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會死。”沈醫生說,“她的身體我無能爲力。”
“我知道了。”
顧西西醒來,穆涼站在醫院的窗戶前,他問過陸柏當年他和顧西西的事情,陸柏也告訴他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虧欠了她那麼多。
一個女人,爲了他,失去了一切,放棄了所有,不顧一切地回來,卻發現他娶了別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所有人都以爲,她會是他的妻子。
最後卻等成了一場空。
“阿涼……”
穆涼回過神來,走到她身邊,“爲什麼中了毒,卻沒和我說?”
“我不想你煩心。”顧西西說道,“烽火集團很多人不喜歡我,尤其是陸柏,可他是你最好的哥們,所以我不想提,那他覺得我在裝可憐,騙取你的同情。”
穆涼沉默着,他能從陸柏的語氣裡聽出他對顧西西的不喜歡。
至於爲什麼不喜歡,他卻不知道。
“我心裡很煩躁,不知道爲什麼會這種感覺。”穆涼說道,“失去記憶後,很多人,都要靠我去分辨,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分析,西西,我相信你,不管以前,或者以後,如今,我相信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相信你,你不會傷害我。”
顧西西心裡咯噔一下。
阿涼,如果不是魅惑之水,如果不是這種怨靈般的神奇藥水,你會相信我嗎?
我不會傷害你。
是啊,我從不傷害你。
然而,這種藥水,會對你有什麼影響,我也不知道。
那畢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對不起。”顧西西猛然抱着他,“阿涼,我太喜歡你了,我真的太愛你,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會崩潰的,所以,我做過錯事,可都是因爲我愛你。”
穆涼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上一次在巴黎,喬夏說,穆涼,我愛你。
那一天,梧桐樹葉下陽光斑駁,她的眼神看着那麼空洞。
彷彿失去了所有。
“我真的好後悔,如果沒有那三年多的空白,我們不會是這樣子,或許我們已經結婚了,子女雙全,幸福快樂,也不會有喬夏。”顧西西流着眼淚,“我這殘破的身體,原本就不指望着再陪伴你,我回來知道你結婚了,我很開心,你能再喜歡別人,我比誰都高興,因爲我知道,我沒多少日子可以活,我也失去做女人的權力,我甚至沒辦法給你一個孩子,我無法給予你的太多,這些都是喬夏可以給你的。我只打算偷偷地看着你幸福,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可是,我不知道喬夏竟然會背叛你,她竟然不顧你的死活,勾結別人陷害你,這樣的她不配擁有你,如果不是如此,我根本不想回到你身邊,我那麼愛你,阿涼這麼好,怎麼能被那樣對待。”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深情。
穆涼沉默着,安慰着她。
顧西西說,“我不想你有負擔,所以一直都沒告訴你我的毒,醫生說,毒素已經蔓延,無藥可救,我害怕……我害怕我死了,留你一個人孤零零在世上。”
“你不會死。”穆涼說,“我會想辦法,照顧好你,醫治好你,你不會死。”
“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顧西西抱着他的腰,臉頰貼着他的胸膛,“不要離開我,阿涼,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什麼都不怕,只要你在我身邊。”
顧西西柔情萬千,“你答應我好不好?”
“好。”
……
徐艾陪着喬夏來醫院檢查,她剛做過產檢,其實沒必要頻繁來醫院,只是昨天覺得有一點不舒服,怕傷了孩子,今天又來醫院檢查。
“小艾姐,我很害怕,我總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胸口悶悶的。”
“孕婦多疑多思,你別自己嚇自己。”
“等做完產檢我想做一個全身檢查。”
“好。”
徐艾陪着她在醫院大廳,突然看到醫院大屏幕正在播放着一條新聞,敘利亞又有大型的軍事活動,中英陸海軍聯合在敘利亞對第一恐怖組織進行了圍剿式的打擊,殲滅敵人一百多人,摧毀戰鬥機十餘量,俘虜恐怖分子二十多人,取得了一次階段性的勝利。
第一恐怖組織一夜之間,彷彿憑空消失,損失慘重。
喬夏臉色微微發白。
白夜會有事嗎?瑞德會有事嗎?
他們都還那麼小,也不知道在第一恐怖組織怎麼樣,這一次死亡的人,不會有他們吧?
死了那麼多人,被俘虜了那麼多人,重傷的人一定也很多吧。
“你什麼時候對這種國際新聞感興趣了?”徐艾問。
喬夏輕聲說,“因爲有認識的人。”
“這幾天網上全部是他們的新聞,這可算是崛起最快,最瘋狂,卻折損最快,最嚴重的組織了。”徐艾說,對於軍事版塊的新聞,她向來也很關心,“羽翼未豐,怎麼可能和北美政府鬥。”
喬夏說,“他們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上一次在巴黎……也沒傷害人。”
“大喬,那是另外一個世界,那羣人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徐艾微笑地說,“就像看電視一樣,我們會關心電視裡的人物悲歡離合嗎?”
喬夏心中咯噔一聲,他們不是電視上的人物。
他們是活生生的,和我們一樣的人。
會哭,會笑,會受傷。
“是啊,好遙遠。”喬夏微微一笑,“希望他們都平安無事吧。”
“你在祈禱政府軍隊平安無事嗎?”
“是啊。”喬夏一笑。
做完產檢,喬夏去做全身檢查,因爲懷孕,很多項目也不能做,她主要想做一個血液分析,白夜叮囑過她,如果不舒服,去做一個血液檢查。
“你看,報告都出來了,沒什麼事情,你就不要瞎擔心了。”
“可能我回來後,憂思過度吧。”
“你一個人坐一坐,我去幫你拿藥。”
“好。”
喬夏都沒坐多久就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顧西西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地站在她面前,看起來卻非常的漂亮,柔弱,她看着喬夏手上那份體檢報告,微微一笑,“喬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與你無關!”喬夏冷冷地看着她,站了起來,“顧小姐也身體不舒服嗎?”
“是啊。”顧西西微笑地看着她,頗有深意,“喬小姐,你知道嗎?身體偶爾不舒服,那是很正常的,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跑醫院,不然,我還會以爲你知道阿涼一直在醫院陪我,故意來一場偶遇呢。”
“顧小姐,你齷齪,別把人想得和你一樣齷齪。”喬夏冷冷地看着她。
“我齷蹉嗎?”顧西西淡淡一笑,“從頭到尾,我沒對你做什麼事情吧,喬小姐,是你親手把阿涼推給我,怪不得任何人,這是你自己作的孽。”
“是的,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承受。”喬夏微笑地看着她,“顧小姐,從你來我家就開始裝可憐,裝得夠了嗎?你是我見過,最無恥,最會裝可憐的白蓮花。”
顧西西的眼眶瞬間紅了,馬上就掉下眼淚來。
“喬夏,夠了!”穆涼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地傳來,喬夏背脊一僵,轉身回去,只見穆涼沉怒地站在她背後,猛然擡手,手臂擡起來,手掌在半空中緊握成拳,又猛然放下,臉色壓抑着怒火,“你再敢羞辱她一句,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喬夏或許永遠都忘不了,今天醫院的這一幕。
到處都是一片可怕的白色,沉默,充滿着死亡和故事,交織着新生和死亡的醫院裡,穆涼這句冰冷的話。
喬夏看着穆涼,反骨頓生,那一天的溫馨,他虎着臉背後的關懷,彷彿是她自作多情的一場夢,如今,夢醒了,一片悲涼……
“顧西西就是一個只會裝可憐,只會潑髒水的賤人!”喬夏仰着頭,冷冷地看着穆涼,“你打我呀。”
穆涼第一次被人如此挑釁,一巴掌重重地揚起。
喬夏沉聲說,“這巴掌下去,我喬夏和你穆涼從此恩斷義絕,永不再見。”
她仰着頭,臉色極差,脣色慘淡,卻擁有一種熠熠生輝的眼睛,明明是那麼嬌小柔弱的身板,卻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巴掌大的小臉上充滿了堅韌的冷冽,還有一抹霸氣。
那一聲恩斷義絕,說得果斷沉穩。
穆涼毫不懷疑,這一巴掌下去,喬夏會恨他一輩子,再不會和他有任何牽扯,不管她多愛他,哪怕他多愛她,這輩子都不會有可能。
那一刻的喬夏,宛若一朵烈焰玫瑰,霸氣得令人不敢直視。
這一巴掌,生生的就打不下去。
他死死地看着喬夏,倏然握緊了拳頭。
剛知道顧西西的遭遇,剛知道她活不長久,他愧疚憐惜尚來不及,卻被喬夏惡語相向,他怎麼忍得住,若是別人敢這麼說,別說一巴掌,他早就命人把人逼得在這座城市都混不下去。
“阿涼,別生氣,喬小姐對我有誤會,她會那麼說情有可原。”顧西西過來,輕輕地抱着穆涼的手臂,輕聲細語,“你不要生氣了,我沒事的,也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