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張嫂遞過去的筷子時城遲遲沒有接,她只好小聲地喊了一聲。
時城回過神,神色如常地接過張嫂遞過來的筷子。
天漸漸黑了,等千夏從附近的診所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路燈很亮,她從自行車上下來,推着車子往前走。
診所的醫生非讓她掛點滴,她只好掛完了纔回來。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以前陪着她的只有影子,而現在,好歹多了個鄭璃茉陪着她,還有陸邈關心她,她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什麼人?”門口的安保警惕地看向她。
大概是她人正好揹着光,所以安保沒能認出她來。
“是我……”她心裡五味具雜地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
“呀——少小姐。”安保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什麼少小姐呀……已經解除關係了,少爺不是說過了嗎?”他身側的安保小聲地提醒,但雖然說的很小聲,千夏還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安保們笑了笑,“不好意思,回來的、晚了點。”
“沒事沒事,你快進去吧。”安保們笑着迴應,但是態度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
在之前,安保們連直視她說話都不敢。
千夏垂下頭往盛世山莊內走去,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她並不介意大家對她態度的改變,隨勢而變,這是人之常情。
她將自行車停好,剛走到大廳門口,張嫂正好從裡面走出來。
“呀——少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我還在想,要不要出來找找你。”張嫂說着,壓低了聲音:“你跟少爺是不是吵架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張嫂,我、我等等再跟你說。”千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她得先回房去洗個澡。
“誒——少小姐,你去哪?”張嫂想攔住她,但已經來不及了。
千夏一進門就看到時城正坐在餐桌前,聽到動靜,目光往她這邊慢慢看過來。
她頓時愣住。
都已經七點多了,時城怎麼才吃晚飯?
難怪張嫂要拉着她。
千夏被時城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指了指樓梯:“我……去洗澡。”
“你的房間張嫂還沒跟你說嗎?”時城說完,繼續低頭吃飯,動作慢而優雅。
張嫂走到她身邊,小聲地說道:“少小姐,少爺他……安排了你住我隔壁。東西我已經叫人幫你搬過去了。”
千夏原本就透着蒼白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原來她的房間早就被換了。
她還真是……丟人啊。
“我、知道了。”她僵硬地轉身,步履沉重地往傭人房走。
張嫂正準備跟出去,時城突然叫住了她。
“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時城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後才說道:“從今天開始,她每天放學回來後,你可以給她安排工作了。她是傭人身份,不能在這裡白吃白住。當然……念在曾經的關係,週末她可以去鬱沉一品接受治療。”
“少爺,您真的打算……”
時城一個眼神掃過來,張嫂頓時不敢多嘴,應了一聲“是”後退了出去。
千夏找到自己的房間,剛要動手收拾房間,張嫂急急忙忙地拿過她手裡的掃帚,惶恐地說道:“少小姐,還是我來吧!”
“張嫂。”千夏勸說道:“以後,您、您還是叫我初夏吧。不然……時城、他聽到會不高興的。”
從今天升旗儀式的時候千夏就已經明白了,時城是真的不想跟她扯上什麼關係了。
“少爺他……只是跟您賭氣呢!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張嫂!”千夏從張嫂手裡拿回掃帚,嘆了一口氣後說道:“時城他、他不是賭氣的人。這點,您、比我應該更清楚。”
張嫂呆了呆,一時找不出話反駁。
時城的確不是個衝動的人,也的確不會因爲一時賭氣而衝動。
“您去忙吧。這裡、我自己來就好。”
張嫂垂了下頭,斂下眼中的淚光。
“那我先去忙了……對了。”張嫂有些爲難地說道:“少爺說……今天開始,讓我給您安排工作。”
“我知道了。”千夏面色平靜,不是她心理素質好,而是她早就猜到,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從少小姐變回傭人,當然是要工作的。
總不能在這裡白吃白喝。
張嫂大概是看她面色平靜,也就繼續說了下去:“那收拾好這裡後,到廚房來找我吧。”
“好。”
張嫂終於離開,千夏看着有些亂的房間,極輕地嘆了口氣。
得馬上就進入狀態習慣起來纔是。
這麼想着,她握起拳頭輕聲說了句“加油”,便開始收拾房間。
月色當空。
“汪汪汪——”幾聲狗叫打破了夜的寂靜。
託尼突然掙脫開時城,往一個方向跑去。
時城奇怪地站起身,側頭就看到託尼跑到千夏的腳邊蹭來蹭去。
千夏已經換上了工作服,爲了不耽誤工作,她只是隨便地收拾了一下房間,讓房間看起來沒那麼亂。可她還沒走到別墅,託尼就朝她奔了過來,一個勁地在她腳邊蹭來蹭去。
“託尼,你好嗎?”託尼實在太可愛,千夏忍不住彎起脣。
“託尼!”
低沉的嗓音讓千夏想去摸託尼腦袋的手一僵,但只一秒,她就收回了手,低頭恭敬地喊道:“少爺。”
因爲低着頭,她沒有看到時城的腳步微微頓了頓。
“把你照顧的太好就整天亂跑了是吧?”
時城連理都沒有理她。
千夏微微抿脣,退開一步,“我、去忙了,少爺。”
她不知道時城會不會回答自己,便沒等他迴應就大步走開了。
以後……能少打照面就儘量少打照面吧。
免得……心裡難受。
“你把碗用乾布擦乾放到消毒櫃裡。”張嫂將乾布遞給她,言語中還是有些拘謹。
“我……還是洗碗吧。”
她知道張嫂分配給她的活是最輕鬆的,不會傷手也不會累,但她過意不去。
“千夏,你既然都不是少小姐了,就該聽我的安排。”張嫂刻意擺出身份壓她,千夏也就不能再說什麼,只能擦碗了。
客廳突然響起“呯——”一聲脆響。
“怎麼回事……”
張嫂剛要摘塑膠手套,千夏連忙拉住她,“我去吧!”
“也好。”
見張嫂答應,她快步走出廚房。
時城正坐在沙發上,他的腳邊是碎了的杯子。看見她從廚房出來似乎有些驚訝,但只一瞬他的目光就恢復平靜。
“收拾一下吧。”
“是。”千夏剛準備去拿工具,已經有傭人拿着工具走過來。
“少小姐,我來就好。”那傭人習慣性地說了這麼一句,但話音出口,時城的臉色卻是顯得有些難看。
千夏注意到時城臉色的變化,心裡“咯噔”一聲,連忙拿過那傭人手裡的工具道:“我來吧。”
“好……”傭人自知說錯了話,將工具遞過去後連忙走開去忙別的了。
千夏小心地將大塊的玻璃掃進畚箕後,小塊的玻璃掃不進去,只好蹲下身用手撿。
然而她剛蹲下身,一張報紙就落在了她手上。
“別想着割破手指就可以借受傷的由頭偷懶了,用這個撿。”
時城說完就直接站起身往樓梯口走去。
他的臉色有點難看。
要知道,他的本意並不是讓她幹這些髒活累活,而是想讓她心理上慢慢變得堅強起來。
但他的計劃實施起來,卻免不了要讓她吃苦。
本來他是不該管她用手去撿玻璃渣子的,但他還是沒能忍住。下次……可不能再這麼控制不住自己了。
“少小姐,我幫你!”見時城走了,剛纔的傭人連忙走過來幫忙。
許千夏的人品大家都看在眼裡,能幫忙也都會幫她。
“謝謝。”她道了聲謝,看着手裡的報紙有一瞬間的失神。
雖然時城說的話還是那樣泛着酸,好好的一句話非要說得傷人心,但她不是第一次跟時城認識了,她知道,時城是在擔心她受傷。
可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又有些懷疑自己了。
時城……會擔心她嗎?
等到她做完張嫂給的工作時,時針已經指向十點,其他傭人都已經去休息了,只是張嫂還在廚房,她便在客廳裡等張嫂。
張嫂最後檢查了一遍廚房,見沒有落掉的工作,便用熱水溫牛奶——時城睡覺都有喝一杯牛奶的習慣。
眼看着牛奶要溫好了,張嫂像是想起了什麼,幾步走出了廚房。
“千夏,我忘記了收衣服,廚房裡溫着牛奶,一會你替我端上去給少爺。”
“啊?”千夏錯愕了一會,連忙道:“我幫你、幫你去收衣服好了。”
給時城端牛奶她還不如去收衣服呢!
可張嫂根本不聽她的,直接跑出了客廳。
千夏往外追了幾步,見張嫂走的快,她只好轉身回廚房。
不過是送杯牛奶,沒什麼的。
幾分鐘後,千夏端着牛奶站在時城房間門口,房門是虛掩着的,裡面透出來明亮的光。
這個房間她進去的次數不算少,但這次是她最害怕的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也許……是害怕時城看陌生人一樣看她的目光吧。
“咚咚咚。”她擡手敲響了門。
“進來。”
千夏這才端着牛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