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啓程進山。``し
楚離帶着拓跋迪和珠兒一路,公輸定有事未能前來。她們剛繞完山路就看見迎面過來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帶着兩個侍從。看樣貌也就二十出頭,雙眸狹長。乍看起來溫良文質,可楚離掃了他一眼,低聲對拓跋迪說,“咱們且讓一讓,不要與他爭。”
拓跋迪皺眉,不解的望向楚離。這山路是狹窄逼仄,但憑什麼讓她們讓路?上谷公主拓跋迪即便如今不再頤指氣使,可也不能讓她給旁人讓路。
楚離打量她神情,悄悄道,“這人身上陰戾之氣極重,若與他爭執只怕不妙。如今你重傷未愈,我又不會武,還有珠兒要照顧,可那人不僅侍從內力深厚,恐他自己都不是等閒之輩。咱們還是避一避。”
聽得拓跋迪心內暗驚,倒不爲別的,她吃驚在楚離只看了人家一眼,怎地看出這麼多東西來?要知道拓跋迪自己也是練家子出身,雖然內力不深,但功夫也算中上了。可她也只能看出迎面來的三人下盤穩,當是練武之人而已。可楚離一個不會武功的,不僅能看出人家內力深淺,還能看出青年心性,這讓拓跋迪如何不吃驚。她頓了頓,故意道,“你怎麼知道?不會又是胡謅吧?”
楚離不滿地皺鼻子,“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而且從來沒有看錯人過。”
拓跋迪心裡又是一咯噔,猶豫了下裝作不經意地樣子笑問她,“那你看我呢?”
楚離看她一眼,撇嘴道,“我只能感受出戾氣,無論藏多深都能感覺到,但別的……看不出來。”
拓跋迪鬆了口氣,笑道,“國師還真是奇人。”
她們低語着,那青年已經快到面前,楚離連忙拉住拓跋迪和珠兒往一旁靠了靠。
青年和他們擦肩而過,那眸子裡卻閃過一抹寒光。
待他們走遠了,楚離才鬆了口氣,“還有殺氣。”轉頭看見拓跋迪眉頭緊皺,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問,“怎麼了?”
“有點眼熟。”拓跋迪凝眉細思,“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看起來倒不像大魏子民,”楚離說,“不過這裡本就接近南朝,百姓混雜很正常。”
她們邊說邊走,忽然拓跋迪恍然一聲,“我想起來了!”
“公主——不,渠迪,你還真認識他?”楚離奇道,“可他剛剛不像認識你的樣子。”
渠迪笑了笑,“我是女眷,他自然不認識我。可我卻認得他。”她眯了眯眼睛,“南朝宋帝劉義隆的長子,當今太子劉劭。”說完狐疑地望向劉劭離開的方向,“他到這裡來幹什麼?荒無人煙的。”
又嘀咕了句,“難道也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麼,我又不認識。”楚離也有點懷疑,“看他來的方向,倒像是往臨山去的。難道是巫溪認識他?”想到這裡有些不適,“恐怕就是巫溪。他身上的氣息跟巫溪有些類似,巫溪是陰測測,他是陰沉沉戾氣重。”
“巫溪是誰?”
“穗穗的長姐。”楚離道,“跟我們隔了一座山。繞過去就可以找他們玩了。他們那裡叫墨莊,全都姓鄔。”
這一小段插曲很快就掀了過去,她們一路閒聊,楚離正說着百里雁融的故事呢,已經帶着兩人來到住處。
只不過山路難走,楚離一邊牽着珠兒,一邊不時拉一把渠迪。
遠遠地,石霂就迎了出來。她換了身粗糙的葛布麻衣,正在河邊洗衣服,見楚離幾人來到忙放下挽起的袖子,幾步走過來,“寒舍簡陋,失禮處還望海涵。”
渠迪打量着這個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女人,見她額上汗珠晶瑩,面含微笑,神態着實和氣可親。看起來像是個粗衣百姓,可言談舉止間卻自有一股風流,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便覺得她身上那粗陋的衣服根本襯不上她。
“石姑娘不必客氣,渠迪不敢當。”算是自我介紹了。在石霂轉身看珠兒時,渠迪看清了她左側臉頰上那道又深又長的暗疤,不經意地打量一會兒,忽然眼皮一跳。
石霂回頭看她,“抱歉,嚇到你了。”便伸手摸了摸衣領,擋住那疤痕。又低頭笑盈盈地對珠兒說,“你就是珠兒吧?”
珠兒心裡大大鬆了口氣,覺得這個師姐真讓人喜歡,看起來一點架子都沒有。她連忙點頭,“師姐好,我是珠兒。”
石霂眸子越發彎了彎,“乖孩子。”
說着牽住她的手,又對渠迪說,“渠姑娘請。”
她們便徑自走了進去。
“師姐!”楚離不樂意了,上前拉住她手臂,“你怎麼沒跟我說話!”
“有客人呢,你別鬧。”石霂嗔她一眼,“好好招呼客人。”
“可你就是沒跟我打招呼!”楚離不開心,噘起嘴巴瞪她。
石霂笑容莫測地看她一眼,忽然擡手捏住她耳垂,讓楚離脖子一縮,唯恐她用力。卻聽她聲音溫柔,“去把洗完的衣服晾好。”可眼睛裡卻完全不似聲音那麼溫柔,楚離看她眸子嚴厲,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只好不滿的氣哼一聲,轉而去河邊取衣服。
石霂看着她離開,才轉頭對渠迪說,“見笑。”
渠迪眸子閃了閃,笑答,“哪裡話。”
將她們迎近房間,石霂親自給她斟茶,珠兒坐了會兒,覺得不自在,石霂便讓她去找楚離了。
渠迪道,“常聽國師提起石姑娘,如雷貫耳,早就盼着見上一見,今日總算得償所願。”
石霂溫溫雅雅地笑道,“渠姑娘莫聽離兒言語,她定然沒說我好話。”
渠迪搖頭,“我看國師時時刻刻都惦記着姑娘。”
石霂啜飲一口,脣角不易察覺地彎了彎,“渠姑娘既然是離兒的朋友,就不必如此客套。我虛長你們幾歲,不介意的話,你也叫我一聲姐姐便是。”
渠迪一頓,嘴脣動了動,半晌才道,“既如此,姐姐也不必客氣,就稱我名姓即可。”
“那我便喚你迪兒吧。”石霂眨了眨眼,“可介意?”
渠迪嘴角一抽,端起茶盞小飲一口,掩飾性地道,“自然……不介意。”
她們正寒暄着,楚離帶着珠兒回來了。
石霂剛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就被楚離急匆匆過來從她手中奪了去,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石霂臉色不善,“又牛飲,讓你晾衣服,你這是把自己晾乾了?”
楚離喝完才鬆口氣,睜大眼睛道,“霂霂——”說着又瞧見石霂越發不善的臉色,連忙輕咳一聲轉而道,“師姐,沒想到公輸定自己找來了。”
“公輸定?”石霂皺眉。
楚離連忙點頭,“我剛剛收到穗穗的飛鴿傳書,公輸定本來已經進山了,可是路上遇到了劉宋太子——”石霂指尖一抖,又聽楚離頓了頓接着說,“我和渠迪來的時候也遇見了,看起來好像是從巫溪那裡來的。”她一顆心往上更加提了提。楚離眼珠轉了轉,湊過去問她,“師姐,那太子是來找巫溪的嗎?巫溪怎麼會和南朝太子有什麼瓜葛?”她又說,“難道……難道那個救了南朝皇帝的人就是她?”
沒等石霂說話,渠迪皺眉道,“救了南朝皇帝?”
“就是路上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啊,”楚離道,“從百里雁融那裡聽來的,不知真假。不過我覺得不大可能是真的,巫溪本來就體質陰柔,要是再空手取了那碧海寒蟾,只怕性命難保。可我昨天見她來的時候,也是面色紅潤毫無異樣呢。”
石霂心裡抖了又抖,楚離轉而問她,“師姐,你聽過那個故事嗎?你跟巫溪關係那麼好,你知道這事兒嗎?”語氣裡掩飾不住的興致勃勃,好像探險找到了寶藏似的。
“……略有耳聞。”石霂垂了眸子,又掩飾性地端起茶盞,可端起來時便覺一輕,纔想起被楚離一口氣喝光了。楚離順手接過來,又給她斟滿,賊兮兮地道,“師姐,你一定知道吧?這事兒可真有趣。巫溪本事這麼大,我竟沒看出來。沒有魚腸劍,她是怎麼取到碧海寒蟾的?”
“百里雁融的話,你也信。”石霂緩了緩情緒,淡然道,“他那人專愛胡天海地的誇大,哪裡有那麼奇異的事情。”
“我覺得也是。”楚離贊同的頷首,看了看渠迪和珠兒,對石霂說,“師姐,咱們房間不多,晚上我睡你那,讓渠迪和珠兒睡在我房間,成不?”
石霂稍微一頓,卻拒絕了,“不妥。”
“咦——”楚離奇道,“哪裡不妥了?”她狐疑地看石霂一眼,“那你說怎麼辦?”
石霂卻不敢說自己元氣大傷,每到子時便身上結寒霜的事情,只好道,“你睡覺不老實,擾我好眠。”
這理由實在太過牽強,楚離不悅道,“胡說,我什麼時候不老實了,只是睡前不老實,睡着了——”
“睡着了你還知道?”石霂截斷她的話,“你睡我房間,打地鋪。”
楚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