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還有一鍋白粥呢，盛兩碗端上來吧，哦對了，別忘了還有花捲和小涼菜！”
“是，大小姐。”傭人應了一聲，折回廚房又將這些東西端上桌，相比之前，今天的晚餐確實過於清淡了些，她有些擔憂的看着裴穗，語氣不知是抱怨還是什麼，“尹顧少爺喜歡吃甜食和肉類，只是白粥和花捲……他怕是吃不進去吧？”
“白粥是我親自煮的。”少女挑起眉回望了過去，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起伏，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篤定與自信。
“就算他不喜歡吃，也一定會把這些吃完的。”裴穗脣畔含笑，原本略顯淡漠的清麗面容因這個笑容而褪去幾分疏離與凜然，多了一種屬於少女獨有的乖順柔軟。
在暖橘色燈光映照下，她琥珀色瞳仁像是一泓湖水，波瀾瀲灩，清澈明淨。
“生病的人沒有選擇權，這可是我哥教給我的。”
尹顧似乎睡着了，房門反鎖着，任憑裴穗怎麼敲裡面都沒有人迴應。
大概是累壞了吧，身子已然吃不消了。她這樣想着，轉身躡手躡腳下了樓。
“阿姨，這碗粥收了吧，我哥睡沉了，等他醒了再說吧。”因爲晚上還有約，裴穗沒有矯情的等着某人醒來一起用餐，而是胡亂吃了些填飽肚子。
就着口感酥脆美味的幹鍋茶樹菇，裴穗很快就喝完了一碗粥，末了，她盯着桌上那一盤拔絲地瓜有些好奇味道是怎樣，就拿筷子蘸一下嚐了嚐。
“……好甜啊，我哥肯定會把它吃完的。”
廚師爲了照顧到尹顧那傢伙的奇葩口味也是蠻拼的，這得放多少糖啊才能做出來這甜膩掉牙的味道？少女抽出紙巾抹了抹嘴巴，放下碗筷就出了家門。
與吳棠約定在C11—9見面，那個地方距離她家較遠，需要提前出門，不然會遲到的。
今晚赴約，裴穗幾乎是抱着最壞打算的，她想過了，大不了一言不合兩人大打出手，反正，吳棠也打不過她。
算是在腦子裡模擬反覆了上千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但現實卻是，裴穗無論怎樣也沒想過的——怎麼說呢，眼前這種局面，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
吳棠你在做什麼，還不趕緊起來？”
面對眼前正跪對着自己的虔誠少女，裴穗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愕然到狐疑，最後，她一臉懵逼的杵在原地，徹底無措。
“有什麼事好好說話，你、你先起來好麼，你這樣一聲不吭就下跪的習慣實在不太好啊！”
兩人約見的地方相對來說較爲偏僻，又加上是深秋之夜，周圍幾乎沒有什麼過往路人。但即便如此，裴穗還是不能接受這種一見到自己就噗通跪下的設定，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孤陋寡聞了，還是吳棠本身太過奇葩。
一動不動跪在裴穗面前的少女聞言擡起頭，月色中，她的表情呈現出一種虔誠的忠實與坦然：“主人，我是來向你負荊請罪的，請原諒我。”
“……都說了有話好好說啊，趕緊起來！”裴穗氣得恨不得跺腳，環顧四周，這一片區域像是被空氣隔離了似的，除了她們兩人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的身影出現。
完全像是被剝離出去的獨立次元空間，這讓她感到莫名滑稽又恐慌。
“我記得這附近有家咖啡廳來着，走吧，我們去那裡聊一聊，如何？”
吳棠維持着跪地仰視的姿勢，表情虔誠如信徒叩拜神明般鄭重嚴肅，她點了點頭，對於裴穗提出的建議，她言聽計從：“是，主人。”
裴穗：“……”
LUNA cafe
下午四點纔對外開放的露娜咖啡廳完全摸透了中高層消費者的需要與喜好，室內裝修華麗低奢，一進門就恍惚有種置身靜吧的即視感，耳邊盡是啞嗓歌手性感吟唱的英文情歌，從設計創意、燈光與音樂都給人制造出一種慵懶頹廢的朦朧感。
這對於勞累工作一天的下班族來說，的的確確是一種身心雙重放鬆與享受。
比起聒噪喧囂的酒吧，這種類型的咖啡廳更讓他們感到舒適愜意。
當裴穗與吳棠這兩個明顯還有些青澀懵懂的在校生推門進入時，一名服務員擋住了她們的去路，並用歉意的口吻低聲道：“對不起，本店不對未成年人開放，請兩位小妹妹成年後再來玩吧。”
“我們成年了。”即使被攔阻了道路，裴穗面色依舊淡然如常，“需要我們現在出示身份證件麼？”
店內燈光昏暗曖昧，服務員一時間也無法判定她們是否成年，只能尷尬又爲難的說：“呃……實在不好意思，那個，麻煩請出示一下證件吧，真的很抱歉……”
像這樣莫名將兩個女孩子攔在門口並“強迫”她們出示證件的行爲舉止，實在是太過分了。服務員在確定兩人均已成年後，彎腰深深一鞠躬，“失禮了，兩位請隨便坐，有什麼吩咐需要就喊我。”
吳棠突然上前幾步將裴穗護在身後，以此阻隔了兩人對望的視線。她擡頭用一雙陰森森的三角眼注視着這名男服務員，語氣夾雜着冷意，“請問在哪裡點餐？”
“呃……在、在前臺，拐個彎就是了。”有種被女鬼盯上的感覺，後背冷嗖嗖的發麻，服務員莫名打了個哆嗦，灰溜溜走了。
僅用眼神就趕走了超乎尋常熱情的服務員，吳棠對此感到很滿意。她將目光移回裴穗的臉上，不同於方纔的陰冷戾氣，此時她的目光溫柔又炙熱，毫不掩飾自己的深沉情感——那是一種危險禁忌又濃烈，無法言明的複雜情愫。
“主人，你想喝什麼，我去前臺點餐。”
“一杯美式咖啡，謝謝。”裴穗的目光僅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便移開，迅速找到空座後就擡腳走了過去，“我去那邊等你。”
吳棠臨走前又盯着少女離去的身影深深看了幾眼，小而渾濁的眼球裡顯露出濃濃的貪婪與渴望，在裴穗即將坐下轉過頭來之前她才別開目光，大步走向了前臺點餐。
“兩杯美式咖啡。”說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陰沉沉的少女把頭垂下，又加了一句：“……謝謝。”
先前整理好的情緒、意念與立場等等均在吳棠撲通一聲下跪的瞬間，化爲烏有。裴穗覺得，如果這是吳棠的陰謀，那麼很顯然，對方得逞了。
她現在腦子裡亂哄哄的，身處令人全身都放鬆愜意的環境，心情卻並沒有多麼愉悅，相反，她有些茫然了。
吳棠……究竟是怎麼想的？
一口一個“主人”就算了，還能一臉虔誠地向她下跪，那種癡迷崇拜敬仰的表情如果是裝出來的，那麼，吳棠真正的身份應該不是隱殿社正式成員，而是一個演員。
演技爆表，令人折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