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恪別院的後花園中,金菊開得正豔,紫竹林中淡雅的清氣陣陣襲來。公儀恪看着共襄身邊的賜香,看着她眼角對自己的一抹疏離,心痛的無以復加。
“香兒走吧”共襄將賜香的小手緊緊牽在了掌中,賜香幾次掙脫卻被他的內力緊緊吸着,造成了一個她心甘情願隨他牽着的假象。
“共襄,你”賜香分辨的話卻說不出口,她似乎感到有些累了。她是不是應該恨着身邊這個總是神出鬼沒,詭計多端的傢伙。若不是他將事情做得更絕,自己興許不會同端木家族決裂自此。
自己一心要守護的人卻要殺了她,自己一心要堅持的東西不知道從何時起丟的乾乾淨淨。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難不成仇恨真的會矇蔽一切,令一切都變得猙獰起來哪怕是她曾經視若珍寶的親情
“今兒個晚上便是河陽城的夕元節日,少不得要有些花哨的河燈,想來你定會喜歡,”共襄突然停下了腳步,從懷中摸出一粒嫣紅的陶土燒製的桃花扣,“河陽城的習俗,晚上將桃花扣拋進河水中可以祈福的。”
賜香一愣,難不成本來要去南昭的共襄半道折了回來就是爲了陪她看晚上的河陽花燈
不遠處的公儀恪安靜的立在那裡,看着共襄對賜香的無限溫情。修長的手指關節攥得青白,銀瞳中閃過一抹微光,又瞬間歸於平靜。
共襄幾乎將不遠處妒火中燒的公儀恪當做這紫竹林中的一件擺設,將四周虎視眈眈的上陽影衛當做是一道可有可無的風景。他垂首情意濃濃的看着面前的丫頭,倒是連他自己也沒預料到,他此番看着賜香的深情款款竟像是真的。
他本來帶着瑁兒離了河陽城,已經到了禹州,再跨過那片戈雅沙漠向西南一拐便到了南昭。誰曾想距離禹州還有幾十裡地,便得知了端木家族傾其所有力量趕往河陽城的消息。他再也不能鎮定自若了,這樣的陣容,怕是連公儀恪也不能護着她周全。
他忙趕了回來,剛進河陽城便趕往回春閣不想靈兒說這丫頭在公儀恪這裡,好在趕得還算及時。
“不識情愁枉少年,仗劍江湖爲紅顏,”共襄輕輕吐出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將手中穿了紅繩的桃花扣套上了賜香的頸項。
不知是共襄內力壓制的緣故還是她此時真的被那雙勾人心魄的茶色眸子迷了心魄,賜香竟然順從的任由共襄將那桃花扣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涼涼的嫣紅停在了她的鎖骨間,光澤鮮紅,襯得她雪白的肌膚更是美豔無雙。
“嗯,很漂亮,而且”共襄勾脣一笑,妖冶頓生,一瞬間風光霽月般地綻放,“全城僅此一枚。”
賜香眼眸瞬間瞪大,這個傢伙買下了全城的桃花扣
“走吧”共襄將她的手牽着朝前走去,四周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上陽影衛的包圍卻是越來越緊。
共襄腳下的步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每一步都是雲淡風輕的安寧。賜香垂首,儘量不去看近在眼前的公儀恪。
“公儀公子”共襄脣角促狹的笑着,看着眼前擋道的公儀恪,感受着他那抹無奈而心酸的殺意。
公儀恪的視線落在了賜香的身上,卻被她頸項間的那抹嫣紅刺痛了眼睛,許久緩緩道:“賜香姑娘,保重”
上陽影衛的包圍圈打開了一個缺口,小七呆呆看着遠去的那雙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家長公子的頹喪。不禁有些佩服那個叫共襄的混蛋了,原來在這討女子歡喜上面來看,自家長公子還真的不是那個混蛋的對手。
出了公儀家的別院,賜香終於將手從共襄掌中解脫出來,帶着幾分怒意瞪着他:“共襄有意思嗎”
共襄手掌中的內力消散,放開了她後,卻看着她腰間絛帶上的玉牌,脣角含着輕輕淺淺的譏諷:“香兒,不乖了啊怎的亂收別人家的東西”
賜香知道這個傢伙向來喜歡看她的笑話,只是當她的手無意間撫上這塊兒玉牌的時候,粉嫩嬌豔的臉上卻掛上了可疑的粉紅色。
共襄的茶色雙眸略沉了沉,脣角的譏誚更是深了幾分:“呵我若不在他面前同你這般做戲,斷了他的邪念,他這種一根筋的人斷不會放你走的。”
做戲二字傳到了賜香耳中,她臉上的粉紅退了去,卻帶着點兒蒼白了。她也不知道爲何,竟然生出一股子悶氣,轉身便要走。
“嗨”共襄忙將她拽住,“今日看你心情不好,不若本公子帶你散散心去”
“滾不稀罕”
“何故又發脾氣”
“看着你心煩,滾遠些”
“不可你這般瘋瘋跌跌,倘若再出什麼幺蛾子,豈不是要壞事”
“不要你管啊”
共襄哪裡容她再亂跑亂撞,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丟到了馬背上。
“共襄”賜香殺豬般的嚎叫遠遠傳了出來。
“呵梟冷的法子着實好用”共襄打馬而去,潔白的羽袍將夕陽的一抹光折射成了溫潤的琉璃波光。
河陽城原是日頭一落就關城門的,城裡面實行夜禁,連燃燭張燈也有限制,若有違反就要受到懲罰。然而元夕節這一天的星空下,河陽城夜市上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一行行團行,店鋪,酒肆像是春天的花朵,競相開放,誰也不甘落後。空地上到處擺着各式各樣的河陽花燈,珠釵錦帕,糖人兒小吃,還有一張張塗着油彩的崑崙奴面具,只留着兩個洞窺探着世界。
臨河的酒樓二層雅間裡,賜香已經喝的酩酊大醉。巴掌大的小臉蘊滿了紅暈,一汪黑漆漆的眸子帶着幾許醉意,粉嘟嘟的嫩脣沾染着清亮的酒跡像是一顆成熟的櫻桃,令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共襄的茶色眼眸微微避過了些,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的醉態很是誘人他擎着一壺淡酒,又揹着賜香在酒壺中加了些水進去。饒是如此,她還是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塗。
“共襄我給你滿上今夜我們不醉不歸”賜香的舌頭有些大,眼波卻是流轉的令共襄不忍目睹。活脫脫的一個妖精,這丫頭的酒品實在是有待商榷。
他苦笑着看着自己被賜香抓的髒兮兮的衣袖和前襟:“好了,最後一杯,一會兒我帶你去看河燈,好不好”
“不好”賜香抱着腦袋苦悶至極,“唔頭好痛來再乾一杯”
共襄撫着額頭,這丫頭的酒量着實不敢恭維,看着她這般模樣不禁站了起來:“走看看河燈興許會好一些”
“不去沒興趣喝酒喝酒”
共襄倒是真的怕將她喝壞了,一把將她拎了起來抓到了窗戶邊,正對着面前的玉帶河。遠遠看去,好像是天上的星光遺失在了人間,將整條玉帶河點綴得璀璨無比。
“真美”賜香只覺得自己身子快要站不穩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納入了進去。共襄看着她壓在心底的憂傷,茶色眸子更加深邃了些。
此時整條玉帶河邊擠滿了放燈祈福的人羣,若是細細聽去也有一些怨言。不知道哪個缺德小子爲了討好姑娘,竟然將求姻緣的一個城的桃花扣買了一個乾淨,害得他們少了討好姑娘的信物。
賜香迷濛的眼眸掠過夜色下璀璨的河流,只覺得一切都像是定格在了虛無中,心頭卻是更加空落了。
“若是這樣的美景永遠停駐下來該多好”賜香出神地喃喃自語。
共襄笑了笑:“漫漫人生,誰能擔得起永遠一詞傻丫頭,過好當下便是最好的。走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河邊的人越來越多,縱然是共襄有着厲害武功也免不了被人羣碰撞。在共襄小心翼翼的護持下,賜香心情漸漸好轉了起來,今日端木泓良帶給她的傷心難過也稍稍緩了幾分。
“共襄我要那個面具”
共襄今日不知爲何只想縱容着她,他突然發現自己見不得她眼眸中的傷痛之色,那讓他覺得很沉重。
他隨在賜香身後,走到攤前買了兩隻崑崙奴的面具,剛剛戴好卻被賜香拉進了流轉的人羣中。
“共襄我要那個糖人兒”賜香指着不遠處人羣最密集的攤子。
“你且在這裡等着,我去去便來”共襄將醉意朦朧的賜香安置好,便擠進了人羣中到對面買糖人兒。
誰知此時一羣河陽城的貴家子弟帶着家奴僕從涌了過來賞燈,只一會兒便將賜香裹挾了進去。這裡人人都幾乎帶着那該死的面具,偏偏賜香喝了酒暈頭轉向,瞬間和共襄走散了。
她茫然的隨着人羣向前蠕動着,卻不想等她好不容易擠出來喘了口氣的時候卻到了一處僻靜的石橋旁。此處倒也人煙稀少,可是帶着一星半點兒的荒涼。
“共襄共襄”賜香慌了幾分,一聲接着一聲喊着共襄的名字,徒勞的跌跌撞撞到處找尋。
“共襄你躲哪兒去了共襄共”她只覺得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摔了下去,卻被一隻大手穩穩扶住。
這分明是一隻男人的手掌,虎口處帶着練劍後遺留下來的老繭。拇指上套着名貴的扳指,精純墨冰玉質地,面如絲緞,瑩然散發着的光澤又似行雲流水般順暢,很少見的絕世珍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