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有侍衛來報,吏部各官員前來議事。
沈澤棠頜首命領進,順手把碗擱在一旁,擡眼見沈容還杵着等自已回話,遂微微笑了:“若是沈桓在,他會找徐涇編個理由。”
沈容臉紅了紅,忙作揖答是,欲去收拾食盒,卻被沈二爺擺手不用,讓他再去拿十來只碗及調羹,待一切妥當,衆官員皆已到齊,徐涇朝沈容使個眼色,二人前後腳退下。
沈澤棠免衆人禮,指着食盒溫和道:“這是家母命侍衛送來的燕窩粥,稍後議事時辰長,若願意的可先吃碗墊飢。”
此次來得幾個清吏司主事及員外郎難得見,心中忐忑,謹慎不敢妄爲,左侍郎李炳成及幾個郎中並不拘束,各分食起來,很快便見了底。
這邊吃完,沈澤棠由各司郎中呈卷案及帳冊,細問首尾,有批過的,亦有打回複議的。
堂內很安靜,衆員摒息而立,面色端嚴,無人敢調笑玩戲。
輪到文選清吏司郎中黃榮,沈澤棠瞅了眼他遞上的冊子,稍頃,慢慢把筆擱下,眸光微深的看他,直看得黃榮背脊汗溼透衣。
沈澤棠這才撇過眼望向衆員,聲音沉穩道:“今早朝上,徐閣老奏疏河道總督徐鎮功及滎陽府縣官吏、貪污朝廷修堤堵口所撥百萬銀兩,用浮沙碎石抵充真土漿石,偷工減料,致使滎陽冬令堤壩數月即坍塌,引得洪災頻發,民不聊生。徐閣老一併呈上證供,可謂言之鑿鑿,已是鐵證如山。”
他又看向黃榮:“猶記你曾呈諫書,力薦徐鎮功治理河道有功,要爲其升職嘉獎。黃大人好自爲之罷。“
黃榮已是面如土色,身抖若篩糠,跪下磕首:“大人明鑑,下官亦是按章辦事,不敢有徇私枉法之念。”
“如此甚好!”沈澤棠淡淡道,把他的冊子移到一邊,問考功清吏司郎中邱谷可有卷案要批審。
邱谷上前稟說:”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季大人昨日尋來,秋闈科舉漸近,太子要嚴整考場舞弊,禁賄買考官之風,此次不再由禮部考官包攬獨斷,改由從各部及翰林院抽調。“
沈澤棠聽得凝神,沉吟稍會道:“鄉試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四人、提調一人、監試二人,監門官二人。季大人需吏部幾人、充何位?”
邱谷忙回話:“只在吏部抽調一人,任主考官。沈大人看遣誰較合適,季大人催得緊。”
沈澤棠眼前忽得閃過馮舜鈺的面龐,春眉水目,硃紅嘴兒,胸前白隆嬌紅,臀瓣觸感滑膩緊彈.........。
一個女孩兒家,該如何應對秋闈科舉?他委實好奇。
其實他應該早已過了好奇旺盛的年紀。
沈澤棠端起茶盞吃了口,瞬間有了決定,朝邱谷笑道:“太子這般重賢選能,吏部豈能敷衍了事?此次主考官由我來擔當,讓季郎中把科舉考生名籍及號房錄送來。”
邱谷忙應聲允下。
衆官員滿面驚奇,暗自思忖只是鄉試而已,哪需勞煩吏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的沈二爺、親自去?
李炳成上前蠕了蠕嘴欲勸,卻見他把此事過,已問起稽勳司郎中關於郭稼離京回鄉的安排來。
一切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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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闈試士,皆八月初九、十二、十五各一埸。
舜鈺早已從傅衡那裡詳打聽過,八月初九上午至八月初十下午,考四書五經二十三道。
八月十二至十三,考九道,包括論一道、判五道、詔誥表各科一道。
八月十五則是經史、時務策論五道。
傅衡說的可怕,要入號房,住兩夜。號軍會封鎖內外門戶,吃喝拉撒皆在裡頭,若沒個強健體魄,怕是熬它不過。
舜鈺對做文章倒胸有成竹,擔心的還是搜身的事兒,已讓秦興打聽過,因國子監也設爲考院,一門搜身的皁吏用了現成,皆都認識,倒能混入,聽劉學正提過,教官也被悉數徵用守在二門查驗,她便鬆了口氣。
秦硯昭所說的嚴整考場、考官抽調等說,怕是要唬她望而怯步。
忽得想起八月十五,恰秦硯昭娶親之際,亦是她科舉之時,怎生的命途錯落,這樣安排卻是恰好。
舍門“吱扭”一聲開闔,舜鈺擡眼,卻是馮雙林攜徐藍進來,後跟着搖川扇兒的崔忠獻。
“鄉試好過,以鳳九的才學,還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崔忠獻嘻嘻笑着,親熱的欲靠舜鈺身邊坐,哪想卻被徐藍一把推開,卻也不惱,去找馮雙林嘀咕說話。
徐藍倒大咧咧的往她跟前坐了,舜鈺抿着嘴笑推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麼?你也離我遠點。“
”我是有話問你。“徐藍沉着嗓子道:”你屁股可還流血?“
”流個鬼血,不許到處瞎嚷嚷敗壞我名聲。“舜鈺紅着臉咬牙警告,索性撇過臉俯首看書,不理他。
一段頸子白嫩嫩的,從她的領口露出來,衣襟順着微彎的肩胛鬆敞開,一眼便能睇到美人骨,若想再往下窺,已然無看的風景。
徐藍雋顏有些暗紅,可恥啊,他到底想看甚麼?
倏得起身,離舜鈺遠遠的,尋了把椅坐,皺着眉看向馮雙林:”你今把我們叫來有何事?我騎射還未練習!“
馮雙林笑道:”你們不曾聽說麼?最近些時日,南中許多名妓,陸續來京城落戶,胭脂衚衕新開家雲香樓,裡頭的花魁名喚張雲可,擅妝扮,琴棋書畫皆通,且自帶一股穠豔丰姿、溫柔情致。可有興趣一道去看看?“
崔忠獻斜睨他一眼:”你倒好雅緻,可惜啊可惜.........!“欲言又止卻就不說。
馮雙林不理他,只看着徐藍,說給舜鈺聽:”並無狎妓的心思,胭脂衚衕東鄰櫻桃斜街、西鄰甜水衚衕。甜水衚衕是本地娼婦地盤,櫻桃斜街是優童下處,如今又來了南中妓娘,只是想去看看三主擂臺,如今誰佔了上風!馮舜鈺,你不想知道?”
舜鈺心裡一動,她自然能領會馮雙林話中暗意,那日她給沈澤棠提的南妓北進,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卻不曾想,那人竟真的採納並這般快的佈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