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要抗議,石霂輕飄飄掃她一眼,楚離頓時噤聲,不服氣地哼了聲,暗自嘀咕道,我纔不會乖乖聽話。眸子裡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心道山人自有妙計。
石霂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心想,你有張良計,難道我沒有過牆梯嗎?楚離心裡的小九九,石霂只消掃一眼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二人日常早就慣於這樣彼此打鬧,楚離看見她神情,不由得撇了撇嘴,挑釁地看回去,那神情分明寫着“等着瞧!看誰輸誰贏!”
卻不知一旁的上谷公主看着心裡作何感想。渠迪舉杯小飲,垂眸掩下心中情緒。
珠兒奇怪地看看她二人,“楚姐姐,師姐,你們怎麼怪怪的?”小孩子沒什麼顧忌,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倒叫楚離回神,輕咳一聲道,“沒什麼。剛剛說到公輸定——”她頓了頓,接着說,“公輸定上山時遇到了太子劉劭,竟跟人打起來了。穗穗信上說,他自己雖然負傷,但也打傷了人家。這會兒還在對峙呢。”
“公輸定生‘性’耿直,會跟人動手也不足爲奇。”石霂淡然接道,“不過他能以一敵三,還有兩個高手,也是十分不容易。”
“可不是!這一路多虧了他。”楚離興奮道,“我想去看看。”
“天‘色’不造了,你乖乖留下來幫忙做飯。”石霂說着,對渠迪笑道,“迪兒自己隨便逛逛,可好?”
渠迪剛要答話,楚離聲音陡然拔高突兀道,“迪——兒?石霂,你什麼時候跟她這麼熟了?”她聽在耳中有種說不出的不適感。
石霂神‘色’一頓,反而拉住了渠迪的手,望着她道,“我與迪兒投緣,一見就十分喜歡。難爲迪兒願意稱我一聲姐姐,不像有些人沒大沒小,我自然十分喜歡。”
說這話的時候,一個眼角都沒分給楚離。
渠迪神情莫測,望着笑盈盈的石霂,心中滋味十分複雜,卻一點也理不出頭緒來。不過,她似乎覺得自己……也很喜歡石霂,有種天然的親近感。也許是石霂太平易近人,如‘春’風拂面,讓人倍感親切。
楚離徹底黑了臉,沒好氣地道,“你倒是自來熟,也不問問人家渠姑娘。”說着上前將渠迪的手從石霂掌心拽出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安然坐定的石霂,“我餓了。”
石霂‘脣’角彎了彎,緩緩起身道,“那我們去做飯。”
她徑自離去。楚離在背後對她齜牙咧嘴,一臉不快。
渠迪也沒來由地鬆了口氣,擡眸似笑非笑地望向楚離,“國師果真十分怕石姑娘。”
“我怕她什麼,”楚離不悅的皺眉,“還不是看她身子弱,不跟她一般見識罷了。”
“心疼比懼怕更可怕。”渠迪眸子深深地望着她,“國師是心疼石姐姐。”
楚離頓了頓,無所謂地道,“我們相依爲命這麼多年,彼此互相照顧,她和師父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言下之意,不心疼她心疼誰啊。
渠迪笑笑,“僅是如此?”
“當然——”楚離不解地望着她,“當然。”
渠迪笑而不語,只是那笑意卻沒能到達眼底。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羨慕還是嫉妒,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只是,上谷公主長這麼大,還從沒有這麼毫無壓力地跟誰相處過,還從沒有見過這等相濡以沫的……親情?渠迪輕笑,呵呵,親情。
“公——渠迪,你自己隨便逛逛吧,我去和師姐做飯。”楚離又‘摸’了‘摸’珠兒的頭,“珠兒,你自己在這裡習字,好嗎?”
珠兒乖順地到一旁,拿出筆墨紙硯習字去了。
楚離正要離去,渠迪忽然道,“石姐姐怎麼知道劉劭身邊有兩個高手?”
楚離腳步一頓,回頭疑道,“不是你告訴她的?”
“沒有,”渠迪搖頭,“只是寒暄了下。”
“咦——”楚離怪道,“……難道是巫溪告訴她的?”她自顧點了點頭,“估計就是巫溪說的。”又不滿道,“她跟巫溪關係可好,整日裡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哼,”她極爲不悅道,“早晚我要‘弄’明白。”
遂快步去了廚房,乖乖燒火。
石霂挽起袖子做飯,見她一臉氣哼哼地表情,忍俊道,“誰又惹你了?”
“你!”楚離一邊燒火一邊說,“石霂,你跟巫溪整天在一起幹什麼?”
“能幹什麼,”石霂神態自然,落落大方,“無非是閒聊。你要是願意,也可以一起啊。”
“明知道我不喜歡她,我纔不去。”
石霂看了她一眼,“你怎地對巫溪這麼大成見?”
“那你怎麼跟她關係這麼好!”楚離道,“巫溪體‘陰’,你體寒,跟她在一起久了傷你的元氣,你不知道嗎?”
石霂一頓,“哪有那麼嚴重,不過偶爾一見,胡‘亂’說些話解解悶,怎麼會傷到。”
“怎麼不會,”楚離擡高音量,“我看你最近身子越發寒了些,指不定就是因爲跟她待的時間久了。”
“你這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石霂好笑道,“我本就身子不好,怎地怪得了人家。”
“可以前沒那麼嚴重,而且我走之前明明你都好了——”楚離心口有些鈍鈍地發疼,“可我一回來,你不僅沒好,還更嚴重了。你難道沒感覺嗎?有時離你近了,都能感覺出你身上的寒氣。整日裡說我,怎麼你就不知道照顧好自己——”說着說着紅了眼眶,又不想讓石霂看見,連忙低下頭抹了抹眼淚。
石霂本來背對着她切菜,這會兒覺察不對,一回頭見她低頭不語,輕喚了聲,“離兒?”
楚離沒答話。
石霂停下手上動作,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離兒?”
楚離扭着頭不看她。石霂低頭看見她手背上有些溼漉漉,頓時心上一‘抽’,連忙用手腕捧過她的臉,避免切過菜的手指碰到她,“離兒……”這纔看清楚離眼眶通紅,石霂心底一顫,鼻尖有些發酸,卻笑着道,“這是做什麼,沒那麼嚴重,不用擔心。”
楚離瞪她一眼。
石霂額頭與她相抵,輕聲道,“離兒,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那聲音柔的不像話,讓楚離心底的防線瞬間塌了,“你總說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小時候你自己怎麼樣,你都忘了嗎?‘女’子本就體‘陰’,你又偏是‘陰’寒之極,幾乎是雪上加霜。要不是這些年慢慢調養,你能不能活到現在都不知道呢!”楚離氣得不看她,聲音卻哽咽了,“我不就走了半年,半年不在,你就又成這樣了,還更嚴重了,你怎麼就這麼煩人!”
石霂動動‘脣’,心裡也堵着,卻說不上話來,只得一遍遍柔聲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離兒不要討厭我。”
“我就討厭你!”楚離恨道,“哪日你死了,我才安心。”
“可真是一張利嘴。”石霂眼中‘蒙’了霧,把她擁入懷中,聲音越發溫柔了些,“我哪捨得死,恨不得煩你一輩子。”
楚離抱住了她,甕聲甕氣地道,“你看,在火堆旁,你身上都還冒寒氣,石霂,你真是討厭死了。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
“那怎麼辦,我喜歡你啊。”石霂似真非真地喃喃道,“我喜歡你,怎麼辦?”
“哼,”楚離只當她是哄自己,“少來這套,你不要總跟巫溪來往,我就知足了。”
她情緒漸漸緩下來,石霂淺淺一聲嘆,蹭了蹭她鼻尖,“還哭鼻子,羞不羞?”
楚離推開她,“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要你管。”說完就齜牙咧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石霂一下被逗笑了,“我偏要管!”捏了捏楚離的臉,“好了,好生燒火,客人還等着呢。”
“你不說我都忘了,”楚離道,“還迪兒——你跟人家很熟嗎?真不羞。”
石霂輕笑,“她確實是我妹妹。”眨眨眼,“叫我妹妹迪兒,可沒錯吧?”
“普天之下皆你妹,”楚離道,“見了你比小的,都是你妹妹。見到穗穗的時候,你不也讓她喊你姐姐?鬼才信你。”
“那你也喊啊,我不介意。”石霂起身,洗罷手又繼續做飯。
“叫我師姐!”楚離道,“本來我纔是師姐。”
“又自欺欺人,”石霂笑道,“論年紀我比你大,入‘門’我比你早,你怎麼算的師姐?賴皮。”
楚離哼哼不答話。
晚飯畢,楚離帶渠迪和珠兒去了自己房間,安排好一切事宜纔回到石霂房間。
不過她可沒打算睡地鋪。石霂讓她打地鋪,也是破天荒頭一遭。再想到石霂身上的寒氣,楚離心中不安,回房就往石霂‘牀’上‘摸’。可還沒剛到‘牀’邊,撲通一聲就跌落進地‘洞’裡,一擡頭就看見石霂在上面道,“乖離兒,下面我跟你鋪好了,不冷,你就在那好好休息吧。”
說着拿來鐵柵欄堵住了‘洞’口。
楚離惱得磨牙,“石霂!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實在沒想到石霂竟然在‘牀’邊挖了個陷阱,出其不意掩其不備,讓她一時大意就落到‘洞’裡去了。
眼見着自己被石霂關在‘洞’裡,這下面倒是蠻寬敞,像是個地下室,‘牀’鋪也都好好的。只不過看起來像是不少年歲了。楚離皺眉,難道石霂房間裡一直都有這麼一個地下室?她怎麼不知道?
要知道,這間閣樓可是她和石霂親自設計親手搭建出來的,裡面的構造按理說她該一清二楚。可現在突然發現石霂這裡有個地下室,楚離怎地不驚奇。而且這地下室就在‘牀’邊——石霂在‘牀’榻旁挖個地下室做什麼?
楚離十分不解。擡頭就看見石霂放下‘牀’帳,熄滅燭火入睡了。
她懊惱自己大意失荊州遭石霂暗算,但別無他法,只得咬牙切齒地躺了下去,只盼着天亮再好好跟她算這筆賬。
‘迷’‘迷’糊糊地卻心中疑竇叢生,地下室,石霂身上越來越嚴重的寒症,巫溪……只可惜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直到半夜子時,楚離突然覺得一陣寒氣‘逼’人。她縮了縮身子,裹緊身上的被子。也着實睏倦沒有睜開眼,只是朦朧中恍惚看到地下室頂層的柵欄上,好像結了一層霜。
楚離‘迷’‘迷’瞪瞪地想,“這都仲‘春’了,怎麼還會結霜啊。八成是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