不要了吧。”可達答道。
“對一下吧。”
“我說不要對了。”可達說,“影響下午心情。”
“對了就是對了,錯了就是錯了。”陳真無聊地說,“反正都會出來的。”
可達怒道:“陳主任!你不要這樣好嗎!”
“好好。”陳真只得讓步。
下午還有一場,遲小多開始無聊了,心裡止不住地想念項誠,不知道他今天考得怎樣,選擇題都會做嗎,問答題會出現難的嗎?他會想我嗎?
敲門聲響,周茂國推門進來,做了個“讓”的手勢。
陳朗摸着門,走進辦公室,左看右看。
“小朗!”遲小多笑着朝他招手。
陳朗點點頭。
周茂國說:“小多,你陪他一會,傍晚會送你們去實踐考場。”
遲小多突然想起來了,還有後天的實踐,可是這麼一來就見不到項誠了,會在考場上碰見嗎,他充滿了期待。
陳朗在陳真的辦公室裡好奇地看來看去,摸摸他的相框,全部是陳真和陳朗的合照。
【我昨天晚上期待得一晚上沒睡好。】陳朗朝遲小多問,【我們要去哪裡玩?】
【我也不知道,他們讓我保密。】遲小多問,【你喝咖啡嗎?】
陳朗答好的,遲小多知道他不喝味道太濃的東西,便去可達的辦公室拿了包速溶咖啡,只倒了很少的一點點進去攪開。
陳朗獨自留在辦公室裡,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背後有人敲門,他沒有聽見,門被打開,他從落地窗倒影裡看見了,轉過身。
“周老師呢?”曹斌問。
陳朗露出不解的表情。
曹斌走了過來,辦公室的門開着,走廊裡,可達辦公室一聲關門的輕響。曹斌馬上轉過身,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陳朗眯起眼,眼裡的龍瞳發出微弱的綠光。
遲小多拿着兩杯咖啡,從可達辦公室裡出來,看見曹斌離開陳真辦公室,朝他吹了聲調戲的口哨。
“曹丁丁,你不考試嗎?”遲小多問。
曹斌左右看看,朝遲小多露出曖昧的笑容。
曹斌一手揣兜,另一手撐着走廊牆壁,攔住了遲小多的去路:“見到周茂國了嗎?”
“剛來過。”遲小多說,“把小朗送過來就走了。”
“說的什麼?”曹斌問。
遲小多想了想,答道:“沒說什麼,怎麼了?”
“陳真呢?”曹斌又問。
“考試啊。”遲小多說,“你還不快點去?超過半小時進場就要取消資格了。”
曹斌打量遲小多,遲小多注意到他撐在牆上的手上,繫着一個黑色的七縛鎖玉牌。
曹斌彷彿在考慮什麼事,最後轉身走了,進了電梯。遲小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倏然間看到他進電梯的時候,從褲兜裡掏出左手,電梯關門的一瞬間……
……曹斌的手上……那是什麼?
遲小多似乎看到了曹斌的左手上有血,但他不確定那是血還是硃砂,也或許是使用什麼法陣的一種藥劑。
聯想到剛纔曹斌的表現,似乎有點不對勁。
背後,一隻手指點了點遲小多的肩膀。
“啊——!”遲小多被嚇得大叫起來,轉身看卻是陳朗。
陳朗拉着他的手,讓他進來,關上了門,指指外面,比劃了個問的動作。
遲小多已經大概能懂一點陳朗的手語了,他用拇指放在太陽穴前,另一隻手做了幾個動作,示意是個朋友,陳朗眉頭擰了起來,緩緩搖頭。遲小多拿起陳朗的手寫板,寫了“曹斌”兩個字。
陳朗擦掉,寫下:【我看到一個邪惡的靈魂。】
遲小多:“……”
遲小多馬上讓陳朗呆在辦公室裡,讓他哪裡都不要去,翻出陳真抽屜裡的符,貼了一圈,反鎖辦公室的門,貼上金籙禁制符。
接着他疾步衝出去,進了電梯。
“組織部。”
遲小多直接進了組織部樓層,剛一個滑步出來,看見曹斌的背影進了辦公空間內,周茂國正和那名老將軍在說話。
“小心曹斌——!”遲小多大吼道。
曹斌猛然轉身,朝遲小多一個飛撲,周茂國登時醒悟,一腳踹翻椅子起身,擋在那名老將軍面前,伸手進懷。
說時遲那時快,曹斌滿是鮮血的左手探到了遲小多面前,遲小多下意識一側身,右手一揪曹斌衣領,直接給他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迴旋大膝車。
曹斌瞬間當場五體投地。
曹斌萬萬沒想到遲小多看上去人畜無害,居然有這彪悍身手,錯估對方實力的局勢是嚴重的,剛一起身,周茂國便喝道:“退——!”遲小多朝地毯上一撲,唰一聲,周茂國抖出了漫天銅錢,緊接着銅錢全部張開翅膀,四面八方飛來,朝曹斌追去,曹斌顧不得再抓遲小多當人質,一個矮身,撞進了安全通道里。
周茂國按下了報警器,驅委大廈內登時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樓上樓下,一片混亂。
“警告,驅委全面封鎖。”周茂國的聲音在廣播器裡說,“徹查安全通道……”
緊接着,三聲巨響,七樓到十樓,所有的落地窗玻璃全部炸開,曹斌在十樓一個飛撲,在炎炎烈日下射出了大樓。
第一秒:
周茂國掏出沙漏倒置,拋出去,沙漏穩穩落在地上。
震耳欲聾的轟鳴,炸彈連環爆炸,周茂國撲過來,把遲小多撲在地上,一枚引導彈從七樓外直接穿進了組織部,把落地窗玻璃震得粉碎,呼嘯着直射進了電梯,電梯內發出爆炸,緊接着紅雲與烈焰咆哮着充斥了每一寸空間。
兩架直升飛機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在大廈外圍瘋狂掃射,將七樓的所有玻璃窗射得粉碎,另一架緩慢升高,掃向八樓、九樓,在那裡考試的工作人員各自抱着頭,逃出了會議室!
第二秒:
安全通道里衝出了一個人,那是披頭散髮的林語柔。
周茂國把遲小多拉起來,轉身和林語柔跑向落地窗,林語柔把脖子上的珍珠串一扯,時間的流動登時變得無比緩慢。周茂國架着遲小多的手臂,拖着他避過空中緩慢的、四處迸射且橫飛的碎片與旋轉着射來的子彈頭!
第三秒:
林語柔撲向那名老將軍,將他推到桌子底下,飛身一踹會議桌,封死了角落。
遲小多:“……”
林語柔的金色珍珠在空中飛射,帶着旋轉的金光彈開了所有呼嘯劃過的碎片,將它們撞得釘在牆上,緊接着珍珠唰然化爲粉末,聚合爲一隻金色的五爪金龍!
五爪金龍飛出大廈,與此同時,十樓,曹斌飛向大廈對面,抓住了其中一架直升飛機的腳架!
五爪金龍噴出熊熊龍炎,只是一轉過頭,直升飛機便被龍炎掃中,在空中爆炸,墜向廣場的噴水池。
沙漏見底。
唰的一聲,時間恢復原狀,周茂國與遲小多、林語柔三人衝到會議桌後,外面直升飛機爆炸,裡面的引導對空彈爆炸,兩道震盪波發生了對衝,將七樓裡的所有椅子、一臺鋼琴一起捲了出去,轟然巨響,煙塵瀰漫。
十樓外,第二架直升飛機帶着曹斌掉頭飛走,地面的噴水池射出利箭,白鴿全部幻化出飛行守護獸,旋轉着追向直升飛機,然而第二架直升飛機噹的一聲震盪,空間發生了水紋似的扭曲,倏然間連直升飛機帶着起落架上的曹斌,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