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怎麼會聽不出來張氏這話暗含深意。
正值年關,劉媽媽選在這個時間離開,確實不大吉利,況且以她在顧家做事這麼多年的份上,若是念着主僕之情,也委實不該選在這個時候。笙歌明白,張氏對劉媽媽的死是懷疑的。
她一直覺得張氏平日裡不爭不搶,一顆平常心處之的人,沒想到是深藏不露。別人或許只看到了表面,對她而言,卻是看到了問題的深處。
笙歌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張氏,一時間與之前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太一樣。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也是始料未及的,平日裡看着沒事的一個人,沒想到會這般想不開。”
笙歌自己雖然有懷疑,但沒有真憑實據,她不敢在張氏面前班門弄斧,畢竟事關人命的事,她不想輕易亂冤枉了人。
張氏聽了,自顧的點了點頭,同意她的說法,她嘆息了一聲,說道:“當初看她做事有條有理,規規矩矩的,行事低調不張揚,便提了她做衣秀居的管事。這些年我雖然不怎麼插手府裡的事,平常都是交給管家處理,但也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關於她掌管衣秀居私下裡也耳聞了一些,倒也打理的不錯,衣服的樣式也比之前添了不少好看的花樣,穿在身上也好看了許多。就連姚氏那般挑剔的人,對做出來的衣服也是沒話說的。在府裡做的都好好的,人就這麼突然走了,說來,倒有些可惜了,放眼府裡,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出像劉媽媽這樣稱心的人選來。”
笙歌聽着張氏說的一番話,頗有些感觸,她對劉媽媽談不上了解,不過打從心裡卻從未討厭過此人,即便當初她絲毫不給自己面子拒絕自己的時候,她也並未因此劉厭惡這個人。從她助她幫張氏和顧以澂母子相認的事上,她便知道這個人心腸到底還是好的。
她覺得人都走了,有些事情理應讓張氏知道,畢竟劉媽媽也是出力幫她解開心結的人,而不是她一人的功勞。
笙歌下意識的鬆開了張氏的手,摸了摸自己袖口的信,猶豫之下,最後還是將信掏了出來,遞給了張氏。
“母親,這是劉管家交給我的,是劉媽媽臨走之前寫的信您看看。”
張氏看着她手中的信,微微一愣,目光不無詫異,略思忖了一瞬,隨後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信,慢慢打了開。
信上只有兩行字,像張氏這樣的大家閨秀,應該是一掃二過,笙歌卻沒想到她竟看了許久。
待張氏看完了信,將信疊好收起來時,笙歌對上她的眸子,看她道:“母親,您看完了。”
張氏點頭“嗯”了一聲,說:“看是看完了,只是……”
笙歌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問道:“只是?只是什麼?莫非母親覺得有何問題?”
張氏看了她一眼,見笙歌淡色如常的樣子,並未有何不妥之處,她靜默了片刻,才說道:“劉媽媽在信上說親人都已離去,她這後半生也了無牽掛,與其一個人孤獨於世,還不如早些了卻生命與之團聚。看上去倒沒什麼問題,不過仔細一看,卻是諸多疑點。”
笙歌眸光一閃,轉而問道:“恕笙歌愚鈍,不知母親說的疑點指的是什麼?”
看來,不光是她一人見,張氏也對劉媽媽的死有懷疑。眼下,她倒是想聽聽張氏的想法。
張氏也不保留,便說道:“如果真是思念親人,覺得自己在這世上也沒什麼留戀的話,當初又何必來到顧家,還在府裡過了這麼多年,分明還是心存着希望,又怎麼會滿心失望,一心求死,這當中定是有什麼隱情,我這麼說,你可明白。”
瞧着笙歌一臉疑惑的模樣,張氏只當她是毫不知情。
笙歌聞言,卻暗自嘆了一口氣,如果真去如張氏所猜想的這般,那麼劉媽媽的死便可疑了。念及此她心裡並沒有因爲張氏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而心生歡喜,反而多了幾分愁緒。這麼看的話,這件事就變得棘手了。她想,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輕易了卻餘生,難道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劉媽媽究竟又是爲何而非要走到這一步,有什麼事非得以死來解決的。
正如張氏分析的,她不相信信上所說的。
笙歌言道:“聽了母親這番話,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我倒是不如母親您看得深遠。只是我這裡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與母親您說,若是不說的話,我這心裡也總歸是擱了事。”
看着笙歌欲言又止的樣子,張氏眸光略顯驚訝的說道:“心上擱了事,時間久了,壓在心裡終究不太好,如果有必要與我一說,那我倒是願意傾聽的。”
聽到張氏這麼說,笙歌心下決定還是告訴張氏,她我不再猶豫,出聲道:“其實您和以澂能夠相認,這當中也有劉媽媽的幫忙,是她告訴我當年的事情。要不然我也不會知道真相,說來,多虧了她的幫忙這時纔可以這麼順利。只是之前劉媽媽一直不讓我說,故纔沒有告訴你,我想人既然都已經離開了,這事您應該要知道。”
張氏聽了,自然是驚訝的,她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是嗎?我以爲這事府裡應該沒幾個知道纔是,竟不想劉媽媽也是知情中的一個,還受了好些年。當初是二夫人讓她進的顧家,算來二夫人應該是劉媽媽的恩人,既是這般,看來她處在中間應該沒少爲難。”
說到這裡,張氏再次看了笙歌一眼,開口器說道:“今日若非你說起,只怕我是一點都不知情。看來我是欠了劉媽媽的一句謝,現在看來是還不了了。”
張氏語氣裡難免有些可惜。
這時,張氏眸中一閃,忽然想起了什麼來,說道:“既然劉媽媽的死有些可疑,倒不如趁機查清楚,也不至於走得不明不白的。”
笙歌明白,張氏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還了劉媽媽的人情。
她自己也是想弄清楚這當中的原因,於是應答道:“母親您身子還沒好全,不如就將這事交於我,您也可安心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