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問,“公主那些話是戲言……吧?”
“當然……不是。本宮身爲公主,金口玉言。”
“……”
“那,那個辯法大會……是?”
“只許贏不許輸。”
“什麼?”楚離驚了,“公主你說了要請天下各地的高人前來,這要贏,談何容易!”
拓跋迪正色道,“本宮話已經說出去了。一來,你身爲下任國師,必然要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倘若你輸了,那便是不合格。二來,你是國師請來的,輸則有辱國師,再者,本宮已然告訴天下人你會贏,輸了讓本宮顏面何存?”
“那就不做國師了唄。反正我本來也沒想做。”
“你這意思就是讓本宮失信於天下?”拓跋迪掃她一眼,“而且,時至今日不知國師去向,你若能夠繼任國師,則可擺脫嫌疑。”
“這豈不是讓我嫌疑更大了?”楚離說,“大家會以爲,正是我急着要做國師,所以才害了寇天師吧?”
“可你是方外高人,這便情況不同了。”拓跋迪道,“本宮爲了給你洗脫罪名,臨時想出這個法子,你可別不知好歹。”
楚離不說話。
拓跋迪又說,“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你師父師姐和鄰居嗎?若你做了國師,便可自由往來,這樣一來你洗脫嫌疑,二來可以回家,豈不兩全其美?”
好像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楚離不覺點了點頭,雖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楚離想,也許是因爲她自己並無意做國師,而今將要身肩此職,心有不適吧。半晌,楚離又問,“萬一……萬一我輸了呢?”
拓跋迪頓了頓,望着她的眼睛道,“那你便是欺上瞞下。謊稱身份,騙了國師也騙了上谷公主——就是本宮,更是欺騙了天下人。再加上涉嫌謀害寇天師,如此,當斬。”
“可那些都是你說的,我什麼都沒說!”楚離欲哭無淚。
“總不能本宮去死。”拓跋迪悠悠說罷,徑自轉身去了。
楚離啞口無言,半天,看着上谷公主的身影快消失在自己視線裡了,她急忙追過去,“公主,我需要書籍!”
拓跋迪給她一塊令牌,“無論是宮裡還是府上,藏書你儘可以去取。”
下月初七,滿打滿算也就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上谷公主把她楚離的性命當賭注,楚離怎麼敢大意!這月餘時間,楚離幾乎吃睡都在書堆裡,半點不曾懈怠。轉眼到了臘月初七,楚離在上谷公主帶領下去了五臺山清涼峰。此乃祭祀之所,正處在羣山環抱之中,拔地而出,高聳異常,溫度也是非常的低。儘管穿着厚棉衣,楚離還是被這峰頂冷冽刺骨的寒風灌進身體,嗖嗖發冷。上谷公主等人卻是狐皮裹身,奢華又保暖。
再看看那些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所謂出家人竟也在袈裟內附着貂絨虎皮,和皇族待遇並無差異,一看就知道定是些住持之類的。倒有些遠赴而來的出家人,跣衣蓬頭,凍得瑟瑟發抖。楚離看不過去,跟拓跋迪商量着能不能找個避風的地方。拓跋迪告訴她,這裡是祭祀所在,只有一座寺廟,恐怕進不了許多人。說着,眼神示意了下她。
楚離順着她的視線放眼望去,只見清涼峰上黑壓壓竟然擠滿了人,平頭百姓竟也有不少。半天,楚離道,“既然這麼多人,不如讓那些穿得厚的,都坐在最外面,這樣可以擋擋風。”
拓跋迪嘴角一抽,無奈扶額。那些衣着華麗能保暖的,不是世家大族,就是身在高位。倒要把這些人趕到外圍去擋風……上谷公主哭笑不得。在楚離眼裡,根本看不見這些人的身份地位,這一刻,她看到的只是誰穿得厚可以擋風……
楚離登上高臺,氣沉丹田,高聲道,“凡衣不蔽體者,請往前來。”於是令士兵按照衣着多寡,一層層一圈圈的分配人員位置,幸而上谷公主帶了不少士兵來,但儘管如此,等安置妥當也已經將近午時。到最後,果然如拓跋迪預料到的那樣,那些世家大族身居高位者,盡在外圍。
大家飢腸轆轆,上谷公主便令人奉上飲食,吃飽喝足便已是下午了。楚離看到前排那些戰戰兢兢的人不挨餓受凍,她心裡高興,倒是讓拓跋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然而令拓跋迪沒料到的是,楚離此舉雖得罪了權貴,也大大拉攏了民心。只是一個善意的位置,一頓飽飯,就已經讓楚離在百姓中的聲望擡高了不止一個臺階。
不過那些權貴者卻個個黑了臉,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不僅讓他們飽受風寒,還讓他們和那些賤民吃同樣的東西,登時個個面色不悅,看楚離的眼神也就越發不善了。楚離毫不知情,她吃飽喝足在裡間伸胳膊踢腿。拓跋迪見她動作奇怪,不解道,“你在幹什麼?”
“噢,這是暖身子的法子,”楚離一邊扶腰仰頭一邊答,“我每天都要做的。”
“可有什麼名目?”拓跋迪見她下腰俯身,身子竟極爲靈活,大爲驚訝。楚離答,“沒有,這是師父教的。不過也不全是,也有我自己根據百步汗戲改的部分,哪,你看,這是鶴形,”她虛步而立,雙臂張開,姿態昂然挺拔,猶如白鶴亮翅輕翔,“這是虎步,”說着開始搖頭擺尾,雙手撲按,又道,“這是熊立。”頓時如熊樣渾厚笨重,又因爲楚離是個女兒家,身形窈窕便顯出幾分輕靈。
倒是惟妙惟肖,極爲神似,只模樣甚是滑稽。
拓跋迪搖頭,不禁莞爾,“你這都是什麼,好沒樣子。”
“哎,你別光看好笑啊,可有用呢。”楚離說,“同時要氣沉丹田,氣隨意走,意順行動。運氣自如。”
拓跋迪神色陡變。她仔細打量楚離動作,眸色越來越緊。楚離耍的這套東西,雖然看起來滑稽可笑,但是動作輕靈,舉重若輕,四肢百骸乃至肌體內氣皆有顧及,儼然一套極妙的功法。拓跋迪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這是你師父教的?”
“嗯啊,”楚離動作不停,忽然道,“公主公主,現在別跟我說話好嗎?師父說,鍛鍊身體的時候氣不能斷,心要靜,氣要平順,一氣呵成纔好。不然還不如不做。”
拓跋迪不作聲了。
待楚離一套動作耍完,已是滿身細汗。她雙手內合,緩緩收至丹田,斂了最後一口氣,才道,“好啦。”
“你師父還教了你什麼?”拓跋迪似是不經意地跟她閒聊。
“好像也沒什麼,”楚離皺眉想了想,“師父他老人家不怎麼有時間在家,平時家裡只有我和師姐。就只教了這套吐納養身的功夫,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我看着有的不好做,就自己照着百步汗戲改了改,好像也沒大礙。”
楚離還在凝眉細思,拓跋迪忽然屈伸上前,動作極快,一記手刀劈至楚離面前,楚離睜大了眼睛,不偏不倚地脖頸挨她一劈,便一聲痛呼。還沒回神呢,拓跋迪玉手翻轉,猛然用力,骨節襲向楚離咽喉。楚離大驚,“公主!”
指節停在楚離咽喉處,拓跋迪神色複雜地望着她,“你不會武功?”
“……”楚離疼得直冒冷汗,“當然不會!我剛剛那只是鍛鍊身體的小動作而已,我和師姐都會,又不是你們這樣的功夫,嘶——”疼死了。
拓跋迪皺眉看了她半晌,忽然搭上她脈搏,果然見她體內無半點內力。這才撇撇嘴,“起來吧,外面還等着你呢。”又補充一句,“輸了可要沒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