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風初蕾沒有做聲。
“百里大人真的死了?”
“是我親手將他埋葬!”
有熊氏父女都驚呆了。
但是,鳧風初蕾沒有講述他的死因,因爲,要講這個話題,就實在是太長了。
有熊氏看出她不願意多說,也只好不問,只嘆道:“真沒想到,百里大人竟然也死了。很可能,上古大神一個也不留存人間了……”
上峨眉月,就像半空中懸掛的一把明晃晃的鐮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鳧風初蕾手上的金杖上面。
金杖在月色下,飛鳥隱隱,好像隨時要展翅飛起來似的。
漸漸地,他眼裡的豔羨之色更加深濃——真的是豔羨,好像看着世間第一流的寶物。
可是,這天下,唯有小魚鳧王一人才能擁有這至高無上的寶物。
鳧風初蕾也注意到他對王杖超級濃厚的興趣,於是,她也看了看手中的權杖。
“三十年前的今天,我也來了泰山之巔,可是,沒有能夠進入……”
鳧風初蕾有點意外:“爲什麼?”
“當時,我以爲是那天沒有夕陽的緣故,但現在,我才發現,可能是沒有金杖的緣故……”
鳧風初蕾不由得拿起金杖:“有熊首領的意思是?”
“這個秘密,有熊氏代代相傳,有很嚴格的家規,必須是上一代大家長臨終前,才能把秘密傳給嫡長子。我的父親彌留之際把這個家族秘密傳給我。他說,他也去過一次泰山之巔,但是,卻什麼都沒發現,也沒看到什麼陵墓,更沒發現封禪的秘密。據他所知,其他祖輩也每過三十年必去一次,但從來沒有人進入過任何密室。久而久之,他們一直以爲那句口訣只是傳說……”
到了他這一輩,他也以爲不過是個傳說而已,但是,還是遵守家規,三十年期約一到,便去泰山之巔走一走,原本沒有打算真的發現什麼,不過是完成祖上的命令而已。
卻不料,此行真的進入了一個密室。
他死死盯着那支金杖:“這一次,要不是小魚鳧王,我想,我們也進不去。”
“你的意思是,這金杖纔是開啓這道密室的鑰匙?”
他點點頭:“我的祖上不可能每一個三十年來這裡都沒有夕陽。所以,只能說,他們沒有開啓的鑰匙……”
“可是,有熊首領你也看到了,陵墓裡面,其實什麼也沒有。實不相瞞,直到現在,我也沒發現秘密是什麼……”
按理說,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保密,裡面肯定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是,除了那一尊玉石雕刻的女王像,可以說,什麼都沒有。
而那連綿起伏的壁畫,好像也不值得保密。
有熊氏也搖頭,顯得很沮喪。
鳧風初蕾道:“有熊首領注意到沒有?這陵墓很有點詭異,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按理說,在泰山封禪之地,絕不可能是黃帝的陵墓,偏偏這裡就只有一個陵墓……”
有熊首領一聲不吭。
有熊女卻跳起來:“對!一定是找錯了地點。父親,我們肯定是走錯了……封禪的地址可能不在這裡……”
有熊氏本來很是不安,聽得女兒這話,也立即道:“沒錯,我們一定是走錯了,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走,我們趕緊去別的地方找一找,泰山這麼大,黃帝封禪也不見得一定要在泰山之巔……”
他沒說下去。
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說辭太過虛僞。
符合口訣,又必須金杖開啓。
不是封禪之地或者黃帝陵墓還能是什麼?
可是,爲何什麼秘密都解不開?
以鳧風初蕾現在的目光來看,陵墓石門那種特殊材料,別說一般的盜墓賊,縱然是出動熱兵器也不見得能炸開。
她忽然很後悔,當時真不該跟有熊氏跑出來,畢竟,自己才進去不久,根本還沒發現關鍵的秘密。
有熊氏說走就走,鳧風初蕾卻道:“有熊首領且慢!”
有熊氏頭也不回:“泰山這麼大,要尋找還需要很多時間,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鳧風初蕾忍無可忍:“有熊首領真認爲是走錯了地點?”
有熊氏停下腳步,神情已經變得很平靜,他反問:“裡面的情況,想必小魚鳧王也已經看到了,根本不可能是黃帝的陵墓。”
“何以見得?”
有熊氏緩緩地:“這個問題,我想,小魚鳧王自己心裡也有數……”
有熊女卻按捺不住:“黃帝不可能是個女子,這一定不是黃帝之陵……”
果然!
有熊氏父女也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了——他們也發現黃帝是個女王了!
鳧風初蕾還是疑竇叢生:“有熊首領,在你們的家族裡,還保留着黃帝的畫像嗎?”
有黃帝畫像,對照一下便知真假。
有熊氏擡起頭,死死盯着陵墓的方向,竟不回答這個問題。
有熊女卻不安地看了父親一眼,緊緊閉着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說錯了什麼。
鳧風初蕾更是吃驚,卻也不再追問下去。
他重重嘆息:“真沒想到,我們家族守護千年萬年的秘密,竟然會就此中斷。”
委蛇忍無可忍:“有熊首領,你們家裡到底有沒有黃帝大人的畫像?”
有熊氏對這個問題還是避而不答。
鳧風初蕾更加狐疑,還是說下去:“按照壁畫上描述,黃帝一行一定是乘坐超光速飛行器返回了太陽或者九重星聯盟,這就是所謂的鼎湖昇天。唯一令人驚異的是,爲何黃帝頭上的冠冕和陵墓正門女子頭上的冠冕一模一樣?而且,封禪之地怎會成爲陵墓之地?”
有熊女心直口快:“沒錯,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黃帝……”
有熊氏卻立即打斷女兒的話:“那女子可能是黃帝的元妃,也就是人們熟知的蜀中女子西陵氏,後人也稱她爲螺祖……”
螺祖,鳧風初蕾當然清楚得很。
蜀錦名動天下,絲綢精美無比,都因起源於這位螺祖。
而且,顓頊大帝的父親昌意,便是這位螺祖的親生兒子。
螺祖大人,便是鳧風初蕾的曾祖母。
如果真是顓頊大帝主持修建了這個陵墓,把自己的親祖母擺在最顯赫的位置也無可厚非。畢竟,絕大多數孫子和奶奶的關係都十分親密。
鳧風初蕾仔細回憶那女王像,難道真是自己的祖奶奶螺祖?
可是,她卻笑着搖頭:“有熊首領此言差矣,螺祖縱然是黃帝元妃,也沒可能佩戴黃帝的冠冕,難道她想篡位?再說,就算她和黃帝親密無間,隨時拿了黃帝的冠冕戴着玩,可後人修建陵墓時,也不可能把這冠冕安在她的頭上……”
她補充:“你該知道,我父王是男尊女卑的鼻祖,他沒可能擅自拔高螺祖的地位……”
有熊氏不以爲然:“男尊女卑只是爲了打壓共工一族,顓頊大帝不見得會輕視自己的祖母!否則,他怎會把王位傳給你小魚鳧王?”
鳧風初蕾竟然無法反駁。
事實上,如果不是知道父王以前就是顓頊大帝,她也不敢相信父王便是重男輕女的鼻祖。
須知,老魚鳧王在古蜀國可從來不曾推行過任何男尊女卑的法律或者風俗。
有熊女想接話,可一看父親的臉色,又不敢。
有熊氏緩緩地:“這千真萬確不是黃帝的陵墓!小魚鳧王可能忘記了最關鍵的一點:泰山是封禪之地,而不是黃帝衣冠冢的埋葬之地……”
鳧風初蕾一怔,果然大有道理。
黃帝昇天,肉身沒有留在地球,後人埋葬的只是他的衣冠冢而已。
在封禪之地,當然不會修建陵墓。
而且,大家都知道,黃帝的衣冠冢,自然是在黃帝的原生之地。
有熊氏見她面色緩解,笑道:“小魚鳧王放心吧,黃帝怎麼也不可能是女子之身……”
然後,也不等鳧風初蕾回答,只是看着下山的方向,“既然是螺祖的陵墓,那我們這次也不算是白跑一趟了。好歹這個秘密還是解開了。好了,小魚鳧王,我們還有別的事情,急於趕回去,就先走一步了。”
他明明之前才說要重新去找封禪之地,現在又說有事情要趕回家。
就像一個人,明明滴酒不沾,卻說自己醉了。
但是,當前,也的確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藉口了。
鳧風初蕾知他一定是有秘密不想被自己發現,當然也就不勉強,笑道:“既是如此,你們就先走吧。”
有熊氏父女走了幾步,有熊氏又回頭,不安地看着鳧風初蕾:“小魚鳧王還不走?”
她點點頭,和顏悅色:“我累了,想在這裡歇一歇。再說,下一次再來泰山,就得三十年之後了,也許,我再也沒有機會再來了。反正今晚也沒事,我就在這裡多呆一呆。”
有熊氏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又猶豫不決,生生吞了回去,轉身就走。
有熊女也盯着鳧風初蕾,看她的神情分明是渴望留下來,可又不敢違逆父親的意思,只好小跑步追了上去。
直到父女二人徹底走遠,委蛇才低聲道:“這個有熊首領,一定有古怪。他一定是在陵墓裡發現了什麼怪事,可又不想讓我們知道……按理說,有熊首領也算是個耿直漢子,可他這麼藏着掖着是什麼意思?”