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消滅她鳧風初蕾,無非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該如何阻止,也無力阻止。
“少主,敵人還會捲土重來嗎?”
“委蛇,此刻起,取消對金沙王城的任何巡邏!”
“爲什麼?”
“委蛇,你記住,今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先逃命,絕不能去拼命!你記住,你必須活着!這是命令!”
我不要你成爲什麼英雄,也不要你擔負什麼道義,我只讓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此外,什麼都不重要了。
委蛇,哪裡說得出話來?
啓王子、杜宇等人的死亡,只是一個前奏。
它和少主一樣,看着空蕩蕩的天府廣場,忽然覺得,整個金沙王城的大難,其實才剛剛開始。
鱉靈和盧相都很稱職,處理災難的速度很快,彷彿也很得當,他們甚至不等下令,自動開啓了金沙王城的救濟糧倉,安撫家園被焚燬的倖存者……咋一看,金沙王城的一切都恢復了井井有條,可是,鳧風初蕾很清楚,一切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空氣中尚未徹底散去的屍體氣味證明,這片土地已經成了毫不設防的死亡之地——只要青元夫人願意,她隨時可以將這片土地毀成一片焦土。
這一次是死亡十之二三,下一次,很可能便是集體滅絕了。
青元夫人從來不是點到爲止,她往往選擇趕盡殺絕。
白衣天尊不回,便再也沒有任何人足以阻止她。
自己,也不再有任何的援手。
獨自爲戰。
鳧風初蕾悄然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她不知道,自己殘餘的力氣到底還能阻擋多久!
可是,她並未露出怯意,她大步走向排隊領取米飯和麪餅的民衆。
大家看到她,立即歡呼起來:“我王……我王……”
女王,已經成了他們唯一的精神支柱。
女王還在,希望就還在。
她微笑着向他們揮手,然後,親自拿起了筐子裡的麪餅,溫聲道:“大家放心,金沙王城庫存充足,任何人都不至於忍飢挨餓。至於家園被焚燬,暫時沒有落腳之地的民衆,可以全部搬到王城的空屋子裡……”
“我王!”
“我王!”
民衆最淳樸的歡呼聲,說明了一切。
白米飯很香,麪餅很脆,露宿廣場也會變成搬遷到王城內屋……民衆們對此無不欣喜若狂。
待得他們徹底安靜下來,女王纔再度開口。
“這段時間,妖魔鬼怪橫行,大家最好集中起來居住,入夜後,儘量不要單獨外出。”
四周,一片靜默。
“我王……那些妖怪還會來嗎?”
一個小童的聲音,怯怯地。
他的臉上有一道血痕,那是被妖怪追逐時跌倒劃破的。
“那些妖怪再來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這也是所有民衆的心聲。
她微微一笑:“別怕!本王會留下來保護你們的。”
“哇,真是太好了……”
女王的這話,便是定海神針。
他們看着她手裡的金杖,忽然覺得世界一下就安全了。
可是,初蕾知道,真正的危險,纔開始大規模蔓延。
她擡頭看了看已經毫無設防的天空,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次還能爭取到多少時間。
鱉靈也很有點不安。
畢竟,他在外地多年才輾轉到了魚鳧國,可從未見過有任何國家的王,居然會把災民全部安頓到王殿之中。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當然,別的王不這麼做,實在是因爲他們的王殿裡妃嬪女眷太多,也不敢這麼做。
可女王此舉,也真是驚世駭俗啊。
他悄然看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奔跑的孩童,這才轉向女王,低聲道:“我王宅心仁厚,安頓災民。可是,這麼大量的災民匯聚在王殿裡,只怕時間久了,他們不會那麼守規矩啊。要是幾萬年的王殿被破壞,那就罪莫大焉了……”
初蕾和顏悅色:“重建家園總要有個過程,等這段最危險的時間過去就好了。”
“可是,孩童們總是調皮搗亂,竄來竄去也不像話。”
“他們使用的絕大多數是空屋子,再說,和民衆的性命相比,小童們偶爾有些小小的破壞也不必在意。”
女王都這麼說了,鱉靈還能說什麼呢?
他只希望那些調皮鬼,在這段時間裡儘量規矩一點爲好。
盧相也問:“我王,危險什麼時候纔會過去?”
或者說,怪物還會不會結伴重來?
她談起頭,看了看屋頂。
屋頂上空,看不到天空。
她沉默了一下,才淡淡地:“妖怪們再是厲害,總不至於公然闖入王殿之中。再說,這次已經死去了大批妖怪,青元夫人手中的重要籌碼也該都死得差不多了,短時間內,她也沒法再迅速召集大批妖怪,畢竟,她總不敢公然派出半神人蔘戰……”
大費和姬真都卒子都已經死掉了,青元夫人暫時也不可能找到太多棋子,無非是派出一些潛伏的妖怪小規模搗亂而已。
“你們放心吧,王殿能持續幾萬年時間,自然有它獨特的地方。只要不踏出這裡,大家都是安全的。”
二人這才明白女王的心思——讓民衆躲進王殿,不光是表示自己和民衆同生共死的決心,而是因爲王殿自有其特殊之處。
盧相身爲蜀國土著,自然聽過很多古老的傳說,比如,老魚鳧王是高陽帝的重生,單單這個理由,就已經很夠了。
老魚鳧王,不可能不爲金沙王城設置一些屏障。
至少,王殿是有某些特殊保護的。
鱉靈卻是外地人,總有幾分狐疑,而且,民衆總不可能一直呆在王殿不出去吧?
短時間還好,可時間一長,救災物資用盡了,那時候該怎麼辦?
這麼坐以待斃,根本不是辦法啊。
他低聲道:“我們要不要調動全部的軍隊駐守在王殿四周?”
ωωω●тTk an●¢o
盧相嘆道:“可惜,杜宇將軍……”
一提到杜宇的名字,衆人都沉默了。
鱉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女王的臉色,但見女王眼中有一抹悲傷一閃而過。
老臣們都很清楚,杜宇一去,女王相當於被去掉了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